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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高热 ...

  •   柏砚当夜就起了高热,身上被汗浸湿,他小声的吸气,嘴里不知在呢喃着什么,伺候的婢女慌乱地叫来萧叔,阖府人仰马翻,就连萧叔都急到险些在门槛处绊倒。

      伺候柏砚的人都知道,他极少生病,但若一旦染了寒气,一场风寒几乎能要了他的命。

      “快去找大夫!”萧叔只一件单衣,自婢女手里接了布巾不停地给柏砚擦汗。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婢女给他才换上的衣衫又湿了个透,嘴唇无意识地咬着,血珠子染了唇角,看起来骇人得很。

      柏府灯火通明,侍从们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但是没一个顶用的。

      郢都自前朝以来,宵禁的时间越发短,戌时的郢都行人匆匆,摊贩忙着收摊,但有那纨绔公子,尚且还呼朋引伴往青楼楚馆走。

      萧九秦方从宫中出来,身边还跟着贺招远。

      “侯爷,这北狄的贼首已经收押,但是陛下一句都未提,而且那位的门生也在,虽没有开口,不过看上去另有所图,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贺招远口中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师允仲。

      允仲其人,历经三朝,经“大礼议”之争,一跃成为内阁之首,不仅如此,其长女在当今圣上尚在潜邸时便嫁进昭王府,后昭王继承大统,自然跟着升为贵妃。

      允氏一族位高权重,允仲三子俱在朝中任官,次女在及笄后嫁进汾阳侯府,除此之外他老来得女,幺女允栖音如今正十六。

      “允太师可抵半个朝堂”,此言是郢都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萧九秦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当年柏砚身陷诏狱,他费尽心机都没能进去,最后出乎意料的,是允仲将其从诏狱弄出来。

      这多年,他始终耿耿于怀此事,贺招远不知他的心思,继续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他们二人正走到背人处,“你这多年对郢都诸事不闻,大概不知道,今日那位柏大人可是允仲面前的红人。”

      说着还撇嘴,“不仅如此,他还是司礼监掌印的心尖尖……”这话其实说出来就有些暧昧了,柏砚身在都察院,与司礼监接触并不多,而且一个是清正端肃的御史大人,一个则是弄权的权宦,“心尖尖”这三个字着实不算什么好话。

      尤其,是在这个男子亦可婚配的大梁。

      “掌印太监,怀淳?”萧九秦一张脸隐在黑暗中,贺招远看不清他的神色,自然的继续道,“说起来也是讽刺,圣上因着允太师功高震主,便给了他一个虚衔——内阁首辅,听起来倒是招眼,但实际上还不如怀淳公公。”

      贺招远素来不喜宦官,但是看上去对怀淳倒有几分佩服,“怀淳手掌‘批红’之权,圣上做了什么,又因何伤神,他一概知道得清清楚楚,诏令一下,知道的先是他,而且往难听里说,这诏书下不下得了,怀淳都要先过一眼……”

      “啧,柏大人是攀上了这大梁最有实权的两位,手段着实叫人叹服!”

      贺招远兀自感叹,殊不知萧九秦心思早就飞走了。

      “我若记得不错,神策军也掌握在怀淳的手中。”萧九秦沉默了半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贺招远点头,“圣上刚即位不久,允仲便奏请废了西厂,那时怀淳才只是御马监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圣上未掌实权,遂在允仲的多番催促下废了西厂……只是后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怀淳人情练达,手段过人,在西厂被废不到三年,便一跃成为掌印太监,圣上还将神策军交给他。”

      说完这些,贺招远下意识又努嘴,“这样看来,其实厉害的不是允仲或怀淳,最厉害的还是当属那位御史大人……”

      他跟着萧九秦,谣言听了无数个版本,但无一不是萧柏二人仇深似海,若说这世上最想弄死柏砚的是谁,那大概是萧九秦无疑了。

      毕竟,所有人都认准的事实,又怎会出错。

      贺招远自恃勘破这些不宜宣之于口的隐秘,对萧九秦难免同情,任何被背叛的,还是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儿都不好受,想起今日在医馆的那一会儿,他拍拍萧九秦的肩膀。

      “侯爷,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且看着,那位御史大人在允仲和怀淳二人中间转圜,终究是要出事的,扒着一个不够还想将两个都收入囊中,怎会事事都能入他的意。”

      萧九秦对贺招远的话不置可否,二人正要转过拐角,就见一个丫头窜过来,直直撞进贺招远的怀里。

      “哎呦!”小丫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脑袋痛呼。

      贺招远明显是被撞着下巴了,表情狰狞,“你这小丫头是要急着去投胎么,大半夜的都不看路!”

