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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九章 凤箫声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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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烟,你站住!”一声娇叱在雕花小楼中响起,镶金嵌玉的衣袖拂打在栏杆上,带起一片脆响。
“梁大人,此去务必小心!如有急事,不要忘记向仙风门求助,或许可以有些帮助。”含烟仍旧将梁其山直送下楼去,面色凝重,谆谆嘱咐。
待梁其山去得远了,柳含烟方回头看看楼上怒火满腔的高凤舞以及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秦明怀,轻轻笑道:“凤舞妹妹,是嫌这里不好吗?”
“柳含烟,这是什么地方?”凤舞质问着,微微上挑的凤眼戒备地瞪视着沿级而上的含烟:“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什么地方?进来的时候你不是已经见了?这里是红妆楼的后院,也是京城最大妓院的藏娇之所嘛。”含烟依旧笑着,却让人看不出她笑容透着的是邪恶还是戏谑。
“妓院?你,你怎么敢 …… ”凤舞怒火反熄了些,有些惊恐地责问着,底气却不足,回了头求助似地望向秦明怀。
“高王妃不必忧虑,想来柳王妃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是一时出不了城暂住此地罢了。”见凤舞如此依赖地看着自己,秦明怀倒瞬间变得清明冷静起来。
“是啊,小姐。”一旁伺候的小兰也开口道:“我们刚刚不是出不去城门嘛,我看着柳王妃和门军交涉的,动用了礼部的车马都不成,连皇后的玺印他们都不买帐呢。何况是我们自己说彰义门那边院子已不安全,柳王妃才带我们往这里暂住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怎么?这位妹妹对我红妆楼不放心了?”随着媚惑十足的女声传来,一个身着青纱的美人儿扶着小丫头袅袅而来,红肚兜儿下欺霜赛雪的肌肤若隐若现,正是这里的头牌芙蓉姑娘。
“柳王妃,你要的房间都安排好了,那位身子不适的老爷子已先睡下了。另外,这栋小楼只有我一个人住,前面的人不会来打扰的。”芙蓉说着眼波流转,从楼前立着的几位面上一一掠过,却挨过去挽上了秦明怀的手臂:“这位将军贵姓?奴家这里的各色糕点都是极好的,将军要不要尝尝?”
秦明怀受她一拉,尴尬之色尽现,轻轻挣了几挣,却依然躲不过芙蓉技巧的粘缠,不觉回头向凤舞望去。而凤舞脸上也是一片羞愠,只转身低下头去,道:“柳含烟!看看这什么样子?这种地方也是我待的吗?”
“妹妹不要生气,”芙蓉却谑笑着接过话去,手臂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青楼嘛,男人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喽,姐姐没什么恶意的,千万不要影响了你们小两口的感情哦。”
“姐姐误会了。”看着秦明怀和凤舞两人都已羞得满面通红,含烟这才笑着圆场:“含烟还没有给姐姐介绍:这位将军嘛是秦明怀秦总兵。而这位千金闺秀,则是含烟的凤舞妹妹。”
“哦?”芙蓉听了这话,倒着实吃了一惊:“是你的妹妹么?怎么奴家看着倒不象?”
“说是妹妹,不过是纲常伦理使然,事实上,凤舞妹妹是永乐四年冬月十五生人,倒比含烟还要大上几个月呢。是不是啊,凤舞妹妹?”
“是冬月十四。”凤舞随口答道,忽又反应过来,讶道:“你怎么知道的?连瞻?哥哥都不知道这么详细的。”
含烟但笑而已,却忽正色道:“既然大家都安顿下了,含烟另有要事,便暂且告辞了。秦将军和凤舞妹妹有什么事情尽可找芙蓉姑娘,我这位姐姐为人很热情的。”
“王妃尽管放心。热情不敢说,我们青楼中人很好客好热闹倒是真的。”芙蓉此刻方放开秦明怀的臂弯:“不过王妃也不要急着走,先到芙蓉房里去进些点心吧?”
含烟见她如此说,犹豫了下,却也点头。芙蓉便留下丫头指点众人房舍茶水,自己却引着含烟绕廊而去。临去时尚不忘回眸轻笑道:“秦将军,芙蓉的糕点还是替将军留着,待今晚人静时再来芙蓉房里品尝罢。”
芙蓉把这极其富挑逗意味的话甩在身后,也再次让秦明怀狼狈不堪。
“这回我可是亲眼见识了青楼女子了,原来竟是这般无耻。”凤舞面上羞怒再起,望着芙蓉与含烟远去的背影,犹自忿忿。
“这位小姐不要生气,我们姑娘不过是同几位开开玩笑罢了。平时的她呀,多少王孙公子千金万银的都买不到她一笑呢,若几位不是柳王妃的朋友,我家姑娘又看出二位关系非比寻常,只怕让她碰一碰男人的衣袖也是万难呢。”芙蓉留下的小丫头却插话道。
“不要胡说,谁和他关系非比寻常?”凤舞更是羞恼:“柳含烟怎会识得这样的女子?当真是物以类聚!”
