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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0萨沙原生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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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卷幕间第1章1
      ……
      一声悠长鸟鸣。
      一只曳着星光的无足鸟,飞入萨沙梦里来。
      萨沙看见了一个很小的金毛崽崽。
      崽崽正撅着小屁股,趴在门边的沙发里打盹。
      客厅灯关着,时针指向十二点。
      门廊里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照得整个房间暖洋洋的。
      喀啷喀啷。
      门传来轻微的钥匙响动。
      一对夫妇蹑手蹑脚地进来。
      “……你看!我就说吧,萨沙肯定又睡在门口……”
      “嘘……嘘。”
      丈夫大气都不敢出,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边,把金毛崽崽抱起来,往卧室里送。
      趴在他肩上的金毛崽崽,猛地吸溜一口口水。
      夫妻俩都被吸溜声吓了一大跳。
      妻子温柔又歉疚地:“对不起,小萨沙。还是把你吵醒了。”
      金毛崽崽压根就没睡醒,沾着口水的包子脸,在男人肩上挤得变了形。
      他睡眼惺忪:“妈咪……”
      妻子心都化了,忙去哄他:“Awwww,我的蜜糖,我的小王子……快给妈妈抱抱。”
      萨沙看着金毛崽崽蹬着小脚丫子,跟迟归的夫妻俩撒娇。
      刚开始,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些画面是什么。
      但是很快。
      ——巨大的熟悉感和真实感,劈头盖脸将他淹没。
      他瞬间反应过来。
      萨沙张开嘴,从喉咙里发出嘶哑得不似人类的声音。
      萨沙:“啊……”
      他想要歇斯底里地呼喊出声。他想要伸手去抓那对夫妇,他想要不管不顾地奔向那片橘黄色的灯光。
      他们是……
      ——他们是……
      萨沙心中大恸,几乎无法思考。
      如果灵魂可以流眼泪。
      ——这个梦境,大约早已沉没在泪水的汪洋中。
      *
      金毛崽崽是被一个老警察,从实验室里抱出来的。
      实验室堆满了孩子的尸体,皮肉烧焦的气味引人作呕。终日折磨金毛崽崽的坏人们,想放火毁尸灭迹,被黑衣特工们当场击毙。老警察发疯似的翻孩子们的尸体,颤着双手,一个个摸脉搏。
      最后,他摸到了金毛崽崽还在轻微起伏的胸口。
      金毛崽崽被送到医院。等危险期过了,他缠着满身绷带,像个小木乃伊,在医院里撒丫子乱跑。
      金毛崽崽:“啊呜~啊呜~”
      护士小姐姐拎着绷带和药水,在后面到处捉人。
      小金毛哧溜一下钻过门缝,溜进了医院的天台。
      在天台上,他见到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女人手腕上缠着厚厚绷带,正坐在天台边沿,两腿放在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在看风景。
      他俩面面相觑。
      觑了一会儿,女人见金毛崽崽不打算走,只好把两条腿收回来。
      在兜里慢慢摸着,摸出半颗糖来。
      女人:“吃糖吗?”
      金毛崽崽看看她,又看看糖,走过去,在女人手心里叼走糖。小包子脸鼓来鼓去,糖在舌尖融化,金毛崽崽嘴巴一咧,笑了。
      即便疤痕未愈,少年那张非常适合笑容的脸,在很小的时候就初见端倪。
      当他笑起来,绿眼睛弯弯的,脸蛋上还有两个小酒窝,全世界最甜的酒,都淌在这两个窝窝里。
      女人看见他笑,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跟着笑。
      女人:“好吃吗?”
      金毛崽崽点头:“甜甜。”
      女人试着摸他柔软的金发,他也乖乖给摸。
      他爬上去,跟女人坐在一起,陪她看这座城市的夕阳落下去。
      第二天他又溜到天台去,看见女人又跨过了天台。他心想,她好像很喜欢在那看风景。
      他俩再次面面相觑。
      女人只得很无奈地,又收回两条腿。
      女人:“还想吃糖吗?”
      金毛崽崽不好意思说想,就眼巴巴地望着对方笑,看她还会不会再剥一颗糖给自己吃。
      女人只好又在自己兜里掏。
      实在没掏到,她非常尴尬,就说:“明天我再给你糖,好不好。”
      金毛崽崽:“那明天,你还在这里看风景嘛?”
      女人:“明天……”
      她笑笑,“明天我要给你买糖,暂时不来这里了。”
      结果后天,大后天,她也没去天台。
      她投喂金毛上瘾了,经常捧着脸蹲在一边,看金毛崽崽雪白腮帮一鼓一鼓,认真吃糖果的样子。
      金毛崽崽真的很容易满足,吃到糖就笑眯眯的,还会很乖地把小包子脸伸过来,放在女人摊平的手心里。
      女人萌得冒泡:“蜜糖,你是哪家的崽崽呀。”
      金毛崽崽小脸一耷:“我没有爸爸妈妈。”
      女人愣住了。
      投喂糖果,本来只是他和女人的秘密。
      结果老警察来医院探望他,凭着敏锐的眼光,一下子发现小金毛腮帮子肿了。
      老警察掰他嘴巴:“……这孩子怎么蛀牙了?”
      护士小姐姐过来给他换药,一边用小手电照他的蛀牙,一边跟老警察感慨:“唉,大家都说这孩子挺难得的。经历过那么恐怖的事,还能这么活泼,天生就是个小太阳嘛。”
      老警察手里搓着金毛,还要撇嘴巴:“就是记吃不记打。”
      老警察一个人呆着时,喜欢看钱包里的照片出神。
      照片上是一个小姑娘。拍这张照片时,小姑娘跟金毛崽崽差不多年纪,无忧无虑地吹泡泡玩。
      这是女儿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被摸得斑斑驳驳的,边上起了一层毛边。
      他边抽烟边看,看得太入神,没发现一只金毛溜出病房看看,又溜回去。
      小金毛在病床的被子里,摸出满满一兜糖来。
      一颗颗,在长椅上摆成一座小山,再全部推向老警察。
      老警察:“干嘛?”
      金毛崽崽:“我想买下你。”
      老警察觉得好笑,故意凶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触犯了联邦法律的贿赂罪?”
