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草》未杞

11、野火

　　初五晚上，苏谨芝在餐桌上宣布明天李阿姨要带着女儿来玩。
　　贺照听完最激动。
　　他早就听说他小叔这半年一直在跟李阿姨家的女儿相处，他急着见自己未来小婶婶。

　　于是第二天得知李家人到了时，贺照跟孔雀开屏一样拉着童颜去前厅凑热闹。
　　李阿姨比苏谨芝小了十岁，两人以姐妹相称。

　　童颜跟贺照进来的时候，李慕星坐在苏谨芝旁边，苏谨芝拍着她手一脸满意。
　　贺明也坐在单人沙发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奶奶，是小婶婶来了吗？”贺照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两只眼睛看见李慕星简直在发光。
　　李慕星听见这句话，差点原地离世。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苏谨芝就反驳了贺照。

　　“你这孩子，”苏谨芝哭笑不得：“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在这儿乱说。”
　　听完这话苏莱扬了扬眉，但在场众人除了她，都几乎默认他们会在一起了。
　　李慕星无声撇嘴。

　　贺照嘴唇弧度笑得更大了：“好的，我不乱说。”
　　祝梦妍从门外进来，就见贺照拉着童颜胳膊，她想都没想就拍掉他的手扯住他耳朵：“贺照，你跟谁学的动手动脚的毛病？！”

　　贺照吃痛抓过童颜躲在她身后：“我哪动手动脚了？！我不就拉了她胳膊一下！”
　　“你过来，别逼我打你。”祝梦妍抓了他一下没抓到。
　　贺照借机在童颜身后做鬼脸。
　　童颜被他来回晃的头晕，她说话都有点跟不上节奏：“祝姨，我没事，您不用在意。”
　　祝梦妍这才放过贺照。

　　贺照不死心地把手搭在童颜肩膀上跟祝梦妍贫嘴：“妈，我跟童颜，怎么能叫动手动脚呢？”
　　祝梦妍被他吓了一跳：“你乱说什么呢？！”
　　她把童颜拉到自己身边，贺照踉跄了一下，大大咧咧强调：“我们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动手动脚呢？”
　　祝梦妍：“……”
　　这孩子得扔。

　　她看了眼童颜表情，见童颜没露出什么不适才放宽了心。

　　李慕星听见自己妈妈一副磕到了的语气问苏谨芝：“这两个孩子，感情挺好？”
　　苏谨芝也同样的语气：“现在还行，以后再说。”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李慕星偷偷看了眼看着贺照和童颜互动不发一语的贺明也。
　　在心里骂了句白痴。

　　-

　　新年过后，童颜就没再见过贺明也。
　　听苏谨芝说，他忙着收购新公司。
　　说这话时，苏谨芝满脸都是骄傲。

　　冬去春来，四月份的时候，贺照迎来十八岁生日。
　　生日宴在市里最好的酒店，邀请了很多商圈名人，还有几个叫得上名字的小明星。
　　贺照被贺明辰带着，一直笑到脸部肌肉僵硬。

　　童颜跟贺照朋友坐在另一个角落。
　　除了陈嘉言，这里其他的人她都不认识。
　　大概是怕她无聊，陈嘉言偶尔还会跟她说几句话。

　　他们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贺照端着酒杯回来。
　　他往童颜旁边一坐，手往她身后沙发一搭。
　　从大人角度来看，略显亲昵。

　　贺明辰跟祝梦妍交换了下眼神，默契笑笑。
　　苏谨芝看向旁边在走神的贺明也，她明明很在意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你跟星星，现在什么情况啊？”
　　贺明也没回答。
　　旁边有人过来给他敬酒，贺明也转移了阵地。

　　苏谨芝在心里叹了口气。
　　孙媳妇都快有了，儿媳妇什么时候才能有戏？

　　贺照回来又被灌了点酒，状态从微醺到发飘。
　　幸好他酒品还行，没闹出什么滑稽事。

　　宴会结束后，童颜跟苏谨芝还有贺明也坐一辆车回去。
　　苏谨芝毕竟上了年纪，没撑几分钟就在车上沉沉睡去。

　　童颜撑着下巴看窗外风景，知道贺明也在一直看着她，她手很轻微在发抖。
　　她没想过喜欢这种情绪能持续这么久。
　　她以为她只是有点缺爱。
　　但一旦贺明也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明白她之前的设想毫无道理。

　　不过也没关系的。
　　什么情绪都过去的。
　　她会有新的喜欢的人，而贺明也也会和喜欢的人，长长久久。

　　车子终于到达目的地。
　　贺明也跟童颜先送她回了房间才往院子里回。

　　她今天穿的是祝梦妍给她准备的裙子，很公主，也很不耐冻。
　　冷风才一起，童颜就打了个哆嗦。

　　他旁边贺明也脱了外套递给她，童颜没接。
　　“没多远了贺叔。”她说完又打了个哆嗦。

　　贺明也忽然就有些烦躁，他把外套往她怀里一塞：“你是想明天感冒发烧？”
　　童颜抱着外套摇头。

　　“那就穿上。”贺明也说完没再看她就自己往前走。
　　童颜盯着他背影，默默穿上外套。
　　确实能驱寒。
　　也有一点催泪。
　　就一点。

　　-

　　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时，童颜已经能甩陈嘉言十几分了。
　　她成为新的不能被撼动的年级第一。

