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有女初长成》木隐

1、因缘邂逅

　　天色微晓，白皙的柔荑拨开藕粉色的床帐，杨淑婳自黄花梨木雕瑞兽花卉架子床上下来。墨发如瀑，不施粉黛，好似一副水墨画，一点红唇不点自朱。
　　人间自有倾城色。世上不乏美人，而杨淑婳正是美人中的佼佼者。京城也算得上是美人的聚居地，而杨淑婳便是京城中顶尖的美女。
　　这可不是外人因着杨淑婳的身份奉承的，杨淑婳的容貌摆在那里，姝色无双，加上国公府嫡出的身份，若非之前还在孝期，长期在城郊别庄居住不甚露面，还不知要让多少好儿郎为之倾倒。
　　房门被敲响，杨淑婳缓缓道：“进来。”芙蓉入内伺候杨淑婳洗漱穿衣。
　　“孝期已过，小娘子可要穿的明艳些？”芙蓉素来谨慎，只是小娘子尚未定亲，如今正当好好打扮一番，尽快定下一桩好亲事。虽说以小娘子的容貌家世不愁没有优秀儿郎来提亲，但是京中拔尖的儿郎也就那么几个，小娘子守孝三年，就不出现于人前，难免吃亏一些。这婚事，还是两厢情愿的好。
　　“不必，就那件月白色绣宝相花的便好，要艳也不是现在。”杨淑婳唇角微勾，明明着淡色衣裙，却似妩媚多情的妖精。
　　穿戴完毕，杨淑婳坐在梳妆镜前挽发描眉。芙蓉静静立在一侧，不敢打扰。杨淑婳对化妆颇为精通，，未免手艺生疏，向来是自己上妆，再者，芙蓉也把握不好杨淑婳想要的妆容效果。
　　府中老夫人早逝，老太爷早年征战沙场，日渐年迈，旧伤复发，五十有三就已离世。杨父是嫡长子，国公的爵位自然落到了杨父身上。只一个行二的庶子，待守孝期满一年后也已被分出去了。
　　杨淑婳去锦绣院给杨母请安，一进院子就看到杨母在打拳，杨淑婳站在一旁静候。一炷香后，杨母收拳，一边走向室内一边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三年已过，阿耶怕是等不及了，我可不想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杨淑婳笑道。杨父杨母感情不错，如今孝期已过，“小三”也送回原处了，自然少不了一番柔情蜜意，杨淑婳可不想打搅两人的好事，还是尽早回清雅庄为妙。
　　杨母面上一红，啐道：“你这丫头！”杨母年龄不算大，不过三十出头，保养的也得宜，如今脸色酡红，颇有少妇娇羞的风情，和她素日里端庄稳重的样子大相庭径。
　　两人刚刚坐定，就听到丫鬟来报，“娘子，小娘子，阿郎来了。”
　　杨父相貌儒雅，气质温和，一身象牙白衣衫，缓步走来，见杨淑婳在，有些意外，道：“淑婳也在啊。”
　　“女儿自从清雅庄回来每日都来给我请安，有什么可奇怪的。”杨母闻言，娇羞退却，神色淡然不辨喜怒。
　　杨父近日忙于应酬，鲜少踏足后院，如今被说得尴尬，只好转移话题，“娇娇，我想着这宅子拘了你这么多年，不如你也同淑婳一般到清雅庄住吧。如今三年已过，想来阿耶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的。我让人在那里修了一个演武场，这样你每天打拳舞剑也有地方了。庄子里种了不少鲜花和药材，淑婳也可以自由研究药理。”
　　杨母闺名孟千娇，孟父孟母给女儿起名孟千娇，当真是对女儿千娇百宠，有求必应，娇惯得很。可惜当日闺中的娇俏少女，如今成了一副沉静端庄的样子。
　　“这是你想的，还是李氏和你说的？”杨母面色无悲无喜。
　　“李氏早先和我提了，我觉得确实可行，但别庄太过简陋，又想着若是你就那么带着淑婳去别庄，阿耶会对你心生不满，便压着没有提。如今阿耶去世已满三年，另一半别庄也修整好了，我便来问问你。”杨父道。
　　“姓杨的！我问你，淑婳今年十几了？我带她去了别庄，她的亲事怎么办？那李氏打的好主意，既得了府中中馈，又毁了我女儿的好亲事！”杨母平日里还能保持端庄，一旦涉及杨淑婳，立刻恢复成闺中的暴脾气。