      “公子对不起,对不起……”小丫头连声道歉,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发髻都虚虚搭着,眼看着都要散了,额头红了一块,道完歉作势就要走。

      贺招远将人拦住,“还没饶过你呢,怎的就要逃?!”

      “行了。”萧九秦踢了贺招远一脚,“收敛些。”见个小丫头就要逗弄,真不知是随了谁,他爹清正严明一个人,怎的养出他这样风流性子。

      萧九秦正叹气呢,那小丫头忽然惊呼一声,“三公子!”

      清脆的声音满含惊喜,萧九秦皱着眉看去,就见那小丫头几乎要跳起来,“奴婢是映月啊!”

      她小髻晃了晃,不等萧九秦开口便扑通一下跪在他脚下,“奴婢知道三公子回来,萧叔这两日也时常念叨着,但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

      小丫头絮絮叨叨说着,萧九秦却慢慢变了脸色,“映月?乳娘的幺女……映月?”

      “是奴婢。”映月一听就知道萧九秦还记得她,乐得嘴边弯弯,“侯爷去北疆的时候,奴婢才十岁,如今长大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小丫头已然热泪盈眶。

      平津侯府的旧人死的死,走得走,熟悉面孔不多了,萧九秦猛地遇见乳娘的幺女,意外大过欣喜,他心绪乱了,但是也记得这丫头方才说的话,“你方才说,谁……总是念叨我?”

      他不敢多想,更怕自己是听错了。

      小丫头却不懂他的这复杂心绪,抹了一把眼泪便说,“是萧叔。”

      萧九秦彻底怔住,呆呆地看着映月,“当年……萧叔,不是跟着,跟着我爹……死了吗?”

      他脑子一片混乱,尽是平津侯府人仰马翻的那一天。初听到他大哥死讯的时候,萧九秦正忙着救柏砚,他娘那时身子骨已然不好了,送信的人说完时,他娘险些倒下。

      平津侯府一片混乱,萧九秦带着下人一点一点扯了灯笼,换了白幡,灵堂停了棺材,未等一切安排好,他二哥与父亲中伏的消息也传来,兄长身亡,父亲生死不知。

      消息传遍,他娘终于没能撑住,躺在冰凉的灵堂里,眼泪擦着鬓角流下。

      又五日,平津侯身死。

      同天,北狄蛮子将大梁兵击退百里,破一关三城。

      可是即便平津侯府死的只剩下他和他娘,也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平津侯府外神策军日夜驻守,再是一概奴仆被遣散,有抵抗的俱是被打杀,运气好的,也是被发卖。

      最后一天,连乳娘也被带走,府中就只剩他们母子二人。

      “三公子……”映月小心的唤了几声,贺招远也担心地看着他,“侯爷?”

      “无事。”萧九秦收敛了情绪,转而问映月,“快到宵禁的时候了,你怎的在外边乱跑?”

      映月闻言惊呼一声,“啊呀,坏了!”

      她急匆匆就要跑,萧九秦喊住他。

      “三公子,我家大人起了高热,快要烧糊涂了,再不将大夫找来就该出事了!”说完她飞快地跑开。

      萧九秦微怔。

      “可别告诉我,你认识的这小丫头,他话中的大人便是那柏砚。”贺招远嘴碎得很,萧九秦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他了,但是这会儿竟然生出一股将他嘴巴封住的念头。

      直到走到柏府门前,萧九秦都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但是有些事,不说破时倒还无妨,自欺欺人总归好过心口不一,这不,萧九秦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带贺招远来到柏府门口。

      “侯爷,你这是……趁他病要他命?还是纯粹盯着人死,好发泄发泄怒火?”贺招远瞅着萧九秦面无表情的侧脸,下一刻竟又生出一股奇异的违和感,脑中那个猜测刚成型,就被他否认掉,“总归不可能是担心之类。”

      萧九秦不语。

      柏府门口一片安静,竟连一个守门的都无,而且大半夜的,要请大夫竟只叫一个小丫头去。

      不说贺招远天马行空的揣测,就连萧九秦也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话传到北疆,这位柏大人可是穷奢极欲得很,不说金砖铺地,总归奴仆成群,而且御医也是随传随到,里里外外阿谀奉承不止……

      所以又怎会沦落到半夜起了高热,连找个大夫都只叫一个小丫头去。

      贺招远不能信。

      萧九秦更是如鲠在喉,他盯着柏府的牌匾,心中问:柏砚,你又想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甜文甜文,真哒,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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