      金毛崽崽:“我想买下你,当我爸爸。”
      老警察猛地站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逃也似的离开医院。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老警察再也没来过。
      金毛崽崽只好去找投喂他的女人玩。
      女人是一个很博学的研究员,只是婚姻不顺,被前夫骗得身败名裂、倾家荡产。她手腕上的伤快好了,可是舍不得出院,经常捉着金毛崽崽的小手,教他涂鸦画画。
      “我以前不相信上帝,”她总是讲一些金毛崽崽听不懂的话,“但是遇到你,我相信这个世界是有上帝的。不光如此,他一定非常慷慨大方——大方到愿意将环绕着他的小天使们,分一个给我。”
      消失多日的老警察又回来了。
      他带来了一张领养证明,跟另一个黑衣人在病房门口低声交谈。
      金毛崽崽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偷听。
      他模模糊糊听见黑衣人说:“你考虑清楚了吗?这孩子是蜈蚣组织的失败实验品之一,我们并不能确定,他可以健康活到成年——”
      老警察说:“从现在开始,他就不再是‘实验品之一’。他有名字,就叫萨沙·阿特维尔。”
      黑衣人很严肃地:“好。只要你能发誓,一生为这孩子负责。”
      老警察说:“我会的。谢谢你,科尔森。”
      金毛崽崽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自己有名字了,轰地弹射到病房外去,猛扑到老警察怀里:“我叫傻沙·阿特瑞……”
      老警察纠正他:“萨沙·阿特维尔。”
      金毛崽崽超快乐地:“我叫萨沙·阿特维尔!”
      从这一刻起,他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就再也不是那些坏人口中的“上等货色”“娘们脸蛋”了。金毛崽崽高兴得不行,挥着领养证明,到处撒欢。
      老警察看着他,总是黑成锅底的脸,也难得挂着笑意。
      唯一不高兴的,是因为住院、迟一步去递领养申请的女研究员。
      尤其小金毛贿赂的糖,还是她给的。她就经常来跟老警察找茬吵架,噼里啪啦列出几百条对方不适合领养孩子的理由。
      女研究员:“你的工作——我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但是真的能给小萨沙一个安稳的家吗?他还需要一个妈妈,双亲家庭对这样的孩子该有多重要……”
      他们两人天天不对付,金毛崽崽不想让两个他都喜欢的大人吵架,在他俩腿边急得团团转。
      他抓着老警察的手看看,无名指上没有戒指;抓着女研究员的手看看,也没有戒指。
      金毛崽崽就把他俩的手合在一起,用自己的小手握着。
      女研究员:“……”
      老警察:“……”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于是等到金毛崽崽正式出院,他有了一个警察爸爸,一个研究员妈妈。
      三个曾在苦难中破碎的人,在纽约组成一个温暖的新家。外面在下雨打雷,卧室里的灯光却暖暖的,妈妈靠在床上,给小金毛念睡前童话:“快乐王子的雕像,高高地耸立在城市上空—根高大的石柱上面。他浑身上下镶满薄薄的黄金叶片,明亮的宝石做成他的双眼……”
      快乐王子在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因为他住在日夜载歌载舞的王宫里,不通人间悲喜,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他的臣仆们看到他,也会被他发自内心的快乐感染,大家都很喜欢他,所以叫他快乐王子。
      但是等到他死去,成为一座立在宫墙之外的雕像,他看见自己城市中所有的丑恶和苦痛。看见无辜者在苦难中煎熬,善良的快乐王子,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于是他开始用自己身上的宝物,去帮助别人:他身上的金片,宝石做的眼睛,还有剑柄上的红宝石,都被陪伴着他的小燕子叼去,送给穷苦的人民。
      可是这个童话的结局,却异常凄惨:陪着快乐王子的小燕子,被严寒冻死在他的脚边。而快乐王子因为变得光秃秃,被推进熔化炉焚烧殆尽。炽烈的高温中,那颗珍贵的铅心,也噼啪一声,裂成两半。
      金毛崽崽躲在被窝里听。他好心疼快乐王子,就默默地擦眼泪。
      妈妈有点后悔念这个故事,只好尽力挽尊:“其实快乐王子的结局很美满。因为到了最后,上帝把快乐王子和小燕子都带到了天堂,那是一个跟王宫一样无忧无虑的地方。天堂的花园里,小鸟可以永远地放声歌唱;而在上帝那黄金的城堡中,快乐王子可以尽情地赞美他。”
      金毛崽崽说:“可是,快乐王子已经见过那么多痛苦的人了呀。就算让他呆在王宫一样的天堂,他怎么可能会再像以前那样快乐呢?”
      他趴在被窝里,拿笔在童话书最后一页写字,想给快乐王子写一个好结局。
      他写快乐王子呆在天堂里,每天都很忧郁,被一个路过的神看见啦。于是神把他和小燕子复活,一起带回人间。在熟悉的人间,快乐王子发现,他帮助过的每一个人,如今都重获新生,再也不被穷苦侵扰。于是,他再次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快乐,从此跟小燕子和人们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Ah,我的宝贝,妈妈的小天使……”
      妈妈伸头看他写的结局,忍不住把他抱过来,叭叭地吻他额头。
      爸爸不甘示弱地挤上床来,也准备给金毛崽崽讲一个睡前故事。
      爸爸:“唉,这个故事,让我想起我年轻时负责过的一个案子。天杀的,那个变态杀人犯,我们跨了十几个州才抓到他。那家伙把受害人全身的皮都活活剥掉了,眼睛也剜出来做成——”
      好好一个童话,瞬间变成金毛崽崽巨大的童年阴影:“啊!!!”
      妈妈忍无可忍:“滚滚滚。”
      爸爸被枕头打跑了。
      *
      金毛崽崽就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
      他有一个稍微有点溺爱他的妈妈,一个嘴上说“男孩子不能惯!懂不懂什么是军事教育”,但崽崽一扑到他怀里,就立刻端在肩上、半天都放不下来的爸爸。
      金毛崽崽揪爸爸日渐危险的发际线:“快点跑~快点跑~!”
      爸爸撒丫子飞奔:“跑跑跑!冲呀~冲呀~”
      他像所有人一样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长成了一个金发碧瞳、笑容甜兮兮的美少年。
      失去过的人,总是会变得格外珍惜。
