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与少爷》橘子小九

3、第三章

　　第二日一早，浅觅就提着小包袱，踏着清露，出了门。

　　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

　　开头几日，她走了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还吃了很多好吃的。

　　事事顺心，万事如意。

　　最后，她选了一座安静的小镇，置办了间小宅子，准备定居下来。

　　好在她绣工不错，便在绣坊找了个活，每月一点银子，养活自己完全没问题。

　　日子渐渐忙起来，浅觅夜间的噩梦也越来越少。

　　半年过去。

　　浅觅彻底融入小镇的生活。

　　一些与浅觅一同在秀坊里做活的大婶们，甚至开始忧心起浅觅的婚事来。

　　这小姑娘孤身一人的，家里又没个男人，多少有些不便。而且这年纪吧，一旦过了最好的那个时候，将来再找夫婿，那可就难了哟。

　　这不，今日秀坊收工后，一位大婶与浅觅分别时，问道，“浅觅，你这丫头喜欢什么样的啊？给大婶说说，大婶什么时候，给你搭根红线。”

　　浅觅没想到大婶会说得这么直白，笑道，“大婶，我现在还没那个打算呢，不急。”

　　“你这丫头，还不着急呢，再拖，再拖就成老姑娘了哟。”

　　浅觅知道大婶没恶意，可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有些尴尬，姑娘家的，大多二八就成亲，她这个年纪，着实大了些。

　　“没事，找不到，找不到的话，就算了吧。”浅觅只是轻声笑笑，不过这话，却是认真的。

　　“这姑娘家的，哪有不成亲的？莫非是你瞧不上我们这个小地方上的男子？”大婶打趣道，还朝浅觅背后指去，“诶，那你瞧着这个男子怎么样？”

　　“这模样，一看就是贵公子，还长得俊……”

　　浅觅还没见过大婶这样夸过人，便好奇地转过头，却在看见陆知辞背影的那一刻彻底僵住。

　　那边，陆知辞正和一个小贩在边说边比划着，问有没有一位陌生姑娘到了他们这儿。

　　小贩下巴指了指他背后，说，“公子，你要找的是她吧。”

　　陆知辞半信半疑地转回头，手中的画像啪的一声掉到地上，这半年来的辛酸不停地涌上心头。

　　陆知辞扯了扯嘴角，硬挤出一个笑容，道，“小呆子，你这个骗子。”

　　浅觅替陆知辞收拾了间屋子出来，幸亏陆夫人给她的银子不少，她才买了座有客房的宅子。

　　“二少爷，今晚你就先住在这儿。”浅觅收拾好后，离开屋子时，又道，“二少爷你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得早些回陆府呢。”

　　陆府二字，浅觅故意咬得稍重了些。

　　陆知辞坐在床边，望着浅觅的背影，“可我被赶了出来啊，我不是陆二少爷了。”

　　如他所料，浅觅停下了脚步。

　　“怎么会？”浅觅明明记得她走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

　　陆知辞半垂着眼眸，硬叫人看不出神色，“你也知道的，陆夫人向来不喜我，上次我去扬州做生意，亏了一大笔，她便趁机将我给赶了出来。”

　　“那陆老爷呢？”浅觅可不相信陆老爷会对自己儿子狠下心，毕竟虎毒都还不食子。

　　陆知辞淡淡道，“我腿都要被他打废了。”

　　“真的？”浅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难怪刚才她发现陆知辞走路一坡一坡的。

　　“嗯。”陆知辞轻轻应了声，瞥了一眼浅觅，语气一转，又道，“浅觅，若是你这里真住不下的话，那我明日一早就走，绝不麻烦你。”

　　“住得下，住得下。”浅觅使劲地点点头，问，“那现在还疼吗？”

　　陆知辞在浅觅头上敲了一记，“小呆子！这都大半年了，还疼？”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浅觅红着眼，他就莫名有些想笑。

