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不过寒风》郑蔷薇

2、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 上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要是我读过张爱玲的文章，我想，我对这文字会是最感同身受的吧？于千万人之遇见了你，那个时候都不经意的回想起，当时，你的身影。

　　——题记

　　“我帮你们大致看了一下，估计是冷启动喷油器被胶物堵塞了，刚刚我帮你们稍微修理了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江孝顿了顿，“不过，建议你们还是去检查一下其他的设备，因为我看到这车也好像有很多地方要出问题了，引擎那里的风扇也快要断裂了，火花塞那里也要检查更换了，不然，可能还会像这样突然就坏在路上了。”
　　“真是谢谢你了，辛苦了这么久，我们···小镇里来的人，也没有什么钱，但是我们家是做咸菜的，要不，小兄弟你不介意的话，就收下一点吧。小温啊，你去车里拿些我们家的咸菜拿出来。”说话的是那个女孩的母亲，那个女孩，叫小温，一个很朴素很温暖的名字。
　　“哦。好的。”她低着头小跑的去了。
　　“这··真的不用了，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江孝可是被咸菜给吓到了，微微点点头，就准备离开。但是小温已经拿着一罐咸菜走了出来。
　　江孝这才注意了这个女孩，她梳着一个马尾辫，很黑的头发不算太直，应该是没有烫过的那种吧，发质很自然着。她戴着眼镜的眼睛也不是很大，皮肤不算太白但是小麦色的肌肤却给人很健康的感觉。总之其实是个很不起眼的女孩，但是却突然觉得这么淳朴的女孩现在在城市也不多了吧？或者，在江孝认知的世界里，是不多的吧。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在这么冷的天，这个女孩的脸颊却微微泛红，微微红晕的脸颊，似去年夏天傍晚里，抬头看到过的一片火烧云。
　　“真的··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江孝正准备走却被那个女孩扯住了衣角。
　　“我妈妈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我们···多亏了你···何况··我都已经··拿出来··了。”她的声音相对了夏天的蚊子来说的确是大了一点。
　　“是啊，这点东西你收下了我们也才安心啊。”小温的舅舅也说。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原本很自然的东西，在渐行渐远的城市里，却弄丢掉了，以至于在本来保存的这些人身上，却显得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了，也许在城市里，江孝从来没有说对一些人有过这么重要的存在感吧？
　　江孝接过了那罐咸菜，望了一眼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却不知道是不是害羞的低下了头。
　　她这么一低下头，把原本没什么的这一眼弄得江孝也不知道怎么应对了，见她如此惊慌的样子，江孝也不太自然的转过了视线。
　　“那真是反而受到恩惠了，真是谢谢了，那··我真的先走一步了。”
　　“哪有，是我们谢谢你才对，那走好，路上注意安全，小兄弟。”
　　江孝上了车。
　　车开动了。
　　一直一直到，
　　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
　　可是，那个穿着深褐色风衣的男生，有着很好看的深褐色头发的男生，就这么很自然的落在了这个从小镇里出来的女孩心里，不管以后还能不能遇见也好，至少，在此时此刻，在这个女孩的心里，自己定位的给他腾出来了一个位子，就像张爱玲所说的那样“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只是，刚巧，赶上了。