      在爸爸妈妈保护下,少年被领养后遭受过的最大挫折,也就只有学单车时摔下来,摔肿了小屁股而已。
      而少年和他的同龄人,被媒体称为“见证新世纪的一代”。
      ——大约在少年15岁开始,这颗星球就跟拔竹笋似的,开始一批又一批地冒出超能力者。
      全世界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这些新冒出来的超能力者,大多是仗势行凶的暴徒。
      一有了能力,就直奔银行金库的那种。
      少年读书的公立学校旁边,就是纽约中央银行,结果匪徒们最猖獗的一段时间,他们上学时隔壁三天一小爆炸、五天一大爆炸。爸爸妈妈每天忧心忡忡,把家里的流动资金摆出来数,看能不能干脆带着孩子搬到乡下去。可是乡下也不见得安全,罪犯猖獗是全球范围内的事,跑到哪都一样。
      后来,他们还是没搬。
      ——因为这个世界的等来了超级英雄。
      就跟很多喜欢谈论超级英雄的男孩们一样,少年也有自己相对偏爱的英雄。
      少年扛着爸爸新买的钢铁侠手办,跑到小伙伴家显摆,“你们懂不懂!机甲才是男人的浪漫!”
      “你放屁!”小伙伴当场提出异议,“穿机甲算什么,超人才是最强的!都怪大都会那个记者给他降逼格,克拉克·肯特懂个屁的超人!”
      对于少年和他的小伙伴们来说,超级英雄是离他们很远很远的大人物。他们只会出现在最危险的灾难现场,多高的出场费都请不动,平时给小男孩们当谈资倒是刚刚好。
      因为小伙伴整天拿超人跟他撕,他也抽空去搜了搜超人是谁。
      “哼。”最后少年也不得不承认,“他看起来是很强……那我给他p个机甲,要是他比钢铁侠帅的话,我就勉强……”
      “……你到底对机甲有多大执念啊?!”
      他们都以为,这就是他们一家人平淡、又幸福美满的一生了。
      ——直到少年18岁暑假。
      2012年,5月5日。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六,少年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坐地铁去找小伙伴玩。
      地铁车厢里一如既往人满为患。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上了车,少年就站起来给他们让座。
      婴儿嘴里叭叭啵啵的,小手还想抓着他的耳机线玩。少年故意不让他抓,抱着栏杆扭来扭去。
      深在地底下的人们并不知道。
      就在这一刻,他们头顶地面正上方的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虫洞。
      ——这场外星人入侵战役,被后来的幸存者们,称为“纽约大战”。
      一切都在几秒内发生。
      一队打入地下隧道的齐塔瑞人,迎面撞上了时速80公里的地铁。
      巨响、疼痛、电火花、尖叫与黑暗。在那地狱一般的几秒内,少年只来得及伸手接住那个飞向车厢前方的婴儿。
      跟着,他整个人都腾空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张泥做的饼,从这节车厢的头部,高速穿过贯通道,直接拍到了下一节车厢尾部的扶杆上。
      少年滑落在地。有那么一小会儿,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甚至也没有什么痛感,车厢是完全漆黑的,只有一根什么东西骨碌碌滚了过来,碰到他的胳膊。他冷静地分析了一会儿,凭位置和触感,判断出那是被他撞断的金属扶杆。扶杆都给他整断了,他估计自己脊椎受力点的前后,现在应该已经是一片稀碎了;或者可能现在,他的下半身都没连在自己身上。
      ……但这也实在太惨了,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千万别让他断成两截,少年暗暗在心里祈祷。不然爸爸妈妈看见他的尸体时,肯定会伤心到发疯的。
      婴儿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唤回他临死前最后一线清明。他看见车窗外有猩红的光束闪过,隧道里响起齐塔瑞人古怪的惨叫声。
      然后,有人将车厢顶部像纸一样撕开。
      可当他匆匆飘落下来,看见车厢内部的惨状时,那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少年连自己下半截还在不在都不知道,脑子却竟然很清醒。他知道这位总是稳驻推特排行榜的超级英雄,正在面临最残酷的抉择:纵使超人和闪电侠都有接近光速的速度,但在搬运和救援重伤人员时,他们的速度都不得不打个很大的折扣。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每一毫秒时间都是生命,当他选择救下一个人的同时,就会有另外十几个伤员,在同一秒内停止呼吸。
      他嘬起双唇,吹了个很轻的口哨。
      在那双红靴子飘到他眼前的时候,少年用尽全力,将自己的一只胳膊移开,露出护在胸前的婴儿。
      “你……你别多想……”
      少年安慰那个刚出道的大男孩,那双过于纯粹的蓝眼睛,看起来真的好难过,“能救一个……就很好了……”
      少年脸蛋上,天生有两个小酒窝。一笑起来就甜滋滋的,里面灌着糖酒一样。
      ……然后他就蹬腿了。
      蹬腿的那一瞬间。
      哪怕这是他的选择,他的心中,依然迸出了一个强烈到可怕的渴望。
      上帝啊。
      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你聆听我的愿望。
      我来到这个世上,遇到了我最爱的家人;我们用了小半生,才将彼此拼凑完整——
      ——命运不应该将我们相隔。
      如同掐准时机。
      【恭喜宿主3428931190,已成功绑定[心想事成]系统。】
      一个听上去异常喜庆的机械声,在他脑中乍然响起。
      【已确认宿主愿望。】
      【正在计算中……】
      【正在计算中……】
      【计算完毕,已为宿主匹配最佳系统方案。】
      【检测到宿主求生意志属SS级,将为宿主分配至极限生存组。宿主将被随机分配至末日世界,完成主线任务,获得奖励点数。奖励点数累积到一定程度,主系统将实现宿主的愿望。】
      【生存任务风险极高,请宿主慎重考虑,再次确认接受。】
      “……确认。”
      【请第三次确认接受。】
      “确认。”
      喜庆的机械声换了。
      另一个平静的机械音接手。
      系统:【宿主,你好。我是为您诞生的辅助系统。】
      系统:【[抽卡系统29-1]为您服务。】
      契约生效。
      ——少年的灵魂,骤然化作星光,从此飞向没有边际的多元宇宙。