　　七月底，贺家在酒店办了个小型派对庆祝童颜十八岁生日，按童颜意思，只有他们出席。
　　出发前，贺照拉着童颜在凉亭告白。

　　“六月份的时候，我收到了国外寄来的通知书，给你过完生日，就准备去报道了。”
　　童颜真心一笑：“恭喜你呀，贺照。”

　　贺照看着她的脸，脸慢慢红了：“你马上高三了，有没有想过跟我读一个大学啊？”
　　见童颜露出讶异，贺照红着脸一鼓作气：“你也成年了，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我做你男朋友呀？”

　　童颜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
　　在她看来，贺照对她可能是有几分好感，但跟他喜欢游戏和赛车一样，这两者没什么差异。

　　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对不起。”

　　贺照瞬间脸就不红了，他瞪着眼，不能理解：“为什么啊？！”
　　他看看她：“我们难道不般配吗？”

　　童颜用那种看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贺照，你出国后，会认识更多的人，也会见到另一个世界，有一天你会发现，现在的喜欢，也没有特别难忘。”
　　贺照虽然一脸狐疑，但跟童颜想的一样，在喜欢她这件事上，他确实没什么定性。

　　她说话时候，贺明也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
　　因为是个死角，两人都没发现他。

　　她跟贺照说，现在的喜欢，没有特别难忘。
　　是呀。
　　这个年纪，她有很多沉没成本。

　　他松开握在手里的盒子，转身时，眉目一片清明。

　　-

　　又是一年入夏，日历一直在翻。
　　今年夏天比以往都要热，离高考还有一个月，苏谨芝和祝梦妍都不是很敢打扰童颜。

　　中午吃午饭时候，苏谨芝就有点呼吸不畅。
　　童颜扶着她去沙发坐下，正想倒杯水给她，苏谨芝头一歪，忽然晕倒在了沙发上。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很混乱，直到120拉着她跟苏谨芝从贺家出来后，童颜才迟来地想起通知贺家人。
　　很快的，贺家人纷纷而来。

　　贺明也到的最早，童颜白着脸无措地跟他解释。
　　她思维混乱，有点六神无主。

　　“童颜，”贺明也按住她肩膀：“看着我，你先冷静下来。”
　　童颜眼神有些涣散，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贺叔，”童颜鼻子一酸，声音哽咽：“奶奶晕倒了，她晕倒了。”
　　察觉到她在害怕，贺明也拍着她背安抚：“晕倒了，然后呢？”

　　“然后我很害怕，我打了120，”她吸吸鼻子：“奶奶现在被推进急救室了。”
　　“嗯，”贺明也鼓励她：“你做的很好。”

　　“不好，”童颜摇摇头：“一点也不好。”
　　她想起自己爷爷，当初也是这样倒地不起。
　　如果那个时候，她能在他身边……

　　“发生了什么？”贺明辰祝梦妍和贺明添苏莱几乎前后脚到。
　　童颜正要解释，贺明也言简意赅开口：“妈在家晕倒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的，童颜打了120。”

　　“天呢。”祝梦妍眼睛一红，她捂着嘴，把头埋进了贺明辰怀里。
　　贺明辰摸着她背安抚。

　　苏莱眼里都是贺明也拍着童颜安慰的样子。
　　他从没在他眼里见过那样的眼神。
　　嫉妒使她丧失了理智，她抓着童颜胳膊口不择言呵斥：“你怎么在家照顾奶奶的？！为什么她会突然晕倒？！我们把你接到家里照顾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童颜脸瞬间白了。
　　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不管她怎么讨好那群小伙伴，都得不到他们的好意。

　　贺明也推开苏莱把童颜挡到自己身后：“你说够了没有？”
　　他声音很冷，没带一点温度。

　　苏莱惊讶地看着他：“明也？！”
　　贺明也俯视着他，神色淡漠，一字一顿：“苏莱，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她？”

　　苏莱脸色一白，身子踉跄。
　　贺明添扶着她，他看着贺明也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到底也没说什么。

　　祝梦妍又气又急，她拉着童颜到一边：“颜颜，刚刚那些话不要放在心上，她的意见不重要。”
　　童颜抿了抿唇。

　　她正准备跟祝梦妍说，等高考结束，她就搬回自己家，急救室的灯突然亮了。
　　护士拿着签字单出来：“病人送来的非常及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等会就可以送出来。刚刚急救没来得及签名，家属补一下。”
　　贺明辰拿笔写字郑重道谢。

　　下午苏谨芝才清醒过来，见人都围在她身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童颜站在最后面，怯懦着不敢上前。

　　苏谨芝伸手招呼她过来，她声音无力，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谢谢你颜颜，如果不是你，奶奶可…”
　　童颜抓着她手摇了摇头：“您好好休息奶奶。”
　　苏谨芝握紧她的手。

　　她看着贺明也，强撑着力气：“明也，你跟星星，打算什么时候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