　　小温的舅舅发动了车。
　　“姐，看到没有，我们运气真的不错啊，现在像那个小兄弟这样好的人已经不多了。”小温的舅舅说。
　　“是啊，刚刚过去过来的几辆车都没有愿意停下来的。”小温的母亲摇了摇头说。
　　“我说啊，姐，现在的城市里的人和我们有隔阂，都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的，真的不是我们呆的地方，为难你和小温去那里了，还要去租房子。”舅舅很是过意不去的说。
　　“舅舅，你不要这么说。你对我们已经很好了，自从我爸去世之后，是你一直都在照护我和妈的，你有舅妈和两个表弟要照护已经很辛苦了，你们房子本来就小，我们又没有房子，这么多年在都是和你们挤在一起住，现在小表弟又病了，你们要医药费，我和妈本来就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也不怪舅妈的提议让我们去城里做点小事，也可以赚钱。”小温听了舅舅这番话，不自觉地说了这么多。
　　“是啊，小温说的对，你对我们的恩惠也太多了，我们欠你的也太多了，亏我还是你姐姐，怎么多年来都是你照护我比较多，反正我们早晚都是要搬出去的，现在十二月，马上回去过年的人也多了，房子我们也容易找一点吧？加上小温也长大了，在城里也不管这么样，都可以找到一份工作，这样，我可以卖咸菜，小温也可以赚钱，我们母女就有经济来源了，也好给小文医药费贡献一笔钱啊。”母亲也这么说。
　　“可是我还是挺担心你们母女在城里的，哎，何况小温从小就是在村子里长大的，除了和我干农活就是照护我两个儿子，在城里打工什么的，还是很担心被骗啊。”正是如舅舅所说的，小温真的就是在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地方过着小日子的女生，单纯的好像是从世外桃源里来的那样，也正因为这样，长到这么大的小温和村子里男生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就更加没有恋爱过，只是，谁也不会知道在刚才的那瞬间，心被扑通的感应了一下。
　　“你放心吧，我会在小温身边照护她的····”
　　一条乡间的小道上，一辆小破车匀速的行驶着，扫过一袭寒风。
　　每个人的家，都是一本很复杂的故事书，因为每一本书的故事不同，也就造就了这个社会的丰富多彩吧。
　　江孝把钱送去老丁以后在开车回家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一回到家，就是母亲的唠叨，江孝也习惯了。
　　或者说，是他们父子都习惯的事情吧。
　　“老的一个样，小的一个样，你们老板叫你们去送钱你们就去啊，有报酬没？你们是给他修车的，是你们老板的佣人啊？封建社会的奴才啊？儿子啊儿子，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生的？你爸叫你去送钱你就去啊？和你们老板说了没有，我就是修车的，我管跑路啊？有跑路费吗？说好今天你下班我要带你去见赵阿姨家女儿的，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打听到她家女儿昨天刚刚从国外回来准备在家过年的，人家都不嫌弃我么家肯降低身份和我们约好今天一起吃饭的，你给我跑去送钱？弄得这么晚才回来！搞砸了我为你好不容易安排的路啊！真不知道怎么和你爸一个样，就是这么没出息！搞得我生病都没有医药费啊。”母亲顿了顿，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一饮而下，又接着是很刺耳的谩骂，“说是你们老板好心借钱给我，还不是为了剥削你们。真搞不懂我怎么这么苦命。”母亲的抱怨总是没有停过，仿佛从江孝记事起，母亲就是这样了，好像，她并不爱爸和自己，这种感觉，也没有什么值得去诉说的。只是，父亲和江孝也都习惯了，也许，每个人都不能干涉其他人的思维，所以，也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吧。
　　“算了算了，都是我不好，今天应该我去的。”江荣这么说着，想让丽兰消消气。
　　“还不是只能算了，这么想算了，这孩子没运气，不过就算真的去吃饭了，人家也未必看得上，还不能只能这么想。”丽兰说着，站了起来，去了房间，关上了门。
　　“爸，你们吃了没？”江孝每次听着母亲的抱怨唠叨，都是完全的无视，因为没有必要争执一些无谓的东西，琐碎的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给你妈做了饭，我们都吃了，厨房还有饭，你去热一热，吃吧。我也累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先睡了，你自己吃了就去休息吧。”父亲扯着脸，强颜挤了一点微笑。
　　“恩，你去吧，好好休息。”
　　江孝去了厨房，还有一点饭，如果热的话，不仅费电还费时间，江孝盛出来没有一点热气的饭，瞟了一眼桌子上，果然没有剩余的菜了吧？不过这也好，母亲的胃口好起来也是好事。
　　江孝坐在了桌边，吃着冰凉的饭，饭里，有微微甜。这时，江孝看到了刚刚自己回来时拿着的那罐咸菜。对了，至少，还可以吃点有味道的咸菜吧？
　　他打开罐子，伴着咸菜，吃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我都拿出来了···你就收下吧···”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整个家里都很安静，吃着咸菜的江孝，不自然的就想到了那个扯着他衣角的那个带着眼镜的很害羞的女孩。
　　相对于那个被母亲逼着要去和那个什么姓赵家的女儿吃饭这种事情，却好像比较喜欢突然，从心里涌上来这么一个小小的，思绪。
　　也许是太久没有遇见过像这样的女孩，反而显得印象很深刻了吧？
　　还有就是，咸菜真的很好吃。
　　很地道的味道。

