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璀璨》之元

1、第1章

　　慕岑放学回到家楼下，看见自家窗口站着一个人影，隐约看着像是姐姐，慕岑眉头皱了皱眉，顿时就不想回家了，平时上六楼嫌累，今天巴不得上六十楼也别到。

　　可也只能想想而已，她还是硬着头皮上了楼。

　　姐姐正站在窗口打电话，慕岑低着头直接溜进了房间，快速却又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进门后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就仰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但余光看见地上的书包不小心散开了，里面的作业本都甩了出来，只好又从床上起来，把东西都收拾好。

　　外面姐姐的声音似有似无地传进慕岑的房间，慕岑拼命想拒绝这些声音，但越抗拒声音越变得清晰。

　　“今晚？今晚不行的….咯咯…我才不信你那张臭嘴！”

　　慕岑每次听见姐姐的声音，都会心烦意乱，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和小时候记忆里一样，可说出的那话却不再是那么回事。慕岑的姐姐和妈妈说某些事情时，虽然会避着点她，但房子就这么大，慕岑怎么可能听不见？她们以为慕岑不过十几岁什么也不懂，事实上她早已隐约猜到了。

　　门外的讲电话的声音消失了，不一会儿听见客厅的铁门响了一下，然后就是塑料袋间悉悉索索的声音，慕岑的妈妈买完菜回来了。

　　“慕岑呢？回来了没？”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在房间里呢，一回来就直接进去了。”那声音在说这句话时，显得更熟悉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慕岑的房门被打开，她妈妈探进半边身子，小声怪道：“姐姐回来了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慕岑不想回答，把手上的练习册翻得哗哗响，她妈妈小声嘟囔一句：“这怪脾气也不知道像谁。”然后退了出去。

　　慕岑盯着练习册上的一角，发了半小时的呆，一个字也没动，只盼着姐姐慕莎能早点走，但她肯定是要在家里吃晚饭的——今晚在家里留宿也说不准，这是她的家呢！想到这里，慕岑心烦意乱地把笔放了下来，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慕母在客厅喊了一句：“吃饭啦！”

　　慕岑硬着头皮打开门走出去，慕母腰上系着围裙，两手端着满满一盆鸡汤，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饭桌旁挪，汤面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洒出来。

　　慕莎还靠在窗口抽烟，她今天穿的一身带亮片的黑色吊带裙，露出来大片的胸口让慕岑根本不敢往那边望，她低着头经过慕莎，径直走进厨房拿碗装饭。

　　饭桌上三人都默默吃饭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慕岑心想，最好保持这种沉默直到吃完饭，可却是怕什么来什么，慕母舀了一勺鸡汤伸到慕莎面前，说：“多吃点，补补身体。”

　　慕莎却没有把碗接过去，不冷不热地说：“我这种人也就只配喝喝汤水罢了。”慕母悬在半空中的手抖了一下，赶紧收回来，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说：“是是是，光喝汤怎么行，也要多吃点肉。”说着就把盆里的鸡腿撕了下来，放进慕莎的碗里。

　　慕莎冷笑一下说：“是啊，我肯定要多吃点，一家子就靠我一个人在外面养着，我不把身体养好点，还怎么赚钱给你们呢？我也无所谓了，大女儿总是不值钱的嘛，反正我也没几年了，你们就尽管受着吧，等过两年我也没用了，还想吃鸡腿？大家一起喝汤吧。”

　　慕母垂下了头：“莎莎，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一旁的慕岑觉得自己正坐在火盆上，火舌直烧到自己脸上来，又热又疼，哪里还吃得下半口饭。

　　慕莎不依不饶，继续说：“哦——也是，这里还有个小的呢，等我没用了，还有个小的可以接班呢。”

　　慕母听到这话显然不高兴了，“你当着你妹妹的面瞎说什么？你有气冲我来就好了，把她扯进来干什么？”

　　“砰——”慕莎把碗往桌子上一摔，说道：“怎么？我还不能说句话了？我说错了什么吗？错就错在我是个大女儿，活该出去做牛做马，就是哪天死在外面了也是活该！”

　　慕岑坐在旁边，低着头一动不敢动，眼泪在眼眶里直转，她极力忍着，不能让眼泪流下来，因为她知道，要是她们看见自己哭了，这场战火一定会升级，她只能坐在这边承受着慕莎的怒火，直到她撒干净了这口气。

