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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清晨,江上还是雾蒙蒙的,两艘大船缓缓停泊在了建康城的临江港。
      一路上顺风顺水,比原定时间提早了半天,丁黎下船的时候,正好看到建康城的日出。
      他们是从水门直接入城的,此时上了岸就到了建康城内。程浩先行下船候在码头上,等丁黎收拾好下船走上码头,他才过来毕恭毕敬地问道:“丁小姐,仰赖风水相助,我们竟能提前半日到达京城。下官算了算,恐怕别苑还未收拾完毕,不知丁小姐白日有何打算?”
      丁黎面纱半掩着,摇了摇头,他初到建康城,对这里一无所知,他能有何打算。
      杨春一直跟在丁黎身后,此时上前道:“我家老爷有书信带给我家公子,刚好小姐也未曾与我家公子相认,我们去他府上稍息即可。”
      程浩得了答复,便不再多言,知道了丁黎的去向后,他就借口回宫复命,与丁黎一行人分道扬镳了。
      杨春看丁黎一直望着程浩离去的方向,解释道:“小姐不用在意,程浩表面君子,到了京城,处处耳目,他是做给别人看的。”
      丁黎走在码头上,轻衣薄纱,穿惯了粗布麻衫的他还从未穿过如此轻盈精致的衣衫,让他不由觉得自己身上空荡荡的,一时之间竟萌生了一丝羞怯之感。江风浩浩,他的衣带随风飘舞,墨色的长发犹如山间飞瀑,白雾流云,白衣若隐若现,丁黎半掩身姿,更显绰约。
      杨春找来了一辆马车,让丁黎上车,自己则与其他仆人步行前往尚书左丞府。
      丁梁从尚书左丞府匆匆跑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睡眼朦胧,看到门外的杨春,先打了个招呼:“杨叔,你怎么来了?”
      杨春回礼,上前将放在胸口的书信交给了丁梁。丁梁拆开看了一遍,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再看看面前刚刚从马车里下来的飘飘欲仙的女子,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你,你是我妹妹?”丁梁有些结巴了。
      丁黎点了点头。
      杨春看丁梁一时说不出话来,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公子,早上水汽重,还是让小姐先进府吧。”
      “哦,对对对,先进来再说,先进来再说。”丁梁慌乱道。
      不出几个时辰,大街小巷热闹起来,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是在码头见到了九天仙女降临,人们争相议论,传播甚广。
      沈炎在庭院里练剑,林昭仪端了茶水过来,对沈炎招了招手。沈炎看到,便停了动作,走进了凉亭。
      “我听闻丁小姐已经到建康城了。”林昭仪一开口,沈炎才入口的茶水就呛住了。
      “这么快?”沈炎咳嗽着问,“不是说晚上才能到吗?”
      “你这孩子,怎么毛毛躁躁的。”林昭仪抚着沈炎的背嗔怪他,“这几日天气不好,风大,船就快了。”
      “娘……我不想……”沈炎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昭仪一根指头按住了嘴,“听我说完。”
      沈炎乖巧地点了点头。
      “宫外有传言说,今晨在临江码头上有人看见了九天仙女下凡,说那仙女身泛金光,乘云驾雾,衣袂飘飘,见到的人都被她勾了魂魄,茶不思饭不想,整日乐呵呵的,医馆的先生都没有办法。”
      沈炎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这些街头巷议的传言了。”
      林昭仪斜了他一眼,怪道:“你这傻孩子,你仔细地好好想想,丁小姐就是一大早从临江码头入城的。”
      “啊?”沈炎脑子没转过弯来,愣住了。
      林昭仪有些恨铁不成钢,敲敲桌子道:“说不定丁小姐就是美若天仙。”
      沈炎这才算是听明白了林昭仪话里的弯弯绕绕,赌气道:“美若天仙我也不要。”
      “哎,你这孩子怎么还不听说了?”林昭仪作势就要去揪沈炎的耳朵,被沈炎仰着身子躲过了。
      林昭仪整了整仪容,好声好气道:“我知道你无心与其他皇子相争,你我母子二人又不受陛下待见,若是能就这么冷冷清清过一辈子也好。但丁家始终是陛下的心病,也是一块烫手山芋,他不能给二皇子,也不能给四皇子,三皇子又放荡不羁,他只能给你。我仔细想了想,皇子相争向来不论亲情,若真斗起来,你没个靠山恐怕自身难保,与丁家结亲,你将来也好有个安身之地。”
      “娘……”沈炎喊了一声。
      “不必说了,你现在还小,其他皇子还不把你放在眼里,等你长大,他们未必会放过你,娘为你考虑,这门亲事你不能拒绝,一定要好好待丁姑娘。”
      丁府,丁梁此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但看着丁黎安然自若,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个兄长的样子。
      丁梁让人备了早饭,饭菜都上了桌,丁梁才入座。丁黎缓缓将面纱摘下,露出了他精致的容颜,这是一大早他在船上被两个丫鬟折腾了许久的结果。春花、秋月这两个丫鬟,非说要彰显她家小姐倾国倾城的姿色,昨晚就开始做准备,一夜没睡,今早把丁黎打扮得连他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丁黎内心哀叹,这是何必呢?下了船就上了车,下了车就入了府,有几个人看到了他的容颜?
