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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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日的时光，三界之中也没什么大事发生。最多不过是有只不知死活的灰狼妖，违背妖帝命令在人间作乱。
无支祁正好闲得无聊发慌，大材小用地主动领了这件差事，主要目的是为了去人间逍遥快活。
紫狐哪里肯让他一个人走，死缠烂打地非得跟着。万一无支祁在人间瞧上什么美女，那她不是要亏死了！
柳意欢要回去看看玉儿，罗喉计都和修罗族更喜欢待在魔域。所以整个昆仑明殿议事厅，此时只有姬玉和元朗两个人坐着。
姬玉看完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奏报，开始动手煮水、洗盏、泡茶。
凡人羡慕修士、神仙会法术，能将生活中的许多事情都变得轻而易举。但其实轻而易举之后，她又会觉得闷气无聊。重新像凡人一样拣起琐屑日常，才能感受到最初生而为人的愉悦感。
这是不是返璞归真，姬玉不知道。只知道还在俗世挣扎的凡人听了怕是要怒打她。
“启禀主上，柏麟帝君求见。”
都已经落魄成这个境地，妖族侍卫还是会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帝君”。数万年的积威，都非一朝一夕就能粉碎，奈十数万年之者何？
正好，她也有事要问他，于是着人请进来。
叶在沸水中沉浮舒展，清香氤氲腾起。
姬玉端起杯盏吹凉翠绿茶汤，从容地抿轻品茗。她随后瞥向下座自斟自饮的元朗，他脸上是难得一见的郁郁神情。
姬玉故作关心地问道：“是想起你那位忠心的属下地狼了吧？”
更像是存心刺激。
大抵是因为喝了酒，情感上的无序胜过理智的有序。元朗今日没有心情对她阿谀奉承，甚至不想应话搭理她。
柏麟跨门进来，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半束冠半披在身后。
姬玉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努力压下要翘起的嘴角。惊可以有，笑却不行，否则别看他淡漠着一张脸，心里怕是要恼。
她清了下嗓子，问：“君喝茶还是喝酒？”
“清茶足以。”
姬玉对内一向不怎么端着架子，走下来亲自为柏麟倒茶。递盏过去的时候，若无其事地在他手背上缓慢划过。
他动作一顿，不知是身痒还是心痒。
姬玉随后走到对面的元朗桌前，端起他案上的酒坛子闻了闻，神色颇有几分嫌弃地放下：“你好歹也是我的右使，要弄来两坛好酒不难吧？”
他低头答：“好酒劣酒无意义，重要的是我在喝酒。”
喝酒告诉理智放纵，假醉也是真醉。至于喝的什么酒，醉了还管它是什么酒！
姬玉今日瞧元朗觉得有趣，原来他也会有情有义，道：“等无支祁将那只灰狼妖捉拿回来，赐给你做属下如何？”
元朗终于抬眼看她，语气恶劣：“你有完没完，存心恶心我？”
姬玉不禁笑起来，像，实在是像，他们二人面对面看着就像是在照镜子。
姬玉很小的时候养过一条小黑狗，因为惊动御驾被侍卫打死。她当时哭得厉害，皇帝便命人重新寻了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黑狗给她，还赐同名。她恶心得不行，却还得捏着鼻子生受。
皇帝批了八个大字“求而不得，得而生怨”，罚她跪了一下午认错。
这就是权势，不够欢天喜地也是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一个四岁稚子的心中深深扎根。远比身世骤变的那日，来得更早。
姬玉和元朗争锋相对时，见而生厌憎恨。如今地位一上一下，反倒倾斜出了宽容之情：“是我口误，你权当没听见。”
她慢悠悠地踱步到他身后，“告诉我，如果让你当上三界之主，然后你会做什么？”
他沉吟片刻后道：“我要杀掉仇人、讨厌的人，享受凌驾于众生的荣耀和利益。但是很快，就会感受到日子一成不变的枯燥乏味。”
元朗下意识地说：“我想我会毁掉三界。”
即便只是假设，也已经让柏麟怒不可遏，手指捏紧了杯盏。
姬玉则是吃惊于煞气对元朗的影响，他渴望毁灭。