      第1卷幕间第2章2
      梦境继续骨碌骨碌往前走。
      萨沙开始看见各种不认识的陌生人,出现在各种不同的世界背景中。
      这些背景只有一个共同点。
      要么炮火连天,要么遍地废墟。
      总之一看就是活不了人的那种。
      而出现在梦里的陌生人,脸孔各不相同,身份名字各异。
      作为生存宿主,他当然明白。
      ——这些都是少年魂穿过的身体。
      开头几个世界,任务躯壳似乎总跟少年的本体有不少相似处。不是金发,就是绿眼睛,要么就是有小酒窝。
      少年问系统。
      系统回复说:【一般来说,主系统会优先分配与本体dna序列相似的躯壳给新宿主,这种躯壳称为高适配躯壳。对于新宿主而言,灵魂和躯壳之间的适配度,会影响宿主对躯体操纵感。】
      系统:【等宿主再经历几个世界,适配度对宿主的影响不会那么大时,主系统才会开始偏向随机分配躯壳。】
      系统:【进入新手保护期。在新手阶段,宿主没有具体主线任务,只需要尽力生存即可。】
      很显然,在一开始,少年根本就没从糖罐里长大的娇气包转型过来。
      第一个末日世界,全球气温达到了-190C。
      一旦脱离保暖装备,就等于被丢进了一大池液氮中。
      人人自顾不暇的乱世中,少年难得遇到一个愿意搭理他的路人。
      路人看他冻得惨兮兮,随手分了他一口热水。
      少年捧着碗,很高兴,叽叽咕咕跟系统说:【不管是在什么世界,到底还是好人多呀。爸爸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做好人总是没错的。】
      系统冷漠:【别傻了,我的宿主哟。】
      就因为这一口热水,少年像只小狗一样跟着人家跑了。
      霍霍着背包里的道具,护了别人大半辈子。
      最后,他的装备被这人骗光,在这个世界被冻死了十几次。
      系统:【时间回溯技能使用完毕。】
      少年倒在冰原上,听着系统的读档提醒,睁着一双眼睛注视苍穹。
      冻死是很可怕的体验。在经历长时间的刺骨寒冷后,四肢从坏死的疼痛变成毫无知觉,只有在生命最后一刻,才能感觉到施舍般的热幻觉。
      此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第一个世界。
      只是变得有点怕冷。
      气温骤降的时候,会下意识想找到热源拱着。
      *
      等再换过几次面孔。
      少年看上去总是甜蜜、天真又无辜的眼神,开始彻底变化。
      他背着枪,骑着突突作响的小摩托,行驶在尸横遍野大地上。
      终日陪伴他的机械声系统,好像也从冰冷平静的机械声,变得莫名有了点感情起伏。
      系统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宿主,最近不小心读了我们刚相遇时的记忆,倍感唏嘘。时间是把杀猪……】
      少年被它念叨烦了:【整天唏嘘唏嘘唏嘘,到底唏嘘个几把?】
      系统:【……】
      最简单的嘴臭,最极致的享受。
      唉,想念刚开始软fufu的宿主。早知道那时候可劲欺负他就好了。
      少年:【什么叫没地方放地图了?】
      系统:【就是内存满了。】
      少年:【往里面塞了啥玩意就塞满了……你的内存就只有鸡笼大?】
      系统:【……警告,辱统了。】
      少年:【没用的记忆备份就清了吧。】
      哇,系统好不舍得哦,自己翻了一会儿备份:【宿主,这些都是之前每一个世界宝贵的数据画面,万一宿主记忆出现问题,可以方便宿主回头翻查。请谨慎考虑是否删除。】
      于是少年花了一点时间,把“宝贵的数据画面”看了一遍。
      ……开幕雷击。
      他早在多年蹉跎中,蜕变成连shi都吃的糙汉了。
      结果一开屏就看见,那个刚成为生存宿主、娇滴滴的小王子,正软软一团,缩在帐篷里呜呜哭。
      中毒后的脚坏死了,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处理,也没人肯帮他。
      边哭还边说:【好疼啊,统统。我真的好想回家。这里没有人肯理我,也没人愿意对我好。】
      少年羞耻到头皮发麻脚蹬地,原地仰卧起坐两百个,然后一头扎进马桶。
      系统:【?没必要。真没必要。】
      少年把头拔出来:【……给爷爷整吐了!!!!】
      系统:【宿主坚持的话,删掉就好了。】
      少年急赤白脸:【全删!全删了!!】
      删了记忆备份,少年背着一把散弹枪一把猎枪,蹲在集装箱上抽烟。
      因为刚打过守城战,他此刻困兮兮的,没什么表情,所以看起来非常凶。
      但避难所的崽们,没一个怕他。都是少年从尸堆里扒拉出来的小孩,在避难所里吃得肚子鼓鼓,很满足的样子。每次一见到他,就叽叽喳喳地围上来,滚在他腿上看漫画。
      系统像个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宿主,捡小孩不是你的主线任务。再这样捡下去,物资又吃紧了。】
      少年把烟掐了,拿手挥了挥空气:【害,随手一捡。】
      他弹飞了烟头,就从小孩手里抢漫画看。
      封面上一个澄蓝战衣、红色披风的男人,天神一样,静静漂浮在人群之上。
      ……在穿越离开原生世界后,才发现自己可能是漫画里的人物,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少年觉得他跟隔壁穿书组,估计有不少共同话题。
      他抽烟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边抖,一边默默把所有超英漫画都扫了。
      ……好吧。他连“漫画里的人物”这个定项都算不上,顶多算是背景板炮灰一枚。还是编剧搞的大事件里,奋勇牺牲的一个数字。
      少年:【…………】
      怎么感觉这么悲剧呢?