      丁黎看向上座的丁梁,只见他端着碗,半举着汤匙,汤匙里的米粥滴到了他的领口他也没有动静,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
      杨春也被邀入了座,此时不禁又咳嗽了两声,这才把丁梁唤醒,“公子昨晚睡得不好吗?”
      “啊,不好,不好,昨夜看公文看到了很晚。”丁梁忙擦了擦衣领的米粥说道。
      “若是公子精神欠佳,饭后还是再小憩一会儿比较好。”杨春好心道。
      “好,好,听杨叔的。”丁梁忙不迭地说什么都答应。
      杨春笑了笑,不再说话,端起粥吃了起来。
      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丁梁没有准备丁黎的住所,丁梁这时再让人去收拾,明显已经来不及了。思来想去,他一拍脑门道:“我竟给忘了,今天是万安寺圆觉法师的布道日,一定特别热闹,我们不如去那里看看,晚上便在寺中度一夜,如何?”
      其实别苑下午就能收拾出来,但耐不住丁梁的盛情邀请,又想和这个兄长增进一些感情,丁黎于是就答应了。
      万安寺是建康城外的一座大佛寺,坐落于山谷之中,山间遍布亭台楼阁,平时也是一些达官贵人们游乐的去处。今日又恰逢圆觉法师布道,寺内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小妹,我跟你说,这圆觉法师可是个高人,佛法无边,但凡有人求他赐帖,无不灵验。”丁梁与丁黎坐在一辆马车里行了一路,多少已经没了初见时的局促,就和丁黎说起了万安寺,“而且啊,这万安寺的后山上还有一棵姻缘树,但凡有求姻缘的,必来这姻缘树前求得一条红绸带,写下心仪之人的姓名绑在树上,不久便有回音;若是夫妇二人想要长长久久生死不离,也会来这里各自求一条红绸带,写上对方姓名,结在一起,再绑到树上,就永远都不会分开。”
      丁黎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奈何丁梁滔滔不绝,就好像耳边的蚊子,折磨得他无法入睡。
      “等会儿兄长我先去姻缘树那儿帮你求个红绸带,再下来请圆觉法师开个光,你再随我上去写下五皇子的姓名绑到姻缘树上,将来你们和和满满,可不要忘记兄长的功劳。”
      杨春骑着马在马车外听得一清二楚,他一路都觉得好笑,他家公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到了万安寺已近中午,丁梁说这里的斋饭好吃,让他们先去吃饭,以免再过一会儿人多麻烦,而他先上山去把红绸带求下来,等到下午圆觉法师再到大殿布道,他好第一个去请圆觉法师开光。
      丁黎和杨春来到了寺内的食堂,春花、秋月两个丫鬟也跟来了,她们俩一直步行跟随,没叫苦没叫累,后来是丁黎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她们轮换着坐到马车边沿休息。本以为会是与僧人香客一起吃饭,没想到这里另有布置,僧人们都去了专门的食堂,这里都是香客在用餐,而且分了上下两层,下层都是大桌,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上层则是一个个小隔间,可以两人或四人就座。
      他们来得不早,许多隔间里已经有人了,没人的隔间也多被预定。丁黎的装扮本就惹眼,此时站在一群坐着的食客之中更是扎眼,杨春有意挡在丁黎与众人的视线之间,可四面八方都是人,怎么也躲不过。
      “小姐,我们还是去他处吧。”杨春说。
      丁黎点了点头,他也十分不习惯被这么多陌生人上下打量,就好像商贩叫卖的玩物一般,实在有失颜面。
      春花、秋月打了饭,端着饭菜跟随丁黎和杨春来到了半山腰上的一个凉亭中。这个凉亭远离山路,少有人过来,只要把住路口,就无人会来打搅。
      杨春对凉亭检查了一番,确认了安全之后,就要回去把住路口,谁曾想刚一转身,就见一对母子转过山路,走到了凉亭前面。
      杨春看到这对母子的衣着,猜想他们非富即贵,于是客客气气道:“二位,这里已经有人了,请二位另寻他处吧。”
      丁黎也看到了来人,心想只是一对母子,没什么不便,于是戳了戳春花,示意她无妨。
      林昭仪带着五皇子本想趁着今日圆觉法师布道,来此求个平安,再让五皇子求个姻缘,让他和未来的妻子顺顺利利和和美美。只是没想到出宫时已经晚了些,到了万安寺已经人满为患,不得已只好先打了斋饭,来寻个清静地方用饭,等到了下午再求圆觉法师赐帖。
      林昭仪看到亭子中的白衣年轻女子,心想她带着儿子确有不便,正要转身离开,却见亭子里的丫鬟走出来道:“我家小姐请你们进去。”
      秋月已经将凉亭里收拾干净了,三人落座,杨春自去路口把手。丁黎指了指春花腰间的墨筒,春花立即把墨筒和毛笔拿了出来,又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布铺在丁黎面前的桌案上。
      “你去照顾一下杨叔。”丁黎写道。春花会意,与秋月交代了一下便离开了凉亭。她们只拿了丁黎的斋饭,自己什么都没拿,丁黎不想让她们挨饿,于是就让春花去帮杨春打饭,待杨春腾开手,再让她俩去吃饭。
      林昭仪注意到了丁黎的举止有些奇怪,想问又不方便开口,便换了个话题问道:“看姑娘举止贤淑,不知是哪家府中的千金?”