　　所谓生活，无非就是养家糊口，或者说，这只能算是生存吧？
　　和所有动物一样，生存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这么多年来，像我们这些人，从来都只是在生存着，为了自己的生活而不停的求生着。
　　“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父亲从小时候就一直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了。没有过多的道理，只是在这个世界里对我们这些人的定义而已。
　　从上次去给老丁送医药费到现在已经好像过了好久，记得那罐子咸菜已经都吃的见底了吧？真是没出息，现在还在想着咸菜呢。
　　日子就这么流逝着，江孝依旧是修车，吃饭，回家就是听听母亲的唠叨，然后就是睡觉。
　　和赵家说好吃饭的事情也因为自己的爽约而再也没有联系了。
　　于是和每个人一样，不停的重复着的，是一样的日子。可是，为了这个家，也为了尽快还清老板的钱，江孝只有多做一点事情，每天都争取比前一天要多做一点，就满足了。
　　生活把这么大的担子交给了本是享受教育，享受青春的孩子身上。一点情面也没有留给他吧。
　　本来才二十岁的江孝，应该是在大学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一起过着自由自在的学习生活的吧？本应是这样的吧。
　　可是，生活总要有不同的角色来扮演，就像你和我这样，总有人扮演着含着金钥匙出世的孩子，也总要有人从小就要撑起一个家的担子。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也没有人在乎你觉得到底公平与否，就是父亲说过的，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
　　十二月快过尽了，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工厂里和平时没有多大变化，要不是墙上的日历已经快圈到那天，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一年也快这样流逝掉了。

　　今天的生意也很好，江孝和工厂里的人都忙到了晚上十点才决定收工。
　　这时，工厂外面看到几个人影晃动着，鬼鬼祟祟的。
　　“爸，你先回去吧。”江孝好像知道是什么人，于是这么和父亲说。
　　“认识的？”江荣问。
　　“恩。是大昌他们，可能找我有事，你先回去吧。”说着江孝先走了过去。
　　“嗯，那你早点回来。”
　　“知道了，我都多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担心我。”江孝笑了笑，走了出去。
　　“嗨，你小子终于出来啦。”那三个人原来是江孝初中时候玩的最好的朋友，现在，他们在一起上大学。
　　“飞仔，大昌和安宏，这么晚了鬼鬼祟祟的找我有什么事情？”江孝笑了笑，摘下了修车的手套，摘下手套的手，遇见寒冷的气温，不经意觉得冷起来。
　　“喂，我们可是特意跑过来找你的，这么远坐车可不容易啊。”飞仔一手搭在江孝肩上，笑着说，“我们这么有诚意，你该怎么表示啊？”
　　“等等，我今天倒是很好奇，几个月不联系我，今天突然冒着这么冷的天，还这么晚来找我干什么？”江孝其实也有点莫名其妙。
　　“喂，你小子不是装的吧？今天多少号来着？23号啊，你不会真的连你生日都不记得了吧？”大昌一句话才让江孝记起来。
　　原来已经23号了。
　　本来就只知道每天忙碌着工作赚钱的人，哪里有时间去数着日子去庆祝生日呢。
　　“是哦，原来真的是我生日了今天，多亏你们，我还真是忘记了。”江孝望着这三个死党，笑了笑，其实，他们对自己也很重要，虽然这段时间见面的时候比较少，但是却一直保持的最要好的联系，单纯的友情，没有丝毫的利益关系，这样的感情，在这样的社会是很珍贵。
　　“走啦，今天我们三个大老远跑过来，就是和你庆祝的~~”
　　“亏你们这么有心，走吧。”
　　于是，被大昌他们带到了一家新开的夜店门口。
　　灯红酒绿的霓虹灯，闪烁着。
　　“不错吧，这是安宏特定为你找到一家超有感觉的地方，上次我们三个在他开张几天就来视察过，里面美女很多啊，你今天满20岁啦，就在今夜不如有我们三个的陪同，也来艳遇下，彻底告别单身~·\"大昌好像已经嗨起来了。
　　“等等···你们还是学生吧？“江孝指了指他们几个，“还新店开张几天就来视察？现在大学生都像你们这样了吗？”
　　“我们还不是因为给你找场子，进去吧~”大昌推了一把江孝。
　　四个人就去了这家新开的店。
　　里面的音乐声很大，跳舞的人也很多，依旧是晃得人有点晕眩的灯光。江孝跟着他们来到了他们已经是定好的位子那里，这个位子的位置很好，视野可以很好的看到整个场人的跳舞。
　　他们情绪高涨起来了，点了很多酒。伴随着音乐的点子很放肆的喝起来。江孝有点讶异的看着这三个去了大学的朋友，这才多久没见面，就变这样德行了，都是这都市的诱人惹的祸吧？
　　江孝也喝下了几杯酒，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样子的酒，只是很烈，不过在这样的冬天里，让人很暖和，在这里本来就很热的空气里，真的觉得很暖。其实很久没有可以这么放松的感觉了，其实这样可以短暂的麻痹生活的压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孝的酒量果然还是很好啊？”大昌帮着江孝倒着酒。
　　“以前好像就很能喝的样子。”
　　“练习出来的吧？还是天生的？”