“柳王妃和我们姑娘到底怎样相识我也不知道,但前些日子柳王妃倒是救了我们姑娘的性命呢。打那儿开始我们姑娘就和柳王妃关系亲密得不得了,常常念叨柳王妃的好,说是这世界上怕再找不找这样十全十美的人儿了。”
“她?十全十美?”凤舞嗤之以鼻。
“柳王妃深居高门,又怎么有机会救下芙蓉姑娘性命?”秦明怀好奇道,却遭来凤舞一道警告的目光。
“那是上个月的事了,我们姑娘接了一个客人,也是个总兵一级的人物吧。花钱流水一般,人物又倜傥,本来姑娘有意随了他从良的,谁料那人竟是英国公的女婿。事情被他老婆发现,直闹到我们楼里来,扯了他耳朵去了,并声称会告与国公拿人问罪。姑娘知道英国公为人爽断,本来这事市井间比比皆是,但英国公实在搬出国法来,也是个死罪呢。那时候姑娘是真慌了,甚至想过自毁容貌以求保全性命。不过后来恰好梁大人来到此地,便带着姑娘去找柳王妃。”
“柳含烟能管什么用呢?”
“柳王妃不过是教我们姑娘以最好的香料添水沐浴,用最持久的香泽脂粉施遍全身,内外穿了极尽天下之丽的锦绣衣服,尽情装点,直到能使天下男人都为之神夺为止。又教她待面见国公时,不回一语,只是哀哀哭泣。”
“这也能管用?”凤舞显然已经被这个故事牢牢吸引。
“是啊。后来我们姑娘果然就毫发无损地回来啦。听说开始国公是要把姑娘问罪的,可在姑娘解衣就缚之时,国公又改了主意,只叹道:‘这小妮子,我见犹怜呢,又怎怪那厮!’”
“荒唐!”凤舞听完,摇摇头,瞟了秦明怀一眼:“说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还是带我们去房间吧。我还要去看看爹现在可好些没有了呢。”
一干人散尽,小楼里又暂时恢复了青楼早间惯有的寂寂模样。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芙蓉送了含烟出来,于楼前挥手而别。又过了半晌,几个戴着低垂斗笠的武士悄悄出现,毫无声息地潜入楼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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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含烟的小轿离午门还有一段距离,就被守门的锦衣卫拦住。
“是我。襄王王妃柳含烟。”轿帘挑起,含烟的声音平静无波地响起。
“王妃?”答腔的卫士显然不认得含烟:“既是女眷,为何不从直通后宫的神武门出入,要走这文武大臣才走的左侧门呢?”
“大胆!怎可这样对柳王妃说话?”含烟还未开言,已有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传来:却是大内总管陈有禄。
“陈公公,怎地今日亲自到午门巡视么?”含烟见是他,便下了轿。
“咳,也是职责所在嘛。柳王妃,皇上正在文华殿处理政务呢,从早起就开始找王妃,偏偏宫女说您昨夜就出宫去了。”说着又回头瞪了守门的卫士一眼:“还不给王妃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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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含烟吧?”皇帝朱瞻基沙哑着声音转过头来,眸子虽仍炯炯,却也透出一夜未眠似的疲累来。
“臣妾柳含烟参见陛下。”含烟敛衽道。
“含烟?”朱瞻基站起身子走到含烟面前:“朕不是早就准你以臣自称了吗?怎么又想起来称臣妾,又行这女子礼节?”
“皇上,”含烟抬起头来:“请皇上准臣妾以襄王王妃身份见驾。”
“含烟!”朱瞻基身子微微一震,叫了一声,却又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长叹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朱瞻基说罢,直视着含烟面庞,却见她虽亦有所触动,但仍是一脸倔强,神色之间似有不忍和果决交替显现。
“含烟,今晨有锦衣卫报奏说你曾动用礼部马车意欲出城。我知道你觉得是我不顾兄弟情谊,在五哥胜利返京之后并没有给他相应的奖赏,反而借兵士休假的机会,解散军队,架空五哥的权势。可是,含烟,你有没有试图了解过我呢?”瞻基说着,回身从桌案上抄起一摞奏折递在含烟手中:“我知道你对五哥也算有夫妻之义,有些东西我怕你伤心也曾特意瞒你。可形势已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再瞒下去怕就是害了你了。含烟,你且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