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主》琢墨

8、第三章 暴风雨

　　早早找到一个木桶坐下的安，不堪劳累似的趴在帆绳上，完全没有紧张感。还是说，对这个半路杀出、令原本计划中的局面徒生变数的鲁莽少年根本不在乎呢？
　　着陆，轰然。

　　弥漫的烟气状若散花，大朵的盛开去将诸人团团包围，冷雨浇在上面霎时就被蒸发，蒸腾出更铺张的氤氲，弹在半个球状的结界壁上喀拉喀拉作响，几乎无法看清对面的人。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被方才的爆炸震得耳鸣的西伦尼过了好一晌才恢复过来，撑在上方保护自己的米烈的身体没有消失，太好了，看上去好像连外伤也没有，虽然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大家没事简直太好了。
　　可能是因为爆炸的影响，固体结界的生长停止了，在船帆的上空靠近船头的位置留有大约四分之一的空档，锯齿状的边缘还可以看得出如同冰棱一般错空的样子来，而在那冰棱之上，矗立着一个身影，衣衫猎然飞舞，尽管长发随着狂躁的风向乱七八糟纠结，那个身形，的的确确是不久之前坠船的南宫扬！
　　“你……”西伦尼惊讶得仰起头来，上空悬浮的那个人他站立的姿势、骄傲的样子分明就是南宫扬，但是……
　　“感觉不对……”且不论坠船之后生还的可能性多么的低，那种如同地外生物一般疏离的冰凉感觉，几乎可以毫无声息的溶合在漆黑的冷雨中，完全不像是能够随意使出华丽的火焰的那个南宫扬。迎着风雨看不太清缭绕烟雾中的脸孔，西伦尼有些动摇了，兴许，是自己看错了也说不定。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诡异固化的结界和站在结界上的那个人，米烈晃了晃头，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层罩在他外面薄薄脆脆的膜，在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静静的碎掉了一地。脑子似乎还有些糊涂，可是依稀记得在爆炸发生前自己以必死的决心扑到了姐姐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拾起一小片，看着它在手心里化成水，穿过自己透明的手掌，滴到甲板上渗了进去。好像很好玩的样子，转头看看周围的人，虽然样貌没有任何变化，船也还是那条破船，总觉得似乎那里有些不一样了，甚至连莫名其妙爬到桅杆上的暴力狂南宫扬也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也许这就是所谓心灵历程的另一个境界吧。话说回来，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不怕被雷劈到吗？尽管不是灵体，可被雷劈过就会变成烤肉啊！米烈天马行空的乱想着，刚才的爆炸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涅磐也说不定呀，啊呀啊呀，那自己不就是凤凰了嘛！厚厚，真不好意思。
　　突然间一阵恶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有眼刀杀来，米烈连忙收拾混乱的心思，摆出如同众人一般的肃穆神情严阵以待发生的不知道什么状况。
　　风雨声愈大，闪电仿佛活物一般扭动着齐齐扑向高处无畏而猖狂的身形。
　　手扬起来了。
　　虚空一抓。
　　众人眼睁睁看着本是无机质元素构成的闪电，真的如同活生生的银龙被纤细的手拦腰抓住，挣扎一般反身缠绕住手臂、头颈，以至把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丝丝分明的电光之中。
　　西伦尼的视线转向仍然无骨动物一般趴在帆绳上的安，后者懒洋洋的把玩自己的手指，如此笃定，是否因为所有一切都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雷声和电光一层层的叠加缠绕，上空的身影已经隐没其中，在这漆黑的夜空成为唯一盛开的鲜活光源。然后——
　　仿佛宇宙间最亮的那颗超新星的诞生，在发出极为炫目的光芒的一瞬之后，所有的电气雷光全被吸收，还原了那抹置身物外的暗淡人影，也就在雷电消失的同时，风和雨也刹那停止，只留下幽灵船滴滴答答向下渗水。
　　完全不解。神官们面面相觑，对眼前超乎常识和经验的现象完全的不知所措。
　　“喀嘣——”一小声清脆的音响唤回了大家的神志。
　　固体的结界碎了。
　　冰棱飞坠，碰撞间铿铿错错击打着，碎琉璃般散了一天一地。高空抛物虽说对于幽灵们没有生命危险，可若真被砸着了也是够呛，甲板上人群奔走纷纷寻找掩体，在冰尘粉末中搅起更铺张的烟雾。西伦尼捂住口鼻，以免吸入呛人的粉尘，在迷蒙的视野中寻找来自冥府的安的身影，无论如何，她想听到解释——发生的这一切好像都跟之前和冥府的老家伙们约定的相差太远了。

　　从天空缤纷落下的水的结晶，闪烁星星的光泽，包围着那枚失坠的身影，平安降落到我的臂弯。
　　安站在迷蒙的冰屑中，高举双手，满含期待的微笑迎接在冰晶旋绕中翩然下坠的扬。好像已经失去意识的样子，说不定还发烧了……可怜的孩子，真是辛苦了呢。命运的齿轮啊，事到如今，再也没人能够阻止它的转动了。

　　好……漂亮……
　　西伦尼屏息，看着那个人跌入安的怀抱。
　　许是重力加自由落体的关系，更也许“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文官安根本无法承受一个成年人的体重，本来浪漫又充满异国神秘情调的画面不得不以搞笑收场——两人以极为不雅的姿态双双跌落甲板，漾起一圈小小尘烟，整个空间的紧张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尴尬好笑。安推开压在身上毫无意识的扬，挠挠头发干笑着坐在地板上：“嘿嘿、嘿嘿嘿……”
　　没有好气得从他们两人身上跨过去，西伦尼裹紧长袍，指挥大家打扫战场。经过的时候狠狠瞥了一眼安，意思是“臭小子别以为能混过去大姐我等着你的解释”。抛开之前冰棱上扬那幅谁也不认识的失忆模样不谈，在扬跌落的那一瞬，别人没有注意到，她西伦尼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扬脸上长满了奇怪的花纹，青灰色的，仿佛鳞片一样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