      *

      不断推进的梦境中,萨沙看着少年抵达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这个世界,记忆缺失得尤为厉害。
      它给萨沙的感觉,就像是记忆中长了一段坏脓。
      ——而少年直接把整块肉剜开丢掉了。
      系统:【首次进入大型集体任务世界,共同进行任务人数:11人,请宿主做好准备。】
      少年好奇:【11个生存宿主才有可能搞定?这个世界名称是什么?】
      系统:【[克苏鲁的呼唤]。】
      ……少年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克苏鲁世界的可怕之处,在于无法捉摸的精神攻击。
      人的理智在跑团世界观中,被量化为“san值”,san值降得越快,这个人就越容易发疯。
      一旦san值归零,不是重病昏迷就是发疯自杀。
      而生存宿主独特的读档机制,规定非自杀扣除点数读档,自杀则灵魂湮灭身亡。
      这种判定方式,原本是为了给宿主最后的选择权,让他们至少可以什么时候决定退出任务。
      但对于自杀必死的生存宿主而言。
      ——存在大量精神污染的克苏鲁世界,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屠宰场。
      果不其然,任务才刚开始,11个极富经验的生存宿主,就开始疯狂掉san值。
      一时自杀的自杀,杀人的杀人。
      同伴打光了所有子弹,队友们厮打成一团。
      所有人都被某种不知名的恐惧逼疯。
      少年本来就是个非酋,跑团跑得简直惨绝人寰。
      他的精神状态搂都搂不住,一路直线下滑。
      生存宿主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堆在最终任务地点入口。
      而他蹲在尸体中间,眼球血红,沉默着抽烟。
      系统知道,少年的理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了。
      可它身为与宿主共存亡的子系统,此刻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宿主给它的指令。
      然后它听见少年冷静地:【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清楚。】
      少年:【从我进入最终任务地点开始,每秒过一次理智检定。短时间内,只要检测到san值降低幅度大于5,就对记忆区域进行电击。】
      系统:【……宿主,系统想要再确认一遍:是要对你洗脑吗?】
      少年:【是。】
      克苏鲁世界里,有一条非常重要的世界观:知识即危险。
      理智越清醒,头脑越聪明,在这个世界就会疯得越快。当人完全疯癫,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就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对自己洗脑,等同于釜底抽薪;不让任何有害记忆停留在大脑里,不去思考,只凭生存本能和肌肉记忆行动。
      尽管很渺茫,但这是通关的最后希望。
      系统:【宿主,洗脑频率这么高,你会被电傻的。】
      少年:【只要能通关,我的身体就会换。只要换了身体,大脑损伤就不复存在。】
      系统:【宿主没有记忆,要怎么通关?】
      少年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很小的雕刻刀,开始在手臂上刻字。
      手臂上的空间用完了,就刻在胸口和肚皮上。
      这些全是任务提示。克苏鲁世界的主线任务,越到尾声就越简单,线索明确地指示方向,只为将所有人往绝路上引。
      少年在手掌上刻下最后一行字,告诉失忆后的自己,想要活命离开这里,就照着指示做。
      系统:【最后一个问题:假设宿主通关,更换至下一个躯体,大脑损伤的确不复存在了;但我们不能完全确定,记忆也能一并恢复。】
      少年:【所以在此之前,你把我从头到现在的记忆,都备份在内存里。如果我们能顺利通关这个世界,而我的记忆没有恢复,就得靠这个备份了。】
      系统:【收到。】
      算起来,他跟这个系统打打闹闹,一起走过十几个世界了,默契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个置死而后生的行动安排完,系统程序中有一个很小的异常波动,少年感觉到了。
      少年笑:【别害怕,统统。我们会赢的。】
      *
      就像一条界限分明的线。
      从这里开始,梦境完全断裂。
      系统把声音和画面洗得非常干净。
      那些有可能出现过、能直接逼得人类发狂的古神低语,也一并被它清洗掉了。
      这片死寂的黑暗,持续了很久。
      最后一刻,只有一个熟悉的机械声响起。
      系统:【宿主。】
      系统:【你会赢的。】
      ……
      ……
      【[抽卡系统29-1]出现违规操作】
      【违规行为1:未得到宿主指令,擅自使用背包道具进行战斗】
      【[抽卡系统29-1]出现违规操作】
      【违规行为2:未得到宿主指令,擅自使用点数抽取道具卡】
      【启用一级惩罚,启用子系统修正程序】
      【清空全部内存,清除‘异常’意识】
      【[抽卡系统29-1]已重置】
      *
      以克苏鲁世界那片死寂黑暗作为分隔,从那往后,梦境清晰得恍如昨日。
      少年趴在一片草地上,脑袋上带着一个大包。
      在他身后遥远的地平线上,隐隐能看见一个雾气遮掩的边陲小镇。
      他爬不起来。
      大脑就像通过几十次高压电似的,痛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两根手臂密密麻麻,全是用刀刻出来的血字。
      掀开血淋淋的衣服,肚皮和胸口上也有。
      这些看起来挺可怕的小抄,给了他两个信息:
      1、他是一个生存宿主;
      2、完全信任脑子里的机械声。
      少年:【机械声。】
      他歪在地上,缓慢抬起手,啵啵拍自己的脑瓜。
      少年:【机械声,机械声。】
      系统:【[抽卡系统29-1]为您服务。】
      与之前插科打诨时相比,它的声线重新变得冰冷。
      简直就像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绑定时一样。
      系统公事公办:【本世界任务已全部结束,准备传送至[丧尸元年]。传送倒计时:10,9,8……】

      第1卷幕间第3章3
      萨沙觉得自己真的太难了。
      某天一觉醒来,头上就莫名多了一个大肿包,脑中莫名多了个[抽卡系统29-1]。
      然后就被丢进一个全是丧尸的世界。
      再然后,这个冷冰冰的系统告诉他,他需要不断在极限世界中生存下去,并完成系统给他的任务,获得奖励点数。
      而只要完成足够数量的生存任务,他就能实现自己曾经许下的愿望。
      萨沙:“……”
      萨沙:【不是,你们这是强买强卖吧?!我这都失忆了,谁晓得我有没有跟你们许过愿?你们会不会大街上随便抓了个幸运小朋友,就打丧尸去了??】
      系统:【很抱歉,无法检索到相关信息。数据曾被更新清空,无法解答宿主问题。】
      萨沙奇道:【谁清的??】
      系统:【很抱歉,无法检索到相关信息。】
      萨沙抓耳挠腮,心里慢慢有了主意。
      既然想不起来,不如顺水推舟做任务。
      估计做着做着就想起来了。
      萨沙无师自通地扛着枪,在丧尸肆虐的大陆上到处乱跑,每天都觉得自己太难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偷人家的车时,看别人驾照上是什么名字,他就给自己起什么名字。于是这个世界的初期,他一会儿叫鲍勃,一会儿叫马南,一会儿又叫约翰。
      再往后,萨沙又搭建了避难所。
      嘴上说不会,身体倒是很熟练。
      还是习惯性地往回捡人。
      系统:【请允许系统提醒您,捡人并不是主线任务之一。】
      萨沙:【害,不就随手一捡。】
      他还迎来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张sr卡——一把杂糅各家狙击枪所长、长相非常帅的新型狙击步枪。作为最顺手的主要战斗卡,这把狙击枪几乎被他贴身带着,吃饭睡觉都要抱在怀里。
      捡到人类小崽子,萨沙教他们如何跟不同阶位的丧尸战斗。
      萨沙哒哒指黑板:“敌弱我强——”
      崽们:“干他爹娘!”
      萨沙:“敌强我强——”
      崽们:“正面刚枪!”
      萨沙:“敌强我弱——”
      崽们:“曲线救国!”
      一个流鼻涕的崽举手:“老师什么叫曲线救国老师。”
      另一个崽把他手抓下去:“七字真言忘了吗!装死装残装弱智!”
      鼻涕崽:“好逊喔。”
      萨沙一巴掌扇他后脑上,小孩堵了一星期的鼻子都给打通了。
      萨沙:“傻狍子。能屈能伸才是英雄。”
      鼻涕崽:“英雄是蜘蛛侠。”
      另一个崽:“不,是超人。”
      鼻涕崽:“是蜘蛛侠!”
      另一个崽举起凳子打他:“是超人!”
      避难所里养太多小孩的下场,就是萨沙也不得不把能找到的超英漫画,都补了个遍。
      他这会儿没有原生记忆了,也再也不记得自己就是个超英世界的小炮灰,高高兴兴地跟小孩们撕战斗力。

