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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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颜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十分轻盈，脚下像有一团白云拖着自己，等她缓慢将眼睛睁开时，眼前的景象不再是蒋霄抱着她冰冷的躯体疯狂咆哮。
再睁眼，她的灵魂已经来到了一所灵堂。
入目是一片黑白，黑色的梁柱上挂着几段又阔又厚的白布，明黄色和白色的花圈点缀着摆满了整个大厅，最中央的木桌上，点燃了几根白色蜡烛，已经烧地快要见底，而蜡烛中间，摆放着舒颜的黑白照。
视线再往前移，是一面白墙，墙上又是舒颜巨大的黑白照，那照片里的她是笑着的，笑容却带着丝丝的凉意。
四周嘈杂声一片，舒颜一眼望去，没想到前来吊唁的人还不少，偌大的大厅里挤满了人，个个穿着黑色衣服，胸口佩戴起小白花，严肃而悲伤地望着前方。
她看见了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爱过的恨过的，今日全都汇聚在灵堂里，为她哀悼。
灵堂最前方的正中央，站着舒颜的家人，她多年不见的母亲，沈文丽，现下哭得泣不成声，嗓子哭哑了泪也哭干了，一咳起来满喉咙都是血，几度晕厥过去。
若不是言立扬在旁边扶着她，人怕是已经站不住了。
她的视线往旁边移，看见了袁倩，她的继母。
这个女人出现在她的葬礼上，眼底的笑意却止不住，还要故意作出一抹悲伤，假惺惺往脸上揩了两把并不存在的泪。
她八岁不到的继弟调皮地在灵堂里到处跑，这里扯下一块白布，那里揪掉一朵花圈上的小黄花，一张胖脸洋溢了刺目的笑，仿佛此刻参加的不是葬礼而是庆礼，仿佛死去的不是她的“姐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言立扬一个眼刀递过去，袁倩这才意思一下伸手在儿子背上轻拍一下，那小孩终于止住脚步老实地跟她站在一块儿，对着舒颜的遗照发呆，偶尔歪一下头，做一个鬼脸，“天真烂漫”极了。
视线再移到后排，有她的姑姑，脸上满是泪痕，身体颤抖着被表哥搀扶住；她的姑父红了眼眶，偷偷擦眼泪；她的大伯满脸呆滞，她的大伯娘一脸冷淡；两个堂姐堂哥混在人群里悄悄玩手机……
舒颜的视线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视过去，那一张张不同的脸仿佛是电影轴，一帧一帧倒放着她二十五年来的人生轨迹。
她的视线最后来到一处角落，在一片阴影中，站了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那男人身形高大，静立在地不动如山，他微垂了头，青黑的长睫遮挡了眼前一片阴影，看不清神态，埋在黑暗中的下颌愈发冰冷僵硬。
舒颜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毁天灭地的黑暗气息。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哭，不喊，眼神空洞而木然，深邃的眼瞳里再没了往日里的光彩，此时的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布偶人，毫无声息。
大概是站得久了，他终于没忍住，一步一步，艰难地迈动步子朝言立扬一家走了过来，那里放着舒颜的遗照，她的骨灰，被她妈妈抱在怀里，死也不放开。
“言立扬！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安静的大厅里，沈文丽突然大声吼叫起来，沙哑的声音粗噶地很难听，此时的她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拳一拳捶打在言立扬的胸口，每一拳都用尽了全力。
这是来自一个母亲最后绝望的力气。
“言立扬！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女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言言，你不是人！不是人！”
她一手紧紧抱住怀里的骨灰盒，一手用力挥打在言立扬身上，嗓子已经哑地咳血，却一遍遍质问着他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女儿。
舒颜的心狠狠一抖，言立扬开口了，却让她冷静。
“文丽！你冷静点！”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让沈文丽冷静，任谁看着宝贝女儿变成了一张相框能冷静地下来？
袁倩立马开腔帮衬，语气十分不耐烦：“诶我说你冷静一点！你女儿死掉又不是我老公干的，怎么还打人了你！”
言立扬又一个眼刀射过去，袁倩成功闭嘴，拉着儿子不情不愿离他们远了些。
“你不是人！不是人——！”
沈文丽已经不知道哭了多久，但除了哭泣嘶吼，她找不到陷入绝望境地的情绪发泄口。
但一声声的嘶吼显然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一分钟后，沈文丽整个人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大山崩塌，‘咚’的一声极响，她昏倒在了冰凉的地板，怀里却牢牢抱紧那盒骨灰，那盒子在她怀里没有受到半分损伤。
大厅里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大家惊慌地跑上来询问沈文丽有没有事，言立扬吓得弯腰半抱起她打电话喊救护车。
那边，角落里站着的高大男人，终于缓步走了出来。
他走得慢，极慢，分明身体依旧疲惫到不行，大脑却异常清晰，清晰地可怕。
他最爱的人没了，就剩个骨灰盒在他面前，清晰的大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个残忍的事实。
他张了张嘴，喉间压抑许久的哽咽终于克制不住，一滴滴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汇聚成一条深深的痕迹，最后坠落在地。
像电影里的慢动作，男人一点一点缓慢地蹲了下来，从沈文丽怀里拿出那只小盒子，
