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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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楚靖云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听他人说起自己过去的‘家庭’。
天天暴怒的楚启民，懦弱的严招娣，外加买来的儿子楚绍，外加爱哭嚎的楚开元。就这么四个人，构成了一个割裂的‘家庭’。
负责调查的那位，自称为Z先生，徐徐讲述着他们整理得到的消息。
“严招娣经常鼻青脸肿、脸上有指痕，有一次还眼眶充血，从来就没人见过她回娘家或者是去走亲戚，基本上不出门，最远也就是出门买个菜，平日里就在家带孩子、做家务。”
“楚启民家里还有一亩地，他带着楚绍下地做事，村民都说楚绍和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楚启民不以种地为生，一亩地也养活不了他们一家四口人，金钱来源不明，楚启民上一辈人也极为贫困，不像是能给他留下多少的遗产。”
“有一位村民喝醉了，私底下跟我说，2002年春季，楚启民出门了好几个月，田都快抛荒了，回来就抱着个三岁的孩子，说是自己亲儿子，还叫人给上了户口。”
“我们想了不少办法，查出了楚启民曾经去他们县城医院检查的结果，这人弱精，基本上不可能有孩子，楚绍的出现太过离奇，平日里楚启民非打即骂，大概率不是楚启民亲儿子，怀疑是他从哪里买来的。”
“但根据时间线来看，楚开元可能是。毕竟楚绍已经十五岁，按照常理，楚启民暂时不需要另外买一个儿子，而且楚启民对楚开元也会特意照顾些，连奶粉都是花高价买的进口产品，还买了一箱子的婴幼儿玩具。”
楚靖云当然知道这一段内容，甚至还知道更加细节更加具体的内幕。
严招娣不是楚启民第一个老婆，只是她怀过孕，后来又被楚启民打流产了，所以楚启民才留着她，因为她能怀。
三十五岁后，也就是2002年，楚启民松了那口气，买了个儿子；2012年，严招娣再次怀孕；2013年，楚启民给那个孩子取名楚开元。
年近五十得了个儿子，楚启民对着严招娣态度好了不少，至于对着楚绍，那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看不过去了。
Z先生的声音有些迟疑，说道：“前面我们和村民喝酒，都是找了从A镇出来、在市里打工的，特意灌醉了问消息，没有暴露在楚启民面前。”
“楚先生，您应该能知道的，我们做这一行的，一贯都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以上的分析，也带有我个人的许多主观看法。”
四月，过境的春风吹走了春寒料峭，带来了青翠葱郁，不知名花朵的香味顺着风儿钻进屋子里。
夕阳透过玻璃，照射到楚靖云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太阳最后的余晖格外耀眼，按着心脏的位置，控制着加速的心跳，楚靖云意味不明慨叹一声。
楚靖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你们的关系，仅止于情报沟通和消息传达。”
Z先生解释道：“我们团队人员少，楚启民或许还牵扯到了人口贩卖的团队。这种团队的人，一般都心狠手辣，或许手里还有几条人命，我们不敢和他们直接产生冲突。楚先生也可以给自己先配上保镖。”
楚靖云说：“我知道了。”
两人一时无声，Z先生等待着楚靖云的问题。
楚靖云说：“楚绍有关的信息，单独列一个文档，还有他最近的照片以及生活动态，全部都记录下来，每天发送给我。”
Z先生有些为难，“楚绍？他每天都待在屋子里，现在楚家门天天都关着，而且还需要我们的人手深入村子里。”
楚靖云：“再加三十万。你需要什么设备，我全部报销。你也可以再雇下手，将任务细分下发。”
Z先生：“这不单单是钱的事情，我先想想……”
楚靖云打断了他的话，继续往上加码，“肺部开刀动手术，国外XX医院的医生倒是格外有经验。”
Z先生忽然沉默了，良久后，他道：“看来楚先生也很了解我，我也确实需要这些。”
楚靖云说：“我会引楚绍出门，实在没出门简单记录也行。”
Z先生到底答应了下来，“好。”
讨论回归正题，楚靖云问道：“楚启民怎么样？”
Z先生简单道：“这段时间他去赌博了，扑克还是什么炸金花，输了七万，勉强还了个五万吧，讨债的隔三差五就上门，他舅舅帮他说情，现在开赌场的跟他约好了，三个月之后先还一万，年底再还一万三。”
多余出来的那三千，自然是利息了。
望着窗外火红的夕阳和带着橙光的彩霞，楚靖云忽然道：“楚启民在衣柜里还藏了三万。”
Z先生：“……”
Z先生低声笑了下，“是，尊敬的雇主，竭诚为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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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先生，具体姓名不详，和妻子感情甚笃，两人育有一子。直到妻子患上肺气肿，需要进行肺移植，原本安乐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拮据。