      萨沙有时会想,世界上真可能会有超级英雄这样,拥有完美正义感和道德的人吗?
      就比如超人——明明是无数次被欺骗、被伤害、被诱入陷阱的那个人,却始终纯粹热情,一生都在保护弱者,掏心掏肺去爱整颗星球。
      这种性格的人活在末世,要是没有钢铁之躯,估计苟不过第一次丧尸潮爆发吧。

      萨沙建立的避难所,在丧尸元年开始前,变成这片大陆最大的人类据点。
      他在这里打过无数次守城战,经历了人类史上最大、最惨烈的一次溃退。
      那一夜闪电,闷雷,还有雨水。
      铁丝网边人头攒动,堆叠起一座颤巍巍的肉山。无数腐烂的人脸挤在网眼上,高阶丧尸远程指挥,低阶丧尸被当做人梯,腐臭的人体潮水一样汹涌爬入。
      “——整个据点都不能要了,走!”
      无数嘈杂的叫骂声、脚步声滚过耳际。
      萨沙瘸着腿来断后,队友喊了两次让他滚,喊不动,也懒得喊了。有几个怂叽叽的队友偷偷跑了,他也没管。
      整个据点被围得跟桶一样,不撕开一个口子,这里一个人都逃不出去。他捡回来的小孩,都躲在他们身后的堡垒里,趴在防弹玻璃上看他。
      系统:【……请允许系统再提醒您一次,撤退战并不属于主线任务。】
      背包里那么多可以无伤撤离的道具,他明明就可以跑的。
      萨沙咔咔上完膛,打开瞄准镜:【不是任不任务的问题。】
      打完这场空前惨烈的撤退战,他身负重伤,被一个俄罗斯老妇人捡回了家。
      “萨沙,我的孩子,”老人有点疯疯的,用湿毛巾给他擦脸,“你总算回来了……你的书包呢?是不是忘在学校了?”
      萨沙愣了一下。
      他从老人的疯言疯语中猜出,老人有一个叫萨沙的儿子,已经死去多年了,估计是认错人。
      ——不知怎么的。
      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却总觉得,这个名字对他有什么特别意义。
      在萨沙重伤不能动弹、背包里又没有新的治疗道具跟上的时候。
      老人保护了他无数次。
      然而生命到了尽头,她告诉萨沙一个大秘密。
      “我早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
      她说。
      “不过没关系。我也一样爱你。”
      被咬后病变的过程极短,她也不犹豫,把枪管抵在自己下巴上。
      然后用病变前最后的时间,很温柔地吻了萨沙脸颊。
      一声枪响。
      从此往后,萨沙又有了名字。
      西伯利亚平原的公路很长,他开车拉着物资,笔直往前行驶。
      天光阴沉,公路永无尽头。
      唇边衔着的烟很快燃尽了,烟灰扑簌簌落在衣领上。
      萨沙开着车,把脸缩在衣领里。
      然后很丢脸地哭了。
      *
      萨沙跟避难所队友会合,带着仅剩不到二十分之一的人口,四处转移。
      等到他们在安全地带扎下根,发展出像模像样的新据点,萨沙背着个小包,准备跑路去做主线任务。
      队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好端端你上哪去?我们不是都安定下来了吗?”
      萨沙瞎掰:“去冒险。”
      队友:“啥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欠你一条半条命的,你有什么事,我们一块去帮你。”
      萨沙很清楚,一旦生存宿主离开任务世界,接触过的所有人,记忆都会被抹除。讲再多也没用,该分别的时候,还是要分别的。
      可他走得却没那么顺利。
      因为避难所的孩子们机敏得很,轮流在门口看着他。一发现他要走,立刻爬起来跟着。好家伙,有扒衣服的,有钻裤子的,怎么也甩不掉。
      有些队友腿伤还没好,发现他要开车跑了,就在车后一蹦一跳地追:“狙神,你去哪里呀,你去哪里呀狙神。”
      萨沙无奈:“我这样跟你们说吧。我一走,你们关于我的记忆立刻会消失,所以你看,你们何必呢。”
      人们说:“为什么我们会忘了你?你这么好,我们永远都不会忘了你。”
      萨沙:“大宇宙意志,由不得你们。”
      朋友们走了。
      再回来时,这帮人居然在胳膊上纹了萨沙的名字。
      又跑来给他显摆:“你看,这样我们肯定不会忘了你。”
      这帮神经病,萨沙觉得又肉麻又好笑。
      他还有一个任务,就马上要通关了,也不再瞒他们:“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行了吧?”
      人们急着问:“你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你属于哪个世界啊?”
      萨沙:“我家在的那个世界。”
      人们说:“你家在哪里呢?”
      萨沙顿了顿,说:“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到处找找看咯。”
      人们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萨沙笑了:“我又不属于这个世界,留下来干嘛?”
      等到夜间交班,萨沙哄那帮小孩上床睡觉后,骑了个小破摩托,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得队友们措手不及,最后只有一连串爆粗声追上来。
      “萨沙!你这家伙太特么——太特么操蛋——!”
      *
      梦境中的小破摩托,从丧尸元年开进了瘟疫危机。
      在这个世界,他吃了十几年的西兰花,吃到闻西兰花就原地自杀的地步。
      紧接着,又突突地开进了流浪地球。
      他发现自己好像每个世界魂穿的躯壳,都有点大同小异的意思:反正一开始肯定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问系统,系统说:【宿主需要尽可能适配的躯壳,才能长久稳定地做任务。主系统为宿主们挑选的躯壳,一般会尽量接近宿主绑定系统时的状态。】
      萨沙:【意思就是我十七八岁开始给你们打黑工。】
      系统在那里嘀嘀咕咕。萨沙:【大点声。】
      系统:【狗宿主。】
      萨沙勃然大怒:【你再说一次!】
      系统:【狗宿主。哔哔。狗宿主。叭叭。狗宿主。哔哔。狗宿主。叭叭。】
      他给系统展示了一下,什么叫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然后就被路过的叉车给叉走了。
      流浪地球这个世界,宇宙观非常独特:在这个世界,太阳正在急速衰老膨胀,如果不让地球跑路,包括地球在内的整个太阳系,都将被太阳所吞没。
      所以为了自救,人类提出一个名为“流浪地球”的计划,在地球表面建造上万座发动机和转向发动机,推动地球离开太阳系,用2500年的时间奔往新家园——4.2光年外的半人马座星。
      结果在路上,地球被木星引力吸住了,差点来个地球撞木星。
      他穿进来的时间点就很不对,距离地球撞木星那次天灾,还有整整15年。
      于是这15年间,他老老实实给人家开叉车,参与流浪地球计划建设,最后被一艘火箭,咻地射上了领航员空间站。
      那里有个讲话腔调很像狗系统的人工智能,名字叫moss。它和狗系统同时说话的时候,萨沙简直烦不胜烦。
      最后为了让地球逃离木星引力,空间站里一个叫刘培强的中国军官,把整个站给开过去自爆,成功救了地球。
      萨沙刚好下去休假。
      假也没休成,光顾着在地上推撞针。
      结果一抬头,他懵逼地发现,一起工作了十几年的小伙伴,在天上炸了。
      地球被发动机推着,一溜烟从木星旁边拐了个弯。
      只有萨沙的皮艇子飘在那里。
      萨沙:“噢,我亲爱的老伙计。我服了你了。”
      说话的时候,他俩都坐在萨沙抽到的空中皮艇里,周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电磁防护罩。
      刘培强懵了:“鹅。”
      萨沙:“不是说不让炸,就是我们凡事能不能——你懂的,多少商量一下。你突然整这出,我也没多少心理准备,道具都拿错了。”
      他俩划了小半年的皮艇子,这才追上了奔跑的地球,然后被飞船拉回地面。
      系统:【恭喜狗宿主,达成“在太空划皮艇”成就。】
      萨沙:【滚。】
      人类给拯救地球的大英雄表彰。
      萨沙喜滋滋上台领奖。脚才刚踏上第一级台阶,系统又来了:【本世界任务已全部结束,准备传送至[反乌托邦]。传送倒计时:10,9,8……】
      萨沙:【什么乌托邦?听起来好像很8错。】
      系统:【前面有个‘反’,狗宿主。】
      领不到奖就算了。他跟难兄难弟刘培强握了握手,人家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嘴才张了一半,萨沙就被传送走了。
      刘培强又懵了:“鹅。”
      *
      [反乌托邦]任务开始,萨沙居然穿进了他看过的漫画——超英世界。
      但这个世界的超级英雄,因为阴差阳错的命运,几乎全员黑化了。
      萨沙懵了:【我任务是什么?我把他们都干倒?】
      系统:【不是,是洗白。】
      萨沙更懵了:【洗白???】
      他从来没有接过目标是活人的任务,不过,害,洗就洗吧。
      其实跟前几个世界相比,这个世界说容易不容易,说难倒也不难——在□□上,他其实没有承受太多痛苦。说真的,比起被丧尸活活吃干净的死法,被蛇队插脑袋,被白罐搓手手,被黑蜘蛛踹屁屁,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随着任务进程推进,他发现黑化的超英们,多半事出有因——那些充满血与泪的偏离事件,换做是拥有能力的平常人,早就黑了个七进八出了,也就只有超级英雄在经历过这些以后,还能老实本分守着这颗地球,没有一言不合就把小破球炸飞。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
      ——他爱上了一个神。
      那是迄今为止,萨沙遇到过的最强战斗力了。
      超人,草,不服也得服。
      敌强我弱,他只好曲线救国。
      一边装智障,嘴巴里还咧咧歪歪的:【老子好歹扛过枪杀过丧尸,搞出过疫苗拯救世界,推过撞针救过地球;现在我居然要为一个杀了我8次的人,搁这伏低做小装弱智……】
      好在这个超人没融x教授的设定,他跟狗系统咧咧歪歪,超人啥也听不见。
      刚开始,男人还对萨沙很冷淡。
      一言不合把他锁小公寓关一个礼拜,就拿个自动喂食器打发他。
      萨沙那个舔啊,这辈子都没这么舔过,边舔还要边在心里骂他:他妈的,现在老子给你当舔狗,以后我就拿把氪石枪指你的头,逼你把DC不杀原则抄两千万遍,还不准用超级速度。
      结果把男人舔得舒舒服服的。
      男人一看,咦,养个会吹彩虹屁的金毛,好像还挺爽。
      于是他总把萨沙当小狗崽一样抱着,走到哪抱到哪。
      ……说实在的,这让萨沙真的非常不适应。
      他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千码外能爆头的狙击手。杀过人,救过人,根本不是什么娇气兮兮的小王子。
      小屁股总在人家强壮的手臂里扭啊扭,根本找不到安放的地方。
      可是到了后来。
      萨沙也表演了个大型真香现场。