　　陆知辞在这里彻底住下后，浅觅越来越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他这是犯了多大的错啊，才会被赶出来？

　　浅觅一直都尽量找着机会问清楚陆知辞上次的事情，可他每次都支支吾吾地唬过去。

　　若浅觅将他问急了，他还直接反问一句，“浅觅，你就是嫌我住在你这儿，给你添麻烦了是吧？如果你想让我走，直说就好。”

　　最后浅觅还得好生“哄着”，生怕他一个人不知道又跑哪去闲荡。

　　得，少爷又变成少爷了。

　　但，若真住下，便住下吧。

　　说到底，浅觅心中其实还是有点私心的。

　　养个人，她又不是真养不起。

　　不过就是这日子需得过得紧些罢了。

　　只是不知道他过了二十来年的陆二少爷生活，突然之间，跟着她这么一个小平民过日子，习不习惯。

　　不过浅觅刚这样想后，这日晚上，她又做噩梦了。

　　她梦见自己走在一条荒芜的小道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并不知道自己走了到底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儿，只知道她现在很口渴，想要喝口水。

　　突然，前处出现了一棵桃树，树上结满了红桃子。

　　她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摘了一个，桃子散发出的诱人清香使她忍不住小咬了一口。

　　可她还未嚼，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就跑了过来，一把拍下她手里的桃子，道，“你这人，怎么偷东西！”

　　“我没有，我没有！”浅觅被梦惊醒，吓得立马伸出手看。

　　可手心里面空空如也。

　　她想再躺下睡觉时，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右眼皮跳个不停。

　　经此一梦的浅觅整日恍恍惚惚，脑子里一直有俩个小人在吵着架。

　　其中一个小人告诉她：“浅觅，这不是陆府，没人认识你们，而且陆知辞又是自己跑来的，何必去管别人的眼神。”

　　另一个小人又在说：“浅觅，陆知辞是谁啊，你又是谁啊？你觉得你能留住他吗？”

　　两个小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浅觅只觉得头都快炸掉。

　　她只想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这几日浅觅自己都顾不过来，又怎能顾着陆知辞。

　　而且尴尬的是，家中没多少钱了。

　　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完全能养得起陆知辞，不就是多一张嘴吃饭嘛。

　　可陆知辞是谁啊？吃个饭都挑得很的人，来了这小镇上，不好的习惯一点儿都没收敛，甚至还更甚了些。

　　浅觅越发觉得她快养不起陆知辞，而且，若他也发现了，定是自己就走了吧。

　　他向来自在逍遥，不甘平淡拘束，又岂会陪着她在这座小镇上。

　　没过几日，两人用早膳时，陆知辞突然说了句，“待会我出去一下，可能要很晚才回来，晚上你不用等我了。”

　　“嗯，好。”浅觅点点头，在他走的时候，往他腰间系了一只荷包，笑道，“这些年来，我竟然没送过你什么，这个当就是吧。”

　　陆知辞拿起看了一眼，发现荷包上竟绣了一个“陆”字，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绣的，“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个了？”

　　“昨晚睡不着，就绣了一个。”何止是昨晚，这几日晚上，浅觅都没怎么睡着过。

　　陆知辞离开后，浅觅也出了门，准备去秀坊。

　　自陆知辞住到浅觅家里后，浅觅就没怎么去过秀坊，时隔八日，再次刺绣，却发觉生疏了不少，这才半日，她就扎了自己五下。

　　好不容易挨到秀坊收工，浅觅却未急着回家，而是去了小镇上的一处小湖。

　　湖面吹来的冷风凉凉的，浅觅却是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动都不动，望着湖心发呆。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在陆知辞刚来她这里时，她心底还想着能不能将他给劝回去，父子哪有隔夜仇的，也就他的那臭脾气，犟得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真到了他要走的这天，她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这几日只是偷得半生闲。

