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璀璨》之元

5、第5章

　　慕岑知道自己跟其他小孩有点不一样，但她具体也说不上来那儿不一样，比如这天傍晚发生的事，在多年以后都常被她妈妈提起。
　　慕岑和李雪的家住得近，俩人又是同桌，自然放学一起走，这天也不例外。李雪走出校门一百米确定不会遇见老师后，就从书包里拿出\"学习机开始打游戏，全程低着头，两只手在键盘上按着，慕岑跟她说话她也要隔几秒钟才应付地回一句。
　　俩人走在一条很窄的人行道上，并排都通不过三个人，慕岑刚想叫她看点路，她就撞上了一个人的肩膀，手上的学习机\"啪“掉落在地，李雪没抬头，直接弯腰去捡学习机，边弯腰边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雪撞的那人是个年纪比她们稍大一点的女生，那女生旁边还有两个同伴。她们的头发是学校里决不允许留的发型，穿的也是绝对被老师禁止的奇装异服，简而言之，慕岑觉得遇到了麻烦。果然，李雪刚准备走，就被女生一把拦住。
　　“撞了人就想走 \"
　　李雪抬头看了她一眼，冷静地说：“我说了对不起。”“说对不起就行了？你杀了人说对不起有用？
　　李雪放下学习机，语气冷冰地说：“那你想怎么样？ ”
　　慕岑在一旁看着手心已经冒出了汗，她觉得李雪的态度太冲了，可能会把情況搞糟。那女生说： “你跪下来给我磕个头。”
　　李雪面无表情地说： \"要么，现在放我们走，要么，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哦对了，你不要以为自己人多就能怎么样，别忘了这里离学校还不算远。\"李雪的语气不卑不亢，甚至透露出一丝对她们的鄙视。
　　突然一巴掌挥到李雪面前，李雪迅速往后一缩，躲过了那巴掌。被撞的女生一巴掌打了空，还想动手。
　　慕岑见状惊讶与怒火一齐涌了上来，突然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她一把似的，上前就拦住了要打人的女生，说：“你干什么？”
　　女生怒气冲冲地说：“关你屁事，信不信连你一起打？ ”慕岑不怒反笑：“你的手敢碰我一下试试？ ”
　　这次轮到李雪站在一旁惊讶，她似乎想阻止，但又不知该怎么做。
　　下一秒，慕岑就感到一阵风朝着自己脸上来，慕岑敏捷地用手挡住了那巴掌，然后反手朝对方脸上抽过去，“啪一”一声，那女生脸上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顿时五个手指印就红了起来。
　　李雪的肩膀跟着那声响耸了一下，另外两个人也愣在了原地。
　　被撞的女生捂着自己的脸，两眼发红地瞪着慕岑，等反应过来后，大喊一声\"草你妈老子今天打死你！ \"而她的另外两个同伴似乎还处于震惊中，只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慕岑余光瞥见路边倒着一堆啤酒瓶，立即伸手拿了一个，拎着瓶颈用力朝对方的头砸过去，但没砸中，只扔中了对方的肩膀，慕岑像是失去了理智，又捡起一个啤酒瓶砸了过去，依旧是冲着对方的头，这次那三个女生倒是先回了神，躲过啤酒瓶后，就互相推揉着赶紧跑开了。
　　慕岑手上还拿着啤酒瓶，看着她们跑走的背影喘着粗气，李雪则看着慕岑的背影，心有余 悸。
　　等俩人缓了几秒钟后，李雪突然说： “咱们得赶紧走，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找帮手。”于是俩人也加快脚步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了，慕岑这时才后怕，甚至两腿都有些发抖。
　　之后李雪也偶尔聊起过这事，说没想到慕岑那么极端，要么站在旁边不敢说话，要么就直接跟人拼了。其实李雪绝没有称赞的意思，她认为慕岑的行为会激化矛盾，把事情搞得失去控制，但无论如何，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俩人的关系又拉近了许多，毕竟是“共患难”了。
　　俩人“共患难”的不仅仅是友情，还有学习成绩。
　　李雪不仅课后玩游戏，上课也偷偷玩游戏，成绩自然一落千丈，但慕岑不同，她在学习上是付出很大精力的，却依然不见起色，尤其是地理这门学科，她简直有背不完的东西，比如每个省 份的省会是什么之类的，对于其他同学来说是常识，对于嘉岑来说，却是要死记硬背的。
　　而造成慕岑这种局面的，却正好是她\"好学生的作风，她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扑在学习上，旅游是从来没有的，电视也很少看，她甚至以为巴黎是美国的。
　　这种对常识的缺乏，造成了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她的地理、历史政治等成绩全部不及 格，所以她在语数英上的时间不够了，而语文和英语又是需要日常积累的，从小不看课外书的她，在语文上完全没有优势。这一步步导致了中考的失利，无缘进入重点高中。
　　在高中开学时，她不是没想过要奋起直追，可初中底子薄弱，高中老师水平又不够，她的思 维又太局限，碰到反常识的物理和抽象的数学，更是两眼一抹黑。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这条充满沮丧和失败的道路，还有李雪这个“难姐难妹”陪伴。但慕岑觉得李雪是可惜了，李雪是打游戏把成绩打毁了，如果她认真学，或许是有机会上重点高中的。对此，李雪毫不在意，她家里人可能会送她出国留学镀金，况且，李雪认为学历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
　　高中的这三年，是慕岑人生中最黑暗，最不堪回首的三年，不仅仅是学业的荒废，她的家庭、生活，也像臭水沟一样腐烂发酵并朝着更阴暗的地方前进。
　　这一切的开端，都起源于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那天是周末，不用上学，慕岑睡到中午才起床，她起来后发现家里没人，心想妈妈可能出去看病或者买菜了，于是她拉上窗帘，关好门窗，打开了复读机，在暗沉沉的房间里尽情地跟唱，正E唱得投入，客厅传来铃铃铃的电话响，她按下暂停键，房间里的声响猛地消失，让她莫名有种干坏事被发现的窘迫感。
　　她拿起电话，却是妈妈哭泣颤抖的声音， \"慕岑你现在把我抽屉里的户口本送到XX派出所 来..
　　慕岑没有多问什么，敏感的她已经有了预感。她先回到自己房间，拔掉了复读机的插头，然后去慕母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朱红色的户口本，匆忙间，户口本掉落在地，慕岑捡起来时，正好翻到了幕莎那一页，这似乎更印证了慕岑的预感。
　　赶到派出所，慕岑跟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就被带上一辆车，车子才开了一会，就到了一栋 破旧小区的面前，小区的底下一层全部是亮着暖昧红光的店铺，警察左拐右拐带她走进了其中一 个单元，上了二楼。一上二楼，就看见其中一户是敞着门的，进去后，慕母坐在一张床旁边，床 上一块白布盖着幕莎的尸体，慕母握着幕莎的一只手，靠在自己的额头上，喉咙发出一阵一阵沙 哑的呜咽声。
　　慕岑看到这一幕，眼泪也直接掉落下来，她把户口本塞到警察手里，\"就说我先回家了\"，然后转身跑了。
　　她也并没走远。她走到外面的街道上，坐在人行道边，望着路边车来车往，眼前的景象一会模糊一会清晰，模糊的时候，她觉得那些车灯都像一双双眼睛在看着她，清晰的时候，她觉得扬起的灰尘和刺耳的喇叭声都锋利无比，割得她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