他需要钱，价格自然不便宜，偏偏又注重安全、为人正直，有些过分的单子不肯接，所以生意一直不温不火。
前世的时候，楚靖云只是模模糊糊听人感慨过，“要是Z先生在就好了，就没有他查不出来的事情。可惜他夫人等到了肺源，Z先生却没能等到凑够钱。他夫人去世后，Z先生也殉情了，团队里剩下几个人也就这么散了。”
今生，四月的夜晚，Z先生赶在夜晚十一点给楚靖云发来了邮件，附件是他粗略整理好的资料包，邮件还配上了背景图。
背景图出自朱自清的《背影》，右上角还附带文章的选段：
【他往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1]
楚靖云挑出文件里出现最多的几个关键人姓名，再根据自己的记忆补充了几个人名，最后圈起了楚启民的名字，重重打上醒目的一个叉。
片刻后，楚靖云回复邮件：“不急，我有安排。”
打开资料包，楚靖云细细查看内容，里面有各项村民的录音、视频、文档，包括楚启民小心掩藏的去男科医院检查的报告，以及和楚启民有关的这十年的出行记录。
但这些还不够……
想要一次性锤死楚启民，以上的证据还是单薄了些，诸多内容和猜测，法律都无法认可，判罪需要完整的证据链。
不论是严招娣被拐、还是楚绍被卖，时间都太长了，痕迹几乎找不到了，想要寻找当年的视频记录实在过于困难，以及中间他们被转手了多次。
甚至，楚绍被拐卖的时候只有三岁，过去的记忆全部不记得了。
将资料一一打印，翻阅着长达两百多页的文档，楚靖云不自觉用上了些力度，在文档右下角留下了指印。
收拢思绪，楚靖云开始增加表单，将联系国外医院这一条，也加入待办事项的队伍里。
夜晚入眠的时候，楚靖云还在盘算世事，计算他应该从哪个角度下手比较合适。
直到他进入梦境，看见楚绍朝他欢呼挥手的时候，楚靖云才倏然怔住。
……所有的变动，固然意外，都是他能掌控的，唯有楚绍的出现是例外。
这世上多了一个自己。
这点才是最大的意外。
千帆过尽，他们截然不同，甚至天差地别。
他们拥有相同的记忆，相同的灵魂，只是命运在之后分了岔口。
楚靖云在兜兜转转许多年后，能够重逢年少的自己，甚至能在梦境里日日相遇。
两个同样的灵魂，过去与现在交接，竟然能存在于同一片时空里。
命运的荒谬与幽默就在于，它总是在不经意间，带给你刻骨的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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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萤火虫围绕着独木舟的船舷，隔着空整齐排列，就像是独木舟上环绕着的彩灯装饰。
星星在遥远的天际，时不时眨一眨眼。
楚绍坐在船中央，兴奋诉说自己的新发现，“独木舟变成电动的了。不不，也不一定叫电动，我也没看见要充电的电源或者是补充石油的地方，总之，它不需要我去划桨，我只有随便按动按钮，再转动方向盘，舟就能自己开起来了。”
两人目光相对，一人楼上一人院子里，距离不算遥远，楚绍能看清楼上人的神情。
年长者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与漠然，唯有与他眼神接触时，恍惚了一下。
紧接着，他听到楼上的楚靖云冷冽的声音，他说：“安静。”
楚绍顿时闭嘴，“哦。”
眼见着年长者重新收回眼神，楚绍也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比如说，重新探索一下变成了电动的独木舟。
独木舟的角落里，有数个按钮，楚绍随便选了一个按过去。
一阵激灵的喇叭声响起，楚绍吓了一跳。
忽如其来的嘈杂不算刺耳，也叫楼上的年长者按了按眉心。
楚绍手忙脚乱想要关闭，不知道按动了哪个按钮，喇叭声消失了，独木舟朝着远离小楼的方向驶去，瞧着倒像是楚绍一门心思在折腾。
楚绍不免心虚，“我，我不是故意的。”
二楼的年长者冷淡收回眼神，已经不看他了，他一挥手，二楼多了一个座椅，楚靖云坐了上去，手里还拿着一堆文档。
楚绍努力寻找话题，小声问道：“我看见电视里的大人都是这样忙碌，但那是白天，你在梦里还要忙吗？”
周围一片寂静。
楚绍轻轻叹气，随即又振作起来。
他不是非要回应，其实对于他而言，只要能偶尔看见，就觉得心安无比。
楚绍望着他，忍不住开始动脑筋。
或许是感觉天气太过燥热，他想，要是再来一点清风就好了，能让年长者更加舒适，也能让他夸夸他。
想法很美妙，就是实施时不太靠谱。
一阵忽如其来的大风打着旋，突然间吹向了二楼，楚靖云眼疾手快，按住了差点飘飞下去的文档。
文档上面记录的内容，全是Z先生发过来的重要资料，但不适合给楚绍看见。
“对不起，我是想着给你吹吹微风。”顶着年长者越来越寒凉、越来越吓人的眼神，楚绍道歉的声音越来越小。
池塘的周围也激起了浪花和涟漪，哗啦啦水声拍打着独木舟，萤火虫的队伍也错乱了片刻。
天上的星星也在此刻悄然无声沉默，只有星光黯淡，不见闪烁。
“呵，”楚靖云嘴角的弧度带着嘲讽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楚绍勉强寻找着话题，“你是心情不好吗？”
楚靖云难得说了较长的一句话，兴致还算可以。
楚靖云道：“选一个人打断腿，我心情就好了。”
楚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