　　直到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着大片大片的赤色晚霞，她还是不想离开，似乎，只要她晚一点回去，就能晚一点知道，陆知辞不回来了。

　　他终究是嫌弃她了。

　　记得很多年前，陆知辞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时，就整日幻想着若有一日，定要骑马仗剑走天涯。

　　后来付姨娘一直希望着他能够老实继承家业，他却一直想着自己出去闯试一番，为此，付小姨不知和他吵过多少次架。

　　原来，她也是留不住他。

　　浅觅头枕在膝盖上，眼泪不争气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陆知辞就曾对她说过，说她就是一哭包，怎么这么能哭。

　　一开始她还不承认，这小孩子，哪有不哭的，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这毛病却是一点儿都没改。

　　浅觅想到这儿，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是无用，这不多大点事嘛，一件小事，亏得她还念了半年。

　　最后，直到钩月初升，浅觅才吸了吸鼻子，起身准备回家做饭。

　　这日子嘛，还是得过的。

　　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却发现陆知辞站在身后不远处，像是站了很久的样子。

　　“小呆子。”陆知辞先喊了一声。

　　浅觅好不容易才逼回去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下，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你。”陆知辞顿了顿，又道，“找你回去吃饭了。”

　　闻言，浅觅心底的委屈更甚，“你怎么只想着吃饭啊，就不想些别的？”

　　陆知辞走近，低声笑了笑，往她发间别了一支桃木簪，温声哄道，“好了，别哭了，这天都黑了，还不回去？”

　　陆知辞语气间尽是无奈，却又好似，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浅觅眨了眨眼，呆呆地望着陆知辞，伸手想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来看一看。

　　怎知陆知辞一手握住她手腕，一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微微低着头凝着她，“我在想，你是不是以为我再也不回来了？”

　　陆知辞指尖冰凉冰凉的，触得浅觅红着脸往后小退了半步，耳畔全余心跳声，哪儿还听得见他说了什么。

　　“嗯？”陆知辞得不到回答，又问了遍。

　　“可，明明是你先要走的。”浅觅心塞，怎到头来却成她胡闹了。

　　“我不是说了我晚上要回来的吗？”

　　浅觅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尴尬得只能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脚尖。

　　“我知道我是有些没出息，可浅觅，你能等等我吗？”陆知辞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浅觅从未见过的认真。

　　“我不信你看不出的。”陆知辞一把抱住浅觅，红着眼眶，“我真的不信你一直看不出来的，看不出来我竟喜欢了你那么多年。”

　　　陆知辞贴着浅觅耳边，嗓音暗哑，“浅觅，我们，成亲吧。”

　　浅觅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能和陆知辞成亲。

　　而且陆知辞还为她准备了十里的红妆。

　　什么大胖小子也好，红桃子也罢，终究是梦不是。

　　而且，她不早就是陆知辞的人了么。

　　洞房花烛夜。

　　共饮合卺酒后，陆知辞刚凑过去，浅觅下意识别过脸，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只觉得心脏砰砰砰地跳，脸都快烧起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陆知辞坐在浅觅旁边，故意沉着脸，问，“浅觅，你记得当年我救下你时，对你说过什么话吗？”

　　“什么？”浅觅小手紧攥着嫁衣，脸早就红了个透，悄悄深吸几口气后，主动在陆知辞脸上小啄一口，害羞道，“二少爷，你，你叫我要讨好你。”

　　“呆子！”陆知辞一把搂住浅觅腰肢，低头直接吻上她的唇，重重吸吮，直到察觉到怀中那人呼吸有些不顺，才放开，“那时，我说，你是我的人了。”

　　陆知辞说完便顺势压了上去，低头看着浅觅，微微弯了弯嘴角，“以前是，现在也是。”

　　浅觅被吻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道了一字，“嗯。”

　　“那你现在叫我什么？”陆知辞似乎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她不好意思，他偏要诱着她。

　　“二，二少爷？”

　　“嗯？”

　　“知辞，知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