　　“不过，过了今天，就真是大人了吧？”安宏笑了笑。
　　“那是。”这时，飞仔突然停下接安宏的话，“喂，孝，看到没看到没？”猛地推了一下江孝。
　　“干嘛？”江孝放下了手里被飞仔推得洒了酒水的酒杯，莫名看了一眼飞仔。
　　“看，那个吧台那里穿着v领红衣服的女的，她一直看着你啊，刚刚是在放电吗？好像有意思的样子。”飞仔有点兴奋的说，就像别人是看着他放电一样。
　　“呜呜~~孝果然不同凡响，才没来一会，就有人放电了啊。”他们都顺着飞仔的眼光看过去。
　　江孝也看了过去，果然那个女的的眼神的确是看着自己。
　　“呜——”他们几个起哄起来，“孝，去找她跳舞吧，果然今天是成为大人了啊~~”大昌笑了笑，喝下一杯酒。
　　“早就是大人了好不？”江孝嗔怪的看了一眼这几个兴奋过头的朋友道了一句，心里却这么想着，“像我们这样的人，那些在这里钓男人的女人根本不不会瞧得起我们，你们有点常识好不好？我最讨厌这种女人了。”
　　虽然一直是这么想着的，一边却微挑了挑眼，带着有点喝醉的迷离眼神，看了那女人一眼。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挑出一抹浅笑。此时的江孝在不太明亮的光下，带着很浅褐色的头发在这样的光下很诱人。因为店里很热，微微敞着的领口露出很性感的锁骨也绝对是故意的，总之这种状态下的江孝真的过分了。
　　果然，江孝没有过去，那个女人竟然主动过来了！
　　他们三个也一定是好久没有见孝了，今天好像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能这样散发磁场的江孝。
　　各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走过来的那个穿着很性感的女人，在远处也没有看的太清楚，走近了才发现她真的是很美啊，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很美的眼睛，黑色很亮的头发，深v领的红裙让完美的身材展露在人前。
　　“有空吗？我们一起跳个舞啊？”什么。女生主动来邀请江孝？
　　“好啊。”江孝站了起来，把那件有点灰尘的风衣脱去了，望着那女生笑了笑，便和那女生一起去了舞池。
　　剩下的，只有被惊讶到的他们三个。
　　“这女生真的很面熟啊。”大昌说。
　　“不就是我们学校隔壁那大学的校花吗？我们学校都很多男人追她的。”原来他们是知道的。
　　“那个女生对男生很挑剔的。”
　　“擦，搞什么，江孝那小子今天太厉害了吧？”飞仔喝了一口果汁说。
　　“从小玩在一起的，也没发现那家伙哪里帅了啊？”他们都不能理解的相互看了看，视线
　　都汇聚到了舞池中央的他们。
　　舞池里放着的音乐是倖田來未的Boom Boom Boys，本来就太过性感的曲子了。很振奋人心的音乐开始调剂着伴随着他们很搭的舞步。
　　“孝不是修车的吗。”
　　“谁知道啊，竟然还真会跳舞？”继续喝着果汁的飞仔说。
　　“天天天~~看那女的的手，搭在他肩上了~~”大昌有点兴奋起来的再一次倒了酒。
　　舞池里，他们的动作开始有了身体上的摩擦。
　　“手，孝的手也勾搭在她腰间上了····”飞仔还是在喝果汁。
　　“看来今夜孝果然是在发泄这么多年来一直受的压迫吧？”安宏突然冒出一句。
　　“噗，这你也看的出来？你也扯太远了吧？\"他们两不自觉望着安宏不屑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