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剑华》林素秋

3、五陵年少（二）

　　珠环翠绕。翠云阁中最年轻姣好的风尘女子争先围住白衣如雪的青年，酒香粉气围绕身周，环佩叮当，有意无意地向着他身上倚去。
　　青年早已熟悉了这样的场景，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身靠在檀木椅上，金杯轻握指间，清酒荡漾。红烛摇焰，照出他足以倾城的俊美侧影。尹慕云满意地听着身边那些窃窃私语，内容已经由不甘与咒骂转成了艳羡与感叹。不错，全京城上下，挑不出一个人及得上他五六分的风流俊美。而桃花陌上的声名，京师的公子王孙们，瞧得比家世身份还要重。
　　这么想着，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身边忽地响起了一个女声：“尹公子，这是为了公子专备下的玉露酒，翠云阁上下只这一小坛，公子以为味道如何？”
　　尹慕云转过头，看见一个穿大红蝉翼纱春衣的女子。秀眉秀眼，容姿娇艳，还带着几分风尘女子里不大常见的清雅。唇角一勾：“玉露——金风玉露一相逢，倒是应景的好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娴熟地露出妩媚微笑：“小女子飞红。”
　　“飞红……乱红飞过秋千去。”尹慕云微微笑了起来，“好名字。”
　　“玉勒雕鞍游冶处，章台女子，也只配起这样的名字。”飞红话声娇软，“妾身当年未入风尘时，便叫了这名字，也算是一句谶言。”
　　尹慕云伸手托起她下颌，微笑道：“卿卿是读过几日书的罢？那么出身到底如何？”
　　女子顺势倒进他怀中，娇媚一笑：“这样细问，可不像人家传说的薄幸公子……尹公子今夜挑中飞红了么？”
　　尹慕云含笑搂住飞红纤腰，嘴唇几乎贴到她耳边：“除非你们头牌亲自来求我，我是不会轻易挑上哪个美人的。飞红啊，我的身价可也不低呢！”
　　飞红掩住失望，格格娇笑几声：“公子开什么玩笑……唉哟，怜怜那丫头还真来了呢！”
　　怜怜是翠云阁的头牌，自然是容貌才艺第一。此刻一身绯衣，淡妆娇态如杏花仙子，捧了酒杯盈盈上前，微笑道：“尹公子可给怜怜一个面子么？”
　　大凡花魁，多半有几分傲性，不肯像那些寻常风尘女子一样露骨地献媚，反是刻意地造出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气。怜怜同史观沧是素识，也就少摆架子。等到尹慕云一出，一楼惊艳，她只恨着自己早了一步依偎进这个怎么看都没半点人样的史观沧怀里。本还指望那倾城公子问上一句头牌如何，可是那人脂粉堆中左拥右抱，压根不向她多看一眼。等到飞红倒进尹慕云怀抱，她顿时如坐针毡，找个理由从史观沧怀里挣扎起来，便拿了杯子上去敬酒。却又不能表现得太急，身为头牌，这点身份和自尊总还得维持。
　　可惜她眼前的这个人是风流之名压倒京畿三年的尹慕云，什么花样早就见得熟了。怜怜虽比飞红美貌几分，也还没到能让他动心的地步。本想冷笑声叫那头牌碰个钉子，眼光一扫见门口又进来一人，脸色一变，随即带着魅惑的笑容又挂上唇边：“怜姑娘也来了？唉，美人香气，自是要沾上几分。”端着杯的右手一伸，“吃个成双杯儿罢。”
　　飞红，怜怜，李冰奕，这些女子，他要她们明白，她们是他掌心的玩具爱宠。谁也不用指望靠着家世手段占了他的上风，他才是主人，可以随便抛弃这些玩具。她们该做的，就是讨好他，迎合他——只有他高兴了，才能有一杯酒，一句话，一度春宵。那是他给出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