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风景，我是过客》品燕朱

48、第 48 章

　　苏迭过了那个周末后重新回去上班。
　　罗燊有些担心，她拍拍他的脸：我问心无愧，即便要走，也不会忍辱负重。
　　需要我陪你去吗？
　　苏迭瞥他一眼：我又不是去斗殴，用不着帮手。
　　这个眼神和口气太像以前的苏迭了，罗燊舒口气，但又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按照季末的说法，情绪向下波动固然不好，这突然向上波动是不是也不行啊，他再次小心翼翼的问：那个，苏迭，我们要不要再去看看医生？
　　苏迭叹口气：罗先生，这就是你向季末请教的心得吗？
　　罗燊装傻呵呵。
　　你放心，我不会跳楼也不会发疯。因为。。苏迭拖长了声线：我还有你。
　　罗燊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休假太多了，眼睛又有点热：哼，既然如此，那我也上班去了。
　　看她进了车，又恶声恶气的吩咐她：今天晚上咱该回家了，林姐问好几次了。6点30准时开饭，迟到看我怎么罚你。
　　啊，这么早？苏迭惊讶。
　　以后三餐全吃家里的，真要上班，午餐也送过去。
　　干嘛呀。苏迭更加不解。
　　猪都是这么短期催肥的。罗燊哼哼，再拖下去老太太要上门了，下周末跟我回家见见我家里人去。

　　苏迭再一次在所谓休假后突然回到办公室，再一次面临许多不解好奇揣度的眼光，她这一次仍然和之前一样，带着微笑与别人招呼，但是心境已然不同。
　　她先约见了内审，然后又见了韩青。
　　两个人还是在最初的地方，韩青端两杯一样的咖啡：回来了？他问她，仿佛她真的只是去度了一个假。
　　嗯。我整理了自己的银行卡信息，还有近期的通话信息，把这些刚刚提交给了内审部。苏迭喝一口咖啡，面孔沉静如水。
　　好。韩青点点头，第一次不知道在这个女孩子面前说什么。顿了一会，他问道：你自证的证据算充分吗？
　　银行卡里没有资金往来，但是我确实有和相关人员的通话记录。苏迭的眼神一黯。
　　所谓举报人或者Henry知道的信息其实非常充分，因此在和内审沟通的时候，内审不仅问了李成，也问到了陈青晏，居然也问到了秦星。
　　她虽然可以举证自己的资金往来的毫无干系，但是她举证不了自己是否和这个链条中的任何一个其他人有过现金往来。
　　她也可以问心无愧的描述自己和他们的往来细节，但是她没有什么视频音频材料作为证据，又有谁会那么做呢？

　　所以Henry hou不愧是老江湖。虽然举报人亦有举证的义务，所以他不会把她搞去司法机关，但是在一个自视甚高的顶尖企业，内部举报哪怕最终不了了之，但是也会带来过程中的麻烦。
　　对于庞大的辉煌集团而言，苏迭太渺小了。而且这些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怀疑事件，深查需要伤筋动骨，不查却又如鲠在喉。所以最终都会走向所谓的职场潜规则。

　　我没有做过。苏迭却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管他相信与否，因为他是她尊重的人，是曾经帮助过她的人，所以她需要当面给他说明和解释。
　　我相信。韩青再次点头。他的目光有些波动，会不会怪我那一天会后劝你息事宁人离职？
　　不会。苏迭摇头。我知道你是怕如果纠缠到底，公司从大局权衡可能会牺牲我。
　　苏迭，你长大了。韩青难以解释此时自己内心的感受。
　　请你相信我。最坏的结果我也可以接受，所以我才会这么做。
　　苏迭事实上向内审提供了李成，陈青晏以及秦星的电话，对于有些证据无法佐证的，可能去访谈另外一些当事人可能才有意义。
　　她无法预判内审会不会真的去做，也更加判断不了，如果去做，那些人会如何回答。
　　毕竟当初那样一个绵密的棋局铺陈开来，他们本来也并没有打算考虑过她的处境和感受，现在不会，亦实属正常。
　　好。韩青收回了此前的建议，他端起咖啡敬了她一杯。

　　即便是个闲人，其实也真没有那么闲。
　　苏迭刚从休息区走回工位，听到座机响起来。前台声称有人在楼下等她。
　　苏迭走下去，看到秦星等在那里。
　　我想，或许直接来这里，可能更有可能见到你。她的神情憔悴，手指捏住坤包的一角。
　　不至于。苏迭微笑。
　　我之前给你打电话，都被你挂掉。秦星有些踯躅。
　　苏迭想估计是罗燊接管她手机的杰作。找我有事情吗她并没有邀请她上去，仍是站在原地看她。