　　“娇娇莫多心，父亲已然去世，我也终于可以将李氏送还给二弟了，清慎那里我会同他说明。不过是考虑到如今我承了爵，三年已满，过不了多久怕娇娇多有操劳，索性到外面躲个清净，待你游玩归来，‘热闹’也散了。淑婳这里，莫说淑婳不愿嫁人，便是改了主意，堂堂国公爷的女儿怎么会愁嫁。”杨父坦然道，“淑婳不用担心，我和你阿娘一定以你的意愿为先。”
　　“至于中馈……”杨父道，“虽然是别庄，可离京中并不算远，你原本也是一月看一次账本，到时候送到庄子上便是。”
　　“那就这么定了。待我回来后你可别再让李氏碍我的眼了。”杨母听了杨父的话，脸色渐缓。
　　自从杨父假意纳了李氏为妾，怕老国公发觉，杨母就很少给他好脸色了。如今这般，杨父已心满意足。
　　杨父还有事情，没有再留早膳便先离去。杨淑婳见两人如此，深觉一入豪门深似海，明明两情相悦，就因为没有生儿子，不得不弄个假儿子假妾室糊弄着长辈。也亏得是两人感情好，相互信任，这才没有闹掰。
　　杨母动作很快，三日后，便准备出发了。杨父来送，见母女二人行装简单，不由皱眉。
　　“怎么，把我和女儿送去别庄，还不让我们带些衣饰和人手了？”杨母见杨父皱眉，只以为是他嫌自己带的东西多，毕竟可没听说谁家被送去别庄的人又是一箱箱衣裳首饰的带，又是厨师绣娘丫鬟的带。
　　“这还叫多？锦绣院和春华院留几个人打扫就是，剩下的全去别庄吧，这么几个人怎么够。你们是去放松的，又不是去受刑的。”杨父皱眉道。
　　“阿耶，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那么多人，平白扰了我们的清净不是。”杨淑婳不好明言要把一部分心腹留下方便掌控府中，就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也行，有什么缺的再回来取或是直接去买也可，是我思虑不周，淑婳自己做主就是。”杨父点点头，赞同道。然后塞给杨淑婳一个厚厚的信封，对杨淑婳道：“淑婳，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这女子嫁了人就没有在娘家自由了，你娘为了我没少受苦。你也大了，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别有压力，趁这个机会好好玩一玩，那些护卫都是我千挑万选的，水性也好，就是你们娘俩想去江南你外祖家玩儿也没问题。”
　　“阿耶放心。”杨淑婳微笑道，像极了乖巧女儿的标准模样。
　　杨父叹息道，“淑婳，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看上哪家的郎君只管说，只要他对你好就行。”
　　杨淑婳点点头，玩笑道：“缘分的事谁又说得准，我若是没有合心意的郎君，可要在国公府赖一辈子的。阿耶不许嫌弃我。”
　　“淑婳，活得开心些，什么事有阿耶顶着呢。”杨父拍拍杨淑婳的肩膀，将杨淑婳送上马车。
　　“姓杨的，就是我不在，你习武也不能落下，否则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杨母上了马车，忽然又探出头来，对刚刚扶她上马车的杨父道。
　　“娇娇放心，我一定坚持习武。”杨父笑的温和。
　　送走母女二人，杨父叫管家跟上去了书房，“李氏的事尽快处理，挑一些赔偿直接把她送回老二那里。清慎那里我已说清楚，直接挑明了他是老二的外室生的。娘子不在府中，你多看顾他几分。”
　　“那娘子那里？”管家犹豫道。
　　“娘子那里你办妥后传信给她，让她先痛痛快快玩些时候再回来。”杨父苦笑道，“父亲留下的摊子可不好收拾，还是先让她们轻松一段时间吧。”
　　管家得了吩咐便退下了。杨父开始揉了揉额角，继续收拾老国公留下的烂摊子。