      沈炎抬头欲看,却被林昭仪早一步按住了肩头。早在入亭时林昭仪就叮嘱沈炎不要乱看,沈炎也就一直低着头,没有去看丁黎。
      秋月正要回答,却听到亭外一阵呼喊,几个香客竟持刀闯了过来。
      不知杨春怎么回事,但明显他没能拦住这群闯入者。持刀的暴徒已经抢到亭前,秋月上前一脚便将当头的那个暴徒踹了出去。两个人围住了秋月,其他人进到了亭中。
      沈炎跳起来一脚将桌案踢飞,打在了进来的那群暴徒的胸口,将他们打退了出去,但还有暴徒翻入了亭中,正要去拉丁黎,林昭仪抢先一步把丁黎拉到了身边。
      沈炎打倒了两个暴徒,回身一脚踹在了想要去砍丁黎和林昭仪的暴徒背上,林昭仪挡着丁黎侧身闪过,暴徒直接飞出了凉亭。
      眼看这边占了上风,暴徒们及时收手,跳入山林,不见了踪影。
      “小姐!”杨春扶着树出现在了小路拐角,肉眼可见他左腰受了伤。
      秋月也第一时间赶回了丁黎身边,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见丁黎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又赶忙回去扶住杨春。
      丁黎见杨春受了伤,也跑了过去,想问又想到自己不能开口,便焦急地指了指杨春侧腰的伤口。
      杨春笑了笑道:“小姐不必担心,这和战场上的伤相比不值一提。”
      “寺内有僧医,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林昭仪走过来道。
      秋月扶着杨春,正好此时春花也端着饭菜过来了,看这里围着一群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当看到杨春受伤,她也吓了一跳,忙和秋月一起把杨春扶下了山。
      不知道还有没有危险,丁黎自然不能与他们分开,也一起下了山。林昭仪心中有疑问,也跟了上去。
      寺院偏房内,僧医帮杨春包扎好了伤口。丁黎和林昭仪在房外树荫下的石桌旁休息。沈炎在外打听了一圈,没有得到有关那群暴徒的有用消息。估计他们是扮作香客进来又混入香客中逃走了。
      “姑娘,你可知道那群人是什么人?”林昭仪问。
      丁黎摇了摇头。
      “那你家中可有什么仇人?”林昭仪又问。
      丁黎在绢上写道:“家父是江南江北跑船的商人,未曾听他提起过有什么仇人。”
      春花在一旁解释道:“小姐早年因病失声,无法说话,只能以纸笔表达,不便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林昭仪恍然道:“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
      “夫人不必自责,将夫人与公子卷入危险之中,小女亦十分难安。”丁黎在绢上写道。
      “姑娘宽心,犬子自幼习武,今日之事,别说我们共处一处,哪怕素不相识,我也会让他去解围的。”林昭仪说道。
      “嗯嗯,姑娘不必担心,若有困难,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沈炎在一旁附和道。
      杨春从偏房出来,对丁黎道:“小姐,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丁黎点头。
      “我送你们一程吧!”沈炎提议道。
      林昭仪打了他胳膊一下,道:“从此回城,路途不近,不知那些歹人是否肯善罢甘休,不如让犬子护送你们一程。”
      丁黎摇了摇头,杨春替他说道:“不必了,你们今天帮了我们,恐怕也会被那群歹人盯上,还是让公子保护夫人吧,我们自行回去即可。”
      “那也好,一路小心。”林昭仪道。
      双方告别。沈炎坐到了丁黎刚才坐着的位置上说道,“娘,你看这个姐姐怎么样?”
      林昭仪一指头戳在沈炎的脑门上,“想什么呢你!”
      “我说真的,您没发现她面对那群歹徒的样子,一点都不害怕的,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沈炎说道。
      “你才多大啊,见过几个女孩子?”林昭仪笑话他。
      “娘,说实话,你见到她面纱下的样子了吗?”沈炎眼睛亮亮的,好奇道。
      说实话,林昭仪见到了,她们正要用斋时,丁黎曾把面纱摘了下来,但很快那群暴徒闯入,丁黎又把面纱戴上了。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足够林昭仪看清丁黎的面容了,确实美若天仙,只是她总觉得那脸上的脂粉有些厚,不够自然。或许是女人看女人才会看到这个层面,她总觉得丁黎的那层脂粉是在掩饰什么。
      丁黎身上的薄汗终于落了,轻衣透气,这时他感到背上有丝丝凉意。他能感觉得到,那个夫人绝对不简单,他总觉得那个夫人看出来了点什么,所以他在自报家门时撒了谎。如今才进京城就遇到了刺杀,他有点担心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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