　　许是许久不来这里，加之前台保安八卦的偶尔打量，秦星觉得有点紧张：迭迭，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会儿吗？
　　苏迭想了一想，她有下意识的拒绝，但是她还是按捺住了自己。逃避不是最佳路径，因此她要靠自己来努力解决。

　　两个人坐在了公司边的咖啡厅里，曾经有些时候秦星来找苏迭吃饭，总是先会在这里喝杯咖啡然后看着她从那栋大厦里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东张西望的走过来。她的面孔在那个时候总是带一些冷峻，可是一旦视线对上她，就会有一个笑容。

　　迭迭，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都可以回答你。秦星仿佛下定决心。
　　苏迭还是面有淡淡的笑意，她摇摇头：秦星，我没有什么问题。
　　她不至于蠢笨到如今亦无法串联出过程里的点滴，但是即便通盘一一盘点，也不过是让她重温一遍自己被欺骗和利用的事实。事实已经发生，她没有再去探寻细节的兴致，她只想为这个事情尽力画一个句点。然后才能告别。

　　秦星似乎没有预料过苏迭的反映，她有一丝不知所措。
　　但两个人此后长久沉默让她觉得自己有些窒息：我是和马天华见过面。对不起那天我骗了你。
　　只有那天吗？苏迭抬起眼淡淡的看着她。

　　秦星的手上已经戴回那只翡翠，她紧张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摸手。她觉得自己有太多想说，可在她毫无温度的眼眸下又觉得无从说起。
　　最终她只能无助的捂住脸：迭迭，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我只是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苏迭只能叹一口气：秦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吗？她知道她在问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秦星着急的回答。
　　事实上秦星自己也不确定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只是在亮马桥的那个夜晚，在她终于再次遇到陈青晏之后，在他的无动于衷，在她再次的痛彻心扉之后，在有一个夜晚，陈青晏还是联系了她。
　　他并没有求她做些什么，那一天，陈青晏只是跟她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覆盖了他过去三十几年的一个故事。那个故事让陈青晏的手指上必须戴上那枚戒指，并且没有可以取下的期限。虽然陈青晏，没有一刻，不想取下它。
　　她毫无意外的被他打动，她脱口而出：要怎样才能帮你离开那个地方呢？你必须要离开那个地方。
　　他需要完成一笔漂亮的投资，投出能够IPO的企业。这样能够让他有机会成为合伙人，成为有明星业绩支撑的投资人，这样他就可以剥去那些曾经附着在他身上的，和他本人并无关系的所谓荣光，可以真正放出自己的光亮。
　　而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只有那么不多的两三家有机会在2年内IPO的准明星企业。可是他们欠缺一个巨大的有品牌支撑的耀眼业绩。
　　他们想做辉煌的生意，只有苏迭距离辉煌的生意最近。但是陈青晏抬起头，专注的看着她：秦星，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去做点什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我也不会要求你去带我们走近苏迭，因为那是你的朋友。
　　不不不，青晏，我愿意的，只要能够帮到你，我什么都愿意的。

　　是从那一天开始吗？一开始她也只不过分享了一些苏迭的个人经历和喜好，她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坏事，明明所有的人都因此更加亲近，也因此变得开心。只是当这样的举手之劳变得越来越多，多到一方面她窃喜自己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真的成为了一个对陈青晏有用的人。另外一方面她也却开始隐约的害怕。直到当所有的事情被这样毫不保留的摊开。。。

　　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爱着陈青晏？苏迭问她。
　　秦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所以可以为了他做一切？苏迭再问。
　　秦星松开手，看着她，然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苏迭站起来：秦星，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能够接受这个合理的理由。所以你不必对我觉得歉疚，我现在很好，也祝你幸福。
　　秦星怔怔的站起来，听苏迭接着说道：无论以后哪一天，你都要记得，你曾经为了你的幸福付出了一些代价，因此你必须得让自己幸福，否则一切曾经的付出都没有意义。
　　她说完转身就走。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苏迭心里不是不黯然的。但是她想人生的奇妙和丰美之处，或许便在于让你遇见一片山水遇见一些人，你们同行并且最终知道彼此只是偶遇。而远方还远，路途永没有尽头。这一次旷大的相逢，在短短时间内演足了许多年的戏份，让她结识了许多人，最终又要和他们一一告别，但或许唯一的意义便是她终于得到一个同行人。这也是她为了此行同行付出的代价。因此她也可以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