　　这时，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中断了战火，是慕莎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用不耐烦的口气接了电话：“喂，干嘛…..什么时候？….今晚没空。”然后是长时间的空白，像是电话那边的人在说话，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慕莎的口气瞬间甜腻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说是我非要的…嗯嗯，那我现在就过去。”

　　慕岑听到这句话，暗暗松了口气。只见慕莎站起来，走到沙发边上拎着包就走，走到门口时，慕母却也急匆匆跟了上去，慕莎回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慕母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慕莎白了她一眼，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母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钱，然后缓缓捡了起来，走到饭桌旁边时，对慕岑说：“快吃饭吧，吃完了赶紧写作业去。”然后就回了自己房间，把钱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慕岑此时也没心情吃饭了，她收拾了一下碗筷，就回到书桌旁，打开了练习册。

　　慕岑的书桌上摆着一个小猪存钱罐，是慕莎五年前送她的。那时候慕莎刚高考完，但家里的经济无法支撑两个女儿的学费与生活费，就让慕莎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去服装店当了个导购，可不久后慕母又被确诊了肺动脉高血压，每个月的医药费就不得了，一旦断药就会危及生命。而慕岑的爸爸在她两岁时就离婚了，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或许在另一个城市吧，反正后来再也没见过了。

　　慕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晚上，她被妈妈关在房间里，客厅里坐着慕母，慕莎，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三人小声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姐姐和慕母就哭了起来，俩人几乎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慕莎就没回家了，当晚慕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尊石像一样坐到了天亮。

　　慕岑把目光从存钱罐移到旁边的小闹钟上，已经晚上八点了，今晚时间已经耽误很久了，但今晚还有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背英语的句子，明天要听写。

　　慕岑刚开始学英语时，倒还觉得轻松，最多就是背单词花点时间，可现在到了初中，需要听写整个的句子，而老师又念得特别快，她才刚写到一半，老师就报到下一句了，根本写不完，上次的听写已经不及格了，明天不能再不及格，所以她决定今晚提前把所有句子都背下来。

　　实际上慕岑的英语成绩是很好的，她喜欢听aretha franklin的音乐，对英语的熟悉程度比同龄学生要高很多，正因如此，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英语听写居然不及格。

　　在背完所有句子后，慕岑打算再事先演练一遍，她从抽屉拿出复读机，打开卡槽，拿出里面aretha franklin的磁带，替换进一盘废旧的磁带，然后按下录音键，自己则模拟着老师报听写的节奏，把书上的句子都念了一遍，录完声音后，她再播放出来，自己在一旁听写。为了提高难度，她特地没有戴耳机，而是用复读机外放，因为这样更难以听清。

　　正写到一半，慕母突然走了进来，问道：“你在听什么？”

　　慕岑答道：“在听写。”

　　慕母又问：“这个复读机里的声音是你的声音？”

　　慕岑不解妈妈为什么这么问，迟疑地点了点头。

　　慕母一脸难以置信，说：“你声音从录音机里出来居然还挺好听的。”

　　慕岑自己没什么感觉，就随口说道：“是吗，还好吧。”

　　慕母又感慨地说：“要是咱家有钱就好了，可以送你去学音乐，可惜了你一副好嗓子。”

　　慕岑笑笑没作声。慕母走后，慕岑又望着那盘aretha franklin的磁带出了神，其实她何尝不想学音乐呢，只是自家的情况她也明白，梦想什么的，还是埋在心底吧….想到没写完的英语句子，她赶紧回了神，继续听写。

　　第二天的英语听写果然非常顺利，慕岑不仅一个没漏，还从容地把字迹写得极整洁，同桌李雪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不过是桌子底下的准备，于是也把纸面上写得满满的。班上除了她们俩外，其他的同学依旧是抓耳挠腮、破罐破摔，慕岑看着其他同学的窘态，庆幸自己前一晚的用功。

　　到了下午发听写成绩时，英语老师抱着一叠本子，脸色铁青地走进教室。慕岑心想，估计是其他同学的听写成绩太糟糕把老师气坏了。

　　英语老师站上讲台，先扫了一眼底下，然后说：“这次的听写结果比我想象中更加糟糕。我知道，突然提高难度，对同学们来说是种挑战，但不管怎样，成绩可以不好，人品绝对不能差，我可以允许你们写不出来，但绝不接受作弊这种卑劣的手段！”

　　接着，老师的目光扫到慕岑和李雪这边：“你们两个，给我站到后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