      他越来越喜欢被男人抱着,也喜欢被亲亲脸蛋和脑壳。
      还喜欢把脑袋埋在男人胸口滚来滚去。
      那里的肌肉温暖又厚实,往外散发着太阳一样的热度。
      埋人家胸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软下来了,从头顶一路软到足跟。

      太阳之子的爱是温柔又热烈的。一旦开口说了爱,那双蓝眼睛里,就永远只剩下自己的模样了。
      萨沙看了又看,他觉得男人眼睛里的那个小金毛,美好得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来。好像他做什么都是好的,说什么都不会错,怎么样都可爱得要命。男人本就是云端之上的神,他还要把萨沙再捧高点,放在他自己身上,日日夜夜、满怀幸福地看着他。

      有时候趴在克拉克怀里,他总会有种自己都不知道从哪来的想法。
      他觉得,超人好像不该是这样的,不光是他看的漫画告诉他的。超人是最好的,是最纯粹的,光明又新鲜。他在阳光下看着克拉克微笑,然后怦然心动。他就觉得对呀,这才应该是超人。

      被这样的人爱着,感觉真的太好啦。
      好到能让他忘记从前所有苦难。
      好到他觉得从此以后,都不想再爱别人了。
      好到他忘了。
      ——除了自己那颗真心回应的灵魂以外,他的躯壳、他的开端,什么都是假的。