　　老国公弄权多年，国公府一系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不乏良才，也是一些贪官污吏的靠山。三年来杨父也只处理了一些明面上的。到底这么多年来积重难返，若如今斩断联系，不说其他人会不会对国公府寒心，那些贪官污吏临死反扑扯出来陈年旧账就不好善后。虽说杨父并不赞同老国公的做法，但毕竟是国公府做下的事，也不是说换了个掌权人就能抵赖掉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李晟渊与静王野营狩猎，一个下午倒是猎了不少的猎物，晚上两人围坐在篝火旁，把酒言欢，开怀畅饮。谁知道静王在酒水里直接下了烈性春药，说什么也要把京中皇帝不举的谣言破了。
　　静王看李晟渊喝下下了药的酒，笑得开怀，这下皇帝不但幸了女人，还是在野外，看谁还敢造谣皇帝不举。到时候皇帝可要好好谢谢自己这个皇叔加好友。
　　“你给我下药！”李晟渊感觉到身体的变化，结合静王的笑容，哪里猜不到是静王干的“好事”。“你不是也喝了？”
　　“哝，谁和你一样直接干了啊，我只沾了沾唇而已。好皇侄，快回你帐篷好好享受春宵吧，这回保证京中没人再敢造谣说你不举了，哈哈哈。”说完，静王直接回了帐篷。
　　李晟渊心中恼怒，直接掀开帐篷，一剑杀了里面千娇百媚正试图引起帝王注意的女人，运起轻功，想找个地方洗个冷水澡。谁知这附近只有一条只及腰的小河，还只有一座别庄。这里可是静王打定主意让李晟渊破了童子身而千挑万选的地方，怎么可能让李晟渊找到洗冷水澡的地方，那他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无奈之下，李晟渊只得潜进别庄，找了一个一看就是主人家居住的院子，打算让主人给他备冷水泡澡。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谁知一进去就发现这分明是女儿家的闺房，李晟渊暗道倒霉，正打算离开，就听到脚步声。偏偏这屋子的门和离他最近的窗子开在了同一侧，贸然出去也难免惊动侍卫，李晟渊只好先躲进内室，想着这会儿房间的主人还不到入睡的时候，待那人离开时再走。
　　看旁边的侧院应该是这主母的院子才对，虽然不知为何是女儿住男主人的院子，但晚上总是要去请安的。
　　李晟渊刚躲好，芙蓉就推门扶着杨淑婳进来了。“娘子也是，竟然抛下小娘子你就自己出去玩了，小娘子你小日子来了都没人记得给你熬红枣碧梗粥。奴婢扶您上床休息吧，您这几天可要好好休息，可千万不能劳累。”
　　杨淑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暗道不好，为了名声着想，也不想牵连芙蓉，便道：“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芙蓉不敢违抗杨淑婳的命令，只好退下，打算去厨房熬碧梗红枣粥。
　　杨淑婳一步步走近内室，李晟渊见避无可避，索性直接走出来，举起腰牌对杨淑婳道：“朕是皇帝，立刻令人备水，朕要用冷水沐浴。再找个大夫来。”
　　杨淑婳既惊讶又担忧，但都被她很好的掩饰了，低着头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是，臣女遵命。”
　　杨淑婳怕皇帝忍不住强要了自己，自己又不敢对皇帝动手，只好忙喊住芙蓉备水找大夫。
　　“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不然朕让你掉脑袋！”李晟渊威胁道。
　　“陛下放心，臣女今日回来就睡了，并不曾见过外人。”杨淑婳颔首低眉，极为乖顺。
　　李晟渊很满意杨淑婳的顺从，坐在桌子旁边，沙哑道：“行了，你去休息吧，你的侍女来了朕会叫你的。”
　　杨淑婳自然不会上赶着把自己往虎口里送，道了一声“多谢陛下”就和衣缩进了被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娘子要冷水，但芙蓉还是听话的备好了冷水放到浴池中，不过大夫可不好找。
　　芙蓉敲响了房门，李晟渊自觉的到内室躲了起来，顺便叫了缩在被窝里的杨淑婳。
　　杨淑婳看了看在并不宽敞的帘子后艰难的躲得严严实实的李晟渊，打开了门。
