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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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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二天他们就准备去机场了。诺玛为两位顶级专员安排的机票是贴心的夜间航班——这当然不是因为价格会便宜一些,只是这样安排的话白天就被空下来了。这是执行部专员们最爱的安排,他们通常会用这段时间去买伴手礼或者在酒吧快乐的泡与被泡。
当然,虽然诺玛很贴心的为两位专员安排了这样的航班。但是作为已经在芝加哥住了两年半,之前又在卡塞尔就读了整整四年的倒霉鬼。路明非和楚子航自然是没有什么伴手礼和纪念品需要买的。送走了清早就被安排过来的搬家队和自己的行礼之后,站在已经彻底回归了他们搬来时的模样的客厅里,路明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真快啊。”
没头没脑的,他这么说道。
“嗯。”
楚子航提着两个手提箱从台阶上走下来,他将皮面上烫有金色的李嘉图字迹的手提箱递给了路明非,后者接过箱子的动作已经熟练自然到不需要说谢谢了。路明非单手划着谷歌地图,很快,他向楚子航展示了长长的一串名单——这是他们家附近的餐厅列表。
“找个地方喝一杯?”路明非说道:“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呢。”
放在原来楚子航肯定要说你最好少喝酒,对身体不好——楚子航在他关心的人面前就是这么一个跟他那张冰山总裁脸完全相反的八婆样。但是这一次,他居然点了点头。
“去这家吧。”
他没有接过路明非的手机,只是直接用手指点开了屏幕上倒数第二的那个名字。页面展开,路明非看了看酒吧照片,吹了个不成功的口罩。
“这个我们去过啊!”
他高兴的说道,然后开始对着别人留下的评价开始计划他们要点什么……跟着大力的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称赞不愧是师兄你,能这么精确的在一堆酒吧里找到早上开门的罕见品种。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路明非。在转化为‘神躯’之后开始了第三次发育的Alpha现在已经高了路明非一个头还要多,所以他每次看他的时候都需要垂下眼,所以每一次的眼神都好像很温柔。
路明非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向了车库,楚子航提着他们俩的箱子,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楚子航选择这家酒吧,的确不仅仅因为它白天开门,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汉堡做的很好。
——而是因为这是他们在这里住下来之后,一起去过的第一个酒吧。那时候的饥肠辘辘的路明非狼吞虎咽之后,口齿不清的对比他淋的还要湿的楚子航说。
“我喜欢这里!”
仿佛饿死鬼投胎的‘S’级大声宣布道。
“我们一定还要再来一次!”
坐在他对面的Alpha把属于他的那杯热橙汁推到了路明非手边,拯救这个快要把自己噎死的饿死鬼。在路明非的道谢声里,他轻声说道。
“好。”
17、
然后他们就一直都没有再能来一次,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每一次路明非跟他说抱歉啊师兄的时候他都有一个很好的,很完全的借口,来证明他今天也要失约、不能回家、留下楚子航一个人解决他做好的两人份大餐是有理由的。
但是楚子航知道的,其实路明非只要想,总会有办法。就像是他曾经在整个世界的质疑下背着通缉一路从中国跑到了西西伯利亚,最后把他从冰海底下拖出来一样。
路明非只是不记得了,他只是不太想,他只是觉得——
18、
对于他来说,楚子航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19、
照常理来说,早上来喝酒的绝对是异类了。大部分的酒吧只有晚上才开门,这家也只是因为厨师的惊艳水平兼职作为餐馆营业才变成全时段餐厅的罢了。
但是今天,路明非推开餐厅的门的时候,迎面传来的就是蒸腾的酒气,和男人的哭嚎。
“我是那么的爱她!”壮的好似一只毛子的男人哭的却像是一只四百斤不含头的狗子,他趴在吧台上紧紧攥着酒杯:“你们都知道的!世界上、嗝,只有我!——”
“是的是的我们知道的。”被他抓着讲故事的酒保一脸绝望:“说真的,约翰,你真的不能再喝了,你该回家了!”
