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钗 纵使相逢应不识》鹤凫

33、第三十三章

　　时日渐暖，而京城的早春似乎也夹带了几丝冬意的凛冽，使得初绽的桃花上仍覆着细碎白雪，原是并不多见的桃花雪，在京城的显贵眼中，又成了另一种不可言喻的征兆。

　　琥珀色的药丸入口，苦涩又甜腻的味道也随之化开，惹得薛宝钗忙取了手边的清水，将口中浓冽的药味一股脑冲入腹中，这才展了眉头，缓缓倚回绣塌上。

　　自打宝玉之事起，薛宝钗只觉体内热毒愈加难以控制，滴水成冰的时节，竟被那股胎中带来的毒物生生熬出了汗，这才重视起来，随之加大了冷香丸的用量，才勉强能下床走动。

　　正收拾床榻的莺儿看了看薛宝钗，欢喜道：“这几日姑娘的气色好多了，夫人交代我要按时伺候姑娘吃药，才能确保热毒不再出来祸害人。”说罢，便将桌上装着冷香丸的木盒精心收好，又见薛宝钗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发呆，轻叹一声，劝慰道：“今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早，这外面的雪还没化干净呢，那园中的桃花就已经开满枝头了，姑娘若是想出去透透气，不如看一看早开的桃花？”

　　薛宝钗闻言，顿觉奇怪，道：“这倒稀奇，莫不是天气回暖的太快？”“这我倒不知了，不过今日外头阳光极好，夫人说姑娘可以适当出去走走。”

　　早春清晨的空气总是带着些许积雪融化的新鲜，薛宝钗深吸一口久违的凉气，却见轻云万里，落花飘零，春水裹挟着碎裂的浮冰，衬出满池清寒。

　　苑中的桃花已盛开大半，薛宝钗立在桃树下，花瓣纷乱如雨，携卷了覆盖其上的清雪，和明丽春光一起，纷纷扬扬地抹去薛宝钗眼底的阴霾。

　　“听贾府的人说，这几日你病了？”德拉科从纷纭的桃花间一跃而下，花雨扑簌簌落下来，少年金色的发似夹杂在火烧云中的光。

　　薛宝钗小心摘下德拉科发中的花瓣，面色虽略略苍白，却还是展颜笑道：“好端端的，向府中人打听这些做什么？”

　　德拉科却无视了薛宝钗面上的笑意，阴郁道：“病了也不告诉我，若不是有那鸟儿，我还不知上哪去寻你呢。”“那鸟儿？”薛宝钗面露惊奇，追问道：“除了传信，它还是个千里眼不成？”

　　自知失言的德拉科忙住了嘴，将一颗蜜糖送入薛宝钗的口中，僵硬道：“它又不是普通的信鸽，当然能知道一些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见薛宝钗眼中的惊讶不减，只得转移话题，弓下身子，低声道：“这糖合不合你的口味？”

　　粉白的桃花落在德拉科的眉间，薛宝钗回味着口中的糖粒，展眉一笑，道：“好吃是好吃，但你给我糖做什么？”说话间，糖果的甜软馨香却在唇齿间回荡。

　　“怕你这几天吃药嫌苦，闹脾气，病哪里会好？”德拉科话音一出，薛宝钗便悄悄红了脸，假瞋道：“又是你的主观臆断罢……”

　　“好好好，是我瞎猜的，我们的薛姑娘怎么会因为汤药太苦就不吃呢？不过是放了两勺蜂蜜罢了……”德拉科的眼中闪着古灵精怪的笑意，伸手一捏薛宝钗的脸颊，哄道：“左右都是个小姑娘，干嘛连撒个娇都不肯呢？”

　　“从今以后，你只管吃药，病好了才能停，别嫌苦，吃完了药找我拿糖，好不好？”正当德拉科掏着口袋找糖时，薛宝钗却通红着面色，道：“知道这么多，还说那鸟没问题？”

　　“你这可误会我了，那日青鸟将你的信带来时，边角已经沾了蜂蜜，而且信纸上还有药味……我可不是偷窥狂啊！”德拉科瞪圆了双眼，笃定道：“若我能通过鸟眼看到一切，我就成了神仙了。”

　　薛宝钗见德拉科态度坚决，又后觉自己太过激动，一时间竟堵住了嘴，不知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绞着手中的丝帕，不再言语。

　　“好丫头。”德拉科整了整薛宝钗的披风，抚摸着乌黑的发丝，温和道：“以后若是生病或者别的烦心事，一定要和我说。”

　　薛宝钗轻阖双眼，一滴泪从鸦睫处悄然滑落，没入土地中，不见了踪迹。

　　“哗啦”一页书被利落地撕下，琼斯将手中的纸张揉成团，轻松抛给一旁的卢修斯，声音毫无波澜：“原本以为皇帝多重视她，没想到也这般寥寥……”

　　卢修斯嗤笑一声，道：“现在，她的宫里估计要变了天了。”说罢看向书桌前的琼斯，微微垂首：“殿下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琼斯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手指比在唇前，淡淡道：“你听，外面忙起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外面的太监宫女疯一般地跑过去，哄哄糟糟，如同一团蜂窝炸开般，慌乱之中卢修斯还能听见掺杂其中的“太医”字样，如惊弓之鸟般。

　　“唔……”卢修斯抬眼，似是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抑或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