　　“小娘子，水备好了，只是大夫可能还要好久。庄子里带来的大夫两个被娘子带走了，剩下的一个昨天先被国公爷叫去借给镇国大将军治伤了。恰好前天娘子留下的那五匹马吃坏了肚子，现在还在养病，跑不快，国公爷送来的侍卫已经试过了，根本骑不了，只好先步行去请大夫了。”芙蓉禀报道。
　　杨淑婳皱皱眉，道：“我知道了，你在院外守着，谁也不许靠近。”
　　“是。不过小娘子，你可千万记得，你小日子来了，千万碰不得冷水。”芙蓉说完退下去院外守着了。
　　“陛下，我带你去浴池吧？”李晟渊显然听到了芙蓉的话，杨淑婳试探的问道。
　　“嗯。”李晟渊应道。他自然听到了芙蓉的话，面上满是烦躁，恨不得手刃那几匹不顶事的马。
　　杨淑婳带路引着李晟渊去了浴池，静静站在浴池旁，等待服侍皇帝，亦或者说，看皇帝能做到哪一步。皆说当今天子暴虐专横，如今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李晟渊正准备更衣，杨淑婳自动走上前。“不用了，朕不习惯女人近身，也不用你伺候。你自己找暖和的地方待着吧，这里寒气重，你侍女不是告诉你别碰冷水了？”
　　杨淑婳想到京中关于皇帝厌恶女人到不许女人服侍是因为不举的流言，暗道传言虽然不可信，但皇帝不让女人近身侍候是真的了。看皇帝今天的举动，应该还是童子身。
　　“臣女遵命。臣女就在外间，陛下有事唤臣女就是。”
　　然而事情并不像李晟渊想象中那么简单，都在冷水中泡了两刻钟了，燥热非但没有消退，甚至在冷水的刺激下愈发难耐。李晟渊只能试图自己解决。
　　外面的杨淑婳估摸着皇帝已经自己解决了，便道：“陛下，您已在冷水中泡了近一个时辰了，再泡着怕是有损龙体。”
　　李晟渊烦躁的很，到底不愿临幸女子，好歹记着杨淑婳实属无辜，又颇为识趣，便强压怒火道：“赶快让大夫给朕滚过来！”
　　听到皇帝这么说，杨淑婳自然知道如今情况如何了。“陛下，请回大夫怕是还要一个时辰。臣女略通医术，若陛下不嫌弃，不如臣女先为陛下诊脉，多少延缓一下症状？”
　　李晟渊算了下时间，等大夫来还要一个多时辰，不如先让人抑制一下。若此女另有想法，到时候再杀了也不迟。
　　“可以，你进来吧。”杨淑婳听命入内，看到浴池边的裂痕，自然知道皇帝现在心情烦闷暴躁。杨淑婳不敢解了衣服当脉枕，只好用皇帝的衣服当脉枕。
　　李晟渊看了一眼杨淑婳，他不傻，自然知道杨淑婳担心自己兽性大发要了她，却也没有说什么。难得这般聪慧机敏的女子，算了，看她这么懂事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
　　“陛下，这药很烈，况且……这类简单粗暴的药物也确实无解，臣女可以用药先缓解药性，至于之后的检查，便要大夫来了。”杨淑婳诊完脉道。
　　听闻有解，李晟渊心情好了很多，点头表示知道了，“你去写方子熬药吧，朕在刚才的地方等你。”
　　“臣女先去之前的房间吧，那里有臣女之前配好的丸药。臣女自会为陛下试药。”杨淑婳道。
　　“去吧。”
　　得到李晟渊的首肯，杨淑婳先行回房间找药。不一会儿李晟渊就到了。杨淑婳当着李晟渊的面将两枚丸药一分为二，正打算吞掉用来试药的那一半，便听李晟渊道：“这药吃了对你有什么影响？”
　　“可能会加重宫寒，其他还好。”杨淑婳说完，开始等待李晟渊的决定。
　　“去门外，随便找个人试药。”李晟渊随意道，转而考虑到叫侍卫试药多少于杨淑婳名声有碍，又改变了主意“把药给你那个侍女吃了。”说完又去帘子后躲着了。
　　杨淑婳把芙蓉叫进来试药，见没有问题，便让芙蓉出去继续守着。
　　李晟渊用了药，很快见效。“今日多谢小娘子相助，若他日小娘子有事，可来寻朕。”李晟渊承诺道。
　　“陛下说笑了，此乃臣女的本分，能得见圣颜，是臣女的荣幸，”杨淑婳微微欠身，微笑回道，不以恩人自居，不借功劳自傲，进退得益，淑静守礼。
　　李晟渊见杨淑婳这般识趣，点了点头，正打算动身离开，忽然想到静王恐怕把他回京的路也切断了，还不知道有没有马匹，只好先留在别庄。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