“不!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嗝、我跟你说……”
于是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故事再次回到开头。重新讲述起自己惨遭渣女的、与其说是爱情故事不如说是受骗经历的壮汉一边拧鼻子一边灌酒,酒保先生放弃的坐了回去,他冲着路明非和楚子航比了个抱歉的口型,得到一个理解的微笑。
“真的非常抱歉——啊,这是菜单。”另外一个侍者眼下有深重的黑眼圈,他冲着两位客人强撑起一个微笑:“只有一本可以吗?如您所见,我们实在是有些腾不开手。”
“当然。”路明非很是理解:“别担心,我们是老客户了。等等需要点餐我会叫你的,你们先忙吧。”
“那真的是太好了。”
侍者匆匆忙忙的走开了,路明非第一时间把菜单递给了楚子航,他自己正襟危坐的……开始听起八卦。
——该说不愧是卡塞尔狗仔之王的室友吗?
楚子航叹了一口气,他打开菜单,确认了一遍路明非一开始念叨要点的那些菜现在都还有。跟着他招来了侍者,背了一遍菜名。
“你们两位的话,点这些其实是有点多的。”
侍者友善的劝道。毕竟一般来说亚裔人都是特别的能吃,况且这两位的身材怎么看都不像是饭桶。
“谢谢你,但是没关系,就这么上吧。”
楚子航说道。侍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还在聚精会神竖着耳朵听八卦的路明非,对楚子航比了一个拇指。
“你们真恩爱。”
20、
约翰的爱情、阿不,受骗故事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新鲜的。
在他重复到第四遍的时候,路明非他们的菜已经上上来了。路明非首先把手伸向了炸鱿鱼圈,他满足的塞了一大口,合着酱一起咀嚼,油脂、蛋白质、和淀粉混合出来的‘上帝的食物’填满了他的口腔。跟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可乐,瞬间觉得自己是到达了天堂。
……就是天堂里大概不会有人哭这种感情问题就是了。
当然,当面这么吐槽也是不礼貌的。在他们离开了酒吧之后,因为这个特殊事件连基本交谈都不太方便的路明非总算是可以正常说话了,全自动吐槽机有种封印终于被解除的错觉。他扯了扯领口,侧过头看了一眼走在他身后的楚子航,对方还是很沉默的样子,不喜不怒,不骄不躁。
路明非自觉这个‘最后聚餐’一点儿也不成功,但是他看起来却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因为理解到了这一点,路明非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最后,路明非尝试着吹了一个口哨。他把那些想要说出来的失落,祝福,以及一点点的不甘心全部塞回了肚子里。选择故作轻快的玩了个梗:“约翰的故事告诉我们,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这是网络上现在很有名的梗,曾经被认作青春伤痛,描述深情与渣在数年之后看起来只觉得充满了搞笑的中二味道——假使听到他这句话的是诺诺,甚至芬格尔,估计第一个反应都是笑起来,然后问他你高中物理毕业了没有,不知道什么叫做能量守恒吗?