往日她只知杀戮越盛，煞气越盛。所以修罗族要想保持、提高实力，便会嗜杀成性。罗喉计都倒是个例外，因为生来化入了一抹魔域煞气本源，教他无需刻意杀戮，实力便胜于众修罗。
杀戮的本质是毁灭。
苦心孤诣谋划来的一切，最终只想毁灭，这不符合元朗的本性。是煞气侵染了他的神魂，教他不知不觉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难怪柏麟宁可一死也不愿入魔。
元朗说出那句话时，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情感已经下意识地完全认可，但是理智仍在负隅顽抗。而且元朗很快想明白，为什么姬玉突然要问他这样的问题。
他笑得恶意：“你也设想到了同样的结果是吗？所以你不愿意率军直接攻打天界，你怕那样会变得太容易。”
不可否认，后者确实是造成姬玉如今行事的原因之一。
她轻笑：“从荒凉贫瘠、刀山火海的地狱跋涉而来，只为到天界观仙境桃林。可日子一久，那满目盛开的桃花是多么的单调啊。”
柏麟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阴沉。
“原来是在地狱，还是在桃林并无意义，重要的是我在路上。任何状态，从中得到乐趣并且长留，便是道。而趋于稳定的道，太过乏味、太过清苦。”
但这是对于姬玉和元朗所言。
对面不就有个“傻子”，数万年任劳任怨地致力于天界安稳。那就是他的道。
柏麟发现他们二人颇有默契地同时看向自己，眉间的沟壑皱得更深，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梗着。
元朗扭过头去看她：“你可得小心了，总有一日会与他产生冲突，千万不要连累我一起死。”
柏麟已是怫然不悦：“元朗，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
“冲突已经够多了。不怕再多这一桩。”姬玉的声音竟然十分平和，看他们的眼里带着兴致，更像是在看戏。
她甩了甩身上金丝锦绣蓝袍服的宽大衣袖，看向柏麟：“我是有事要问你。青鸾的记忆里，关于梅汜的内容不多。你在天庭这么多年，对此人如何看？”
姬玉不问梅汜的出身来历，因为这些东西司命殿的命简上会有所记载。再者，天界仙者众，柏麟为一方尊者，不会个个都去仔细了解。
“此人是个画痴，随身带着纸笔墨条，随时随地都能趴坐在地上画画。记得他初次觐见我之时，居然叫我坐着莫要动，随后便掏出纸笔画了起来。”
好在柏麟也不是一个，在尊卑礼节上十分严苛的人。否则只在那日，就可以罚梅汜入焚如城了。
“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交友，平日里只无声地观察着旁人和物。除了画，好像……”柏麟摇了摇头，“万事不上心。”
“那他是怎么得道成仙的？以画得道？”这样的话，还是真是有点稀奇古怪，万物皆为道了。
“生死，他能将活人画死，死人画生。当然这只在凡人身上起作用，为了避免他扰乱轮回，所以天界将他成仙。”
“你能确定只在凡人身上起作用吗？”
被姬玉这样一反问，柏麟也逐渐犹疑起来：“但他定然不能将魔煞星画死，否则就不是今日这样的结果了。”
姬玉颇有些无奈地挑了下眉，伸手摁住元朗的肩膀：“观察这么久，我们也是时候该动一动了，只给你一日的时间。明日，我要落天钟和十万妖魔军齐备。”
柏麟蓦地从位置上站起，“你不是说过不打么？”
“不是真的打。我们这是为了，支持羲玄殿下登位而造声势。”
“你这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柏麟有些感慨。姬玉利用起爱慕她的禹司凤，也是如此毫不手软。
“可不是我逼他，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个两全的办法。只是他和天帝私底下商议，总教那老滑头打太极混过去。不如摊开来，当着众人的面辩上一辩。”
届时无论天帝如何做，她都会有所得益。
“我这是阳谋，可没有耍什么阴私手段。不比他光明磊落得多？”她说完了还要再夸一夸自己，贬低对方。
柏麟默然不语，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都是伪君子和真小人，论厚颜无耻，还真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