里面装着的，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舒颜看见他嗫嚅了两下嘴唇，那干涩惨白的唇形，喊了两个字，“言言……”
那一声绝望的‘言言’，让舒颜的心钝痛到极致，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作为一抹魂魄，心脏又怎么会痛呢？
但那痛感着实不轻，仿佛灵魂都在被撕扯，胸口处又像有来自地狱的火熊熊燃烧，难受地紧。
不止是舒颜开始难受，那瘫坐在地上的男人也突然开始剧烈喘息，企图用大口的呼吸来缓解心尖窒息般的疼痛，喉间却像是被一双手用力捏着，但那种窒息的感受却远远比不上昨天抱着舒颜冰凉的身体来得痛苦。
七月的天温度极高，他的体温却逐渐降低，像是有个黑洞无穷无尽地吸着他身体能量，他的脑子停止了思考，耳朵也再听不见四周嘈杂的声音，只一双渗出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骨灰盒。
命运总是这样捉弄人，她到死都没能听到那句表白。
“蒋……霄……”
这句听不见的话让他发了狂，只见原本只是安静抱着她骨灰盒的男人突然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
“言言……言言……”
“言言！言言——！”
舒颜头一次见到他哭成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不是答应了要等我吗，言言……你食言了，你失约了……”
“言言！我不要！不要你死！言舒——！”
众人已不愿再看他，世上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相爱的人阴阳相隔。
今天，蒋霄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极致的痛，进入骨髓的痛。
而舒颜，此刻才真正明白，蒋霄对自己的爱早已不是她想象中那种程度，那是一种她承受不来的深深爱意。
“蒋……霄……”
无力又轻飘飘的两个字将将落了地，那边崩溃激动的蒋霄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猛地一个扭头，不可置信望着舒颜所站的方向，
舒颜被他的动作惊得捂住嘴，下一秒，一道诡异的疾风将她整个灵魂卷走，就那么一秒钟的工夫，灵魂便消失在这片空间。
她最后看见的，是一双绝望的眼睛。
……
1996年九月，这是舒颜穿越后的第二天，由于昨天晚上八点穿越过来后太过激动，直接在安乐小区门口蹲了一晚上的她醒来后整双腿差点废掉。
还有比参加过自己葬礼后发现自己重生了还要激动人心的事吗？
舒颜想，应该是没有的。
早上在树荫下醒来，一摸口袋，舒颜发现里头装了一张96年的银行卡和身份证，身份证写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言舒’，而是‘舒颜’，出生日期：1970.9.6；户籍地址：卢城……可身份证上的照片，却是现在的她。
除了这两种卡，口袋里另外附送了一张纸条，纸条上用印刷体写着一行字：穿越人：言舒（舒颜），银行卡密码：103010。
诡异的事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言舒就这样被迫改名成了舒颜，还被人强行送了张余额为十万的银行卡。
这卡她去银行差过，账户人确实是一个叫舒颜的女人，账户余额为十万，所以说穿越大神不仅让自己穿越了，甚至给了自己十万元的金手指，连身份证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
运气突然爆棚，舒颜竟有些不知所措。
早上七点，县城小巷子里早已开始热闹起来。
匆忙赶着晨曦，街头巷尾到处是人，大人小孩陆陆续续进了巷口又出去，面馆外聚集了不少客人，报菜名声此起彼伏，揉杂着自行车叮铃铃的清脆音环绕过耳畔，形成这个时代最常见的调子。
“滴——滴——”
走出巷口，街上川流不息，舒颜扭头看了眼老旧的居民楼房，一辆小汽车从身侧呼啸而过，清晨六点半，沉睡中的城市抻着懒腰苏醒，水雾朦胧中的江南水乡带着属于时代独特的温柔气息将舒颜包裹，那是后来她走在异乡，所不曾感受到的安心。
对于一个时代的印象，从遥远的童年回忆里和在现实里亲眼见到那是两码事。
96年的天比二十年后蓝，县城的街道因为没有过量的小轿车而显得宽敞笔直，自行车堂而皇之地行驶在道路中央，巷子外的建筑楼大多低矮老旧，木头做的老旧电线杆在巷子里随处可见，大道上则是水泥铸造的多。
放眼望去，舒颜觉得自己像个外星闯入者，各种“复古”的装扮，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仿佛进入老照片里，一切都显得那样不真实。
沿着县城大道走，路过一家茶餐厅门口，擦拭地干净透亮的玻璃上映照出舒颜的侧脸。
她穿着死前的粉白格子衬衫加黑色阔腿裤和小白鞋，正宗二十一世纪舒适风穿搭，穿越到96年，竟不觉得有多违和，反倒是一身不俗的干净优雅气质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远观。
随意在街头买了点包子馒头解决一顿，舒颜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安乐小区第十一栋楼门口。
站在楼下眺望二楼紧紧闭合起来的窗口，那里是她的家，八岁时候自己和父母生活的地方。
刚才去买早餐的路上看见了一群穿着安山小学校服的学生，她猜测今天也许是周一，那学校只有周一升国旗时才会强迫学生们统一穿黑白条纹校服。
站在楼下等待了大概十来分钟，舒颜最后一口肉包子下肚，那记忆中的小人儿，蹦蹦跳跳背着书包从楼上跑下来。
舒颜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内心的感受。
若是在二十年后，她或许会激动地拿出手机上网，打开某乎，输入问题：“看见八岁的自己站在面前，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大概多太多形容词能形容她此时的内心。
激动、忐忑、欣喜、无措……她真的，穿越回来了！
一九九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穿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