但是偏偏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听到他玩梗的是楚子航,只有楚子航。楚子航陪着他放慢了步伐,看着路明非背着阳光踩着自己的影子玩,听到路明非的问题,他想了想,很郑重的回答。
“不会。”他说:“至少我不会。”
楚子航不会懂网络上最时兴的梗,所以路明非问他的话他就只能从字面意思来理解。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路明非会突然问他这种话,但是他回答的还是很郑重,仿佛在教堂里面对着神父的问题说出那句‘I do’一样的郑重。
路明非愣住了,他怔怔的回过头,回过头才发现楚子航也在看他。那张能秒杀世界上绝大部分雄性的俊脸轮廓冷峻,表情严肃……唯独那双非人的黄金的瞳孔里,全都是温柔。
“其实我就是玩个梗。”路明非抬起手,他有点儿尴尬的挠了挠头:“师兄我们边走边说——你就当我给你开了个玩笑。”
“……嗯。”
于是楚子航眼眸里的光一瞬间暗了下去,迈开长腿,很轻松的就跟上了路明非的脚步。微微垂着眼的样子看起来更冷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就是觉得他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委屈的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子,狗子看到你穿鞋一秒开心的自己叼上了狗绳乖乖的放到了你手心里——然后等到的不是你牵着他出去散步,而是你摸了摸他的狗头拿着狗绳充作鞭子开始对着镜子摆POSE欣赏新鞋。
是很可怜,是很遗憾,但是怎么办呢?先不说世界上有没有能握着刀还能自走爆破的大型犬,楚子航根本就不是路明非的啊。
世界上最顶级的混血种Alpha最终会迎娶一个合适的混血种Omega,他们会生一堆很可爱的孩子,根据多少看看是未来会去跟加图索家的崽儿打篮球赛还是足球赛再或者羽毛球赛,好继承父辈仇恨一决雌雄……在这样完全可以看得到,绝对会被计划好的人生里,路明非最好的位置也只不过是能够有幸成为混血种未来中坚力量的教父。
“不要太过靠近他。”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突然想起来了在他拿到楚子航的病历本,成为他的‘联系人’与‘锚点’的时候,医生给他的忠告:“如果不可以的话,也不要给他希望。”
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甚至还没有理解到楚子航这个开玩笑一样的雏鸟效益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现在他懂了。
他们必须要一起度过的两年已经超期限的过完了,虽然他与楚子航还将坐在一架飞机上跨越大洋一起回乡……但是等待着人家的是垂泪的老母和等着继承人的皇位,等待着路明非的是什么呢?只不过是执行部安排的另外一个安全港罢了。
路明非不是Omega,也不会成为楚子航的救赎。他做完了好兄弟应该做的一切,也应该停止在好兄弟的那条线上。好兄弟要保持距离,可以两肋插刀,却不应当睡一张床。
那么就这样吧。路明非移开目光,他能感觉到楚子航还在看着他,他跟着他往前走,不问去哪里,也不问为什么。就仿佛茫然的跟随着第一个见到的人的雏鸟一样。
可雏鸟总会长大,回到候鸟的集群里。作为混血种世界里百分之零点零一分化成Beta的失败品,路明非从一开始就丧失了长出翅膀的机会。他与楚子航终将过上不同的人生,走去不同的世界。
——但是没关系,我们不能同行,却总可以一期一会的嘛。当时的路明非是这么跟负责他和楚子航的教授说的,说完他就挥了挥手,看似很洒脱的走出医生的办公室……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很不甘心。
20、
不是因为诺诺YY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爱情故事,也无关于喜欢与不喜欢这种小事,路明非只是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不喜欢从一开始就被否定了可能性的感觉,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他又变回了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柴路明非,只能日复一日的缩着脖子自己打趣自己的活着。
可事实就是这样。正如每个人小时候都听过的童话,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谢过了神仙教母的救命之恩,踏上了神仙教母变出来的南瓜车,穿着神仙教母的裙子——然后嫁给了城堡里的王子。
神仙教母的甘不甘心,和这个故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21、
“你们这花活儿整的也太用力了吧?”
看着被递到面前的花束,站在海关口的路明非只觉得眼皮抽抽。
“还有,为什么是白菊花啊?搞什么?我这就安息了?”
“这是雏菊,你的野外生存课和植物学都学到哪里去了?怎么过的考试?”芬格尔说道:“而且你为什么只看着雏菊?不是还有百合吗?”
“那就更不对了!百年好合和早日康复,你觉得哪个适合现在送?”