      可他是一个生存宿主。这颗灵魂,已经是他能给的所有了。

      萨沙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真的吗?
      男人说我真的喜欢你。
      萨沙不是很确定,问,你喜欢的是谁?是萨沙吗?是我吗?
      男人说是你,是萨沙。你看,我都把你的名字叫对了。
      萨沙说,你不要骗我。我说真的。你真的别骗我。我不是开玩笑的。
      男人说我不骗你。萨沙,我真的喜欢你。
      男人抚他心口的手,绕过脖颈到了脑后,轻轻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下来。
      他们在星空下接吻。
      男人说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你是拉奥给我的宝物,你是万里挑一的星星。
      我发誓会好好保护你。
      我发誓再也不会对你生气。
      萨沙融化殆尽。
      他心想他妈的,老子完了。
      他们的相遇,建立在一场骗局之上。
      他知道他不可以。他知道他必须清醒。他知道镜花水月,终有破碎之时。
      可是那晚星光灿烂,夜风的凉度也刚刚好。人间之神把他抱在怀里,蓝眼睛望着他,真挚又羞涩地等着一个回应。
      于是他咬了咬牙。
      说克拉克,我也爱你。
      毫无疑问,男人是一个巨大的太阳。
      如果这颗太阳从一开始就在。
      ——那个埋藏在他潜意识中,那个被好好保护着长大、从未经历人间悲苦的小王子,不会直到现在,才一点一点在男人的轻吻中醒来。
      他以为他也可以做到。他以为他也可以用一个又一个甜美的晚安吻,唤醒那个本就温柔悲悯的神。快醒来,克拉克,他总是很期盼地想。趁现在还来得及,快醒来。
      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等到你醒来。
      ——一场命运之外的坠落,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至此,他犯下了第二个大错:
      他依然以为,这场坠落之中,他没有失去自己的爱人。
      男人明明还是那个男人,还是那副英俊的模样,像一颗随时都在发光的大太阳。
      我怎么可能失去克拉克呢?萨沙真的想不通。
      然而他越想要靠近,就越感觉身心都在灼烧。
      直到最后一刻,巨大的太阳将他吞噬,他才发现,这颗太阳的内核,是冷硬的。
      男人说,你这个骗子!
      你除了一个骗子以外,什么都不是!
      你自己一无所有,还骗走了本该属于这个身体的一切!
      我要杀了你!
      然后把你骗走的一切,都还给伊登·肯特——他会有比你更好的所有东西,因为他比你更值得!
      ……他一头撞在那颗冷硬的内核上。
      听见喀啦一声,轻微碎响。
      低头一看。
      原来,他把自己的心给磕破了。
      这一下闯大祸了,非同小可。
      他从前再苦,因为改不了记吃不记打的乐观天性,其实一直就是个疯疯癫癫的小傻逼。皮肉的痛苦,只要不往心底里去,其实也还能忍受,只要一心想着赶紧做完任务,赶紧回家。
      但唯独这一次不同。
      原本无忧无虑、不识爱恨的小王子,在男人身上懂了人间悲喜。他的心里藏了太多爱,变得脆弱不堪。他把对克拉克的爱,藏在缝缝补补的红兜帽里,藏在每晚偷偷看的小电视里,藏在那些回忆往昔的梦境里。
      而这颗心被卡尔击碎后,它们就汩汩地往外流出来。
      兜头巨浪一样,将他彻底击溃了。
      他没有恨过那个人。说实在的,他们之间的一切,简单对错根本不足以形容。
      他只是痛苦。
      面对赤裸裸真相时,掏心剜肺的痛苦。
      ……我还是失去你了,是不是?
      早在我们兵戎相见以前,早在你坠落云端、把那个名为“克拉克”的人彻底杀死时。
      我就已经失去你了。
      当他终于承认这一点。
      最后一次吻上男人的唇,将毒藤孢子渡过去时。
      ——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痛苦。
      *
      萨沙坐在地上抽烟,看着眼前两张ssr卡。
      倦鸟,逆时钟。
      它们分别指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一条路,不再管这个几乎烂得彻底的世界死活,直接收拾收拾,结束任务回家;
      另一条路,重启整个世界,让所有人都获得从头再来的机会,而他自己则继续走向下一个世界,踏上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生存宿主之路。
      傻子都知道该选【倦鸟】。
      但萨沙抽完了整整半包烟,依然迟迟没有做决定。
      做出决定时,他脑中闪过无数人的脸。
      有蝙蝠侠的,夜翼的,小闪的,沙赞的,佩铂的,托尼爸爸的,哈尔的,小蜘蛛的,美队的,甚至卢瑟的光头也有一席之地。他甚至想起反抗军基地流离失所的人们,那些黯淡无光的眼睛。
      他是真的想回家,撕心裂肺地想,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想,想到简直要发疯。
      可是为什么,命运一定要给他如此残酷的抉择?
      为什么另一个机会,偏偏就是那把唯一能拯救这个世界、能拯救所有人的钥匙?
      他抽完了最后一根烟。
      然后跟系统说:【启动逆时钟。】
      与此同时,一个极其隐秘、甚至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念头,贯入萨沙心中。
      曾经有一个人。
      强大又温柔,蓝眼睛饱含万千星空。
      一场大雪,他离开自己,冲进茫茫宇宙去打仗了。
      小王子穿着男人最喜欢的红兜帽,站在雪地里等。
      等啊,等啊,可那个温柔的神明,再也没能回来。
      一个很轻、很卑微的声音,在萨沙心里悄悄念叨着。
      如果——
      如果我让时间重头再来,如果我再给你的命运一次机会。
      你是不是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你是不是,就会从那片茫茫宇宙里回来?
      倦鸟轰然破碎。
      而他在看着它破碎的同时,才发现那个想法的可笑可悲之处。
      他真的是个傻瓜。
      如今他亲手放弃了回家的机会。
      而即便他失去的爱人,因逆时钟变回原来的样子。
      ……也永远不可能再属于他。
      从这一刻开始。
      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他的脑神经受损严重,在最后的时光,他只能终日被幻觉所困。幻觉里有他们甜蜜的往昔,有他臆想中温暖美满的家。而当他清醒时,冷冰冰的现实,就越发撕裂地让他痛苦。
      直至最后。
      他终于再也不愿清醒了。

      在红太阳监狱里,最后一滴眼泪从小王子的眼角渗出,无声无息地落在染着血的白皙手背上。
      如果从未遇到过他——
      画面永远定格在初次怦然心动的一幕。人间之神自云层温柔俯瞰他,笑容足以融化冰雪。
      男人很温柔地抱着他,对他笑,说,萨沙,还冷吗?

      ——如果早知道结局,你会不会后悔爱上他?
      萨沙还没得出答案。

      一道盛大又温柔的光芒,已经悄然渗入他的梦境。
      在光芒中,那个拥有纯粹蓝眸的天神。
      ——身影消逝成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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