芬格尔心说你这都要回去跑了居然都没被某顶A送进医院,这事儿我也没预料到啊。按照顶A之间的理解,这种撩完就跑的小妖精是肯定要被按住揉搓的。然后再想一想B和O之间的身体差异,和顶A的资本,这肯定是要见血的啊——别说是看望病人用的百合花了,他甚至连医院都提前帮路明非打过招呼了。堪称尽到了一个吃瓜群众和前室友能尽的一切义务……谁知道楚子航真的能跟一个阳(和谐)痿一样忍住不出手啊!
这就不科学也不魔法啊!谁没做过A啊?柳下惠能坐怀不乱也不是因为没遇到合适的那个人吗?!
“我觉得都挺合适的。”
芬格尔挠了挠脸,他把花束往路明非怀里一甩。
“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诶诶诶注意点儿啊!”路明非手忙脚乱的接住花束:“别人是送花,你这是强卖强卖啊——哦豁,还挺香。”
“装备部新培育出的纯白香水百合。”芬格尔说:“第一拨就被我薅了羊毛……别往外说,你懂的。”
“我造。”路明非比了一个‘OK’的熟悉:“老熟练了,谢谢兄弟。”
“不客气……哎,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还挺好闻的。”
“洗衣液?忘记什么牌子了。”
芬格尔跟路明非交换了一个非常短暂的,兄弟之间的拥抱,被某位顶A盯得头皮发麻的前任Alpha飞快的放开了自己的前室友。他还想调侃一下,说你这是被越看越紧了啊——然后,他看到了楚子航的眼睛。
楚子航在看着他,看着他们,他的视线停留在芬格尔尚未完全收回的手臂上。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混血种的Alpha都是这样,他们总是如同守护着自己的巢穴和宝藏一样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心上人,试图阻绝一切的窥探。
但是,芬格尔看着那双眼睛。楚子航的眼眸正在急剧变化,黑色美瞳都掩盖不住的金色越来越浓,同时血色正在肆意的在他的眼白上绽放……他吞了有一口吐沫。
“路明非。”
“啊?咋了?”
“……你抬头。”
听到这样的话,路明非茫然的抬起头看了一圈——没有熟人,也没有死侍,天上也没有飞着超人,看起来世界一切都好。他不明所以的把视线转移回了芬格尔身上,他推了推芬格尔。芬格尔发誓,在路明非的视线落定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楚子航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不是,你有话说话,别玩神秘主义那一套啊。”
“我没……”
芬格尔的思绪飞快的转动,在路明非的手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那个奇怪的香味越来越浓烈了。这一次,这位已经用手术抹去了自己的腺体的前任顶级Alpha终于明白了,他一把推开了路明非。
“——跑!”
“怎——”
路明非愣住了,执行部专员的素养和他对芬格尔的信任让他本能的就要往后退,但是下一秒,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滚烫的手掌仿佛铁镣一样狠狠的攥紧了他的手臂,带来让他头皮发麻的压迫感与疼痛。路明非下意识的抬起头,他看到了楚子航的脸。
——并着那双被猩红与金黄填满的、属于怪物的眼眸。
“……么了?”
22、
下一刻,他被无法阻挡的巨力拉进了一个怀抱,有人死死地抱住了他。他的脸先是被压上了滚烫的胸膛,跟着,那双紧紧压着他的脊背的手臂略微放开,路明非还来不及挣扎,就被人捏住了下巴。
有什么滚烫的,湿热的,裹挟着烟与灰的味道的东西,覆盖了他的嘴唇。在最短的时间撬开了他的唇齿,深入他的口腔,势不可挡,又急迫难耐,像是想要在这一秒把他整个人都掏空了吞下去一样的暴烈,也像是在顶礼膜拜神祇的荣光一样的温柔。
路明非能感觉到自己也在发热,他仿佛在这个怀抱里融化了。又仿佛融化的只有他本身就摇摇欲坠的躯壳,他下意识的迎上去,想要从对方那里汲取到自己赖以生存的气息……
——在意识断片之前,路明非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尖叫声,以及芬格尔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