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和你见面》西空龄

12、没人笑话你的平庸 因为大家都一样平庸

　　韩初从来没想过未来，他一直都是得过且过的样子，虽然更小一点的时候也想过以后考清华还是考北大，后来认清了自己，人最可怕的就是认清自己之后停滞不前了，放弃自己般的随波逐流的生活，什么想法都没有，好像自己把自己丢在泥地里，虽然别人也踩不着你，因为你和那些人在一个泥地里。
　　没人笑话你的平庸，因为大家都一样平庸，你渐渐对生活失去了斗志，自我放逐般的飘着，你开始害怕去想未来，有什么事情都是往后缩着，但是你从来不承认自己怂，你害怕对自己负责，你害怕做出努力。
　　因为你会发现你根本努力不了，没努力前你就会否定自己，肯定不行，世界上比我优秀的人多了，人家都不行凭什么我可以，于是你在这种想法里扎根发芽，长成树林里乍一看和其他数没有区别的树，给你阳光你就沐浴，给你雨水你就酣畅，你再也没问过自己，也没嫌弃这雨下的太大了，太阳太晒了，你挪不动脚了。
　　只要挪动那就是伤筋动骨，退出整片森林，你已经习惯了，你害怕改变自己的生活，因为前方的路你不知道通往哪里，你害怕走了过的还不如现在，于是你装聋作哑般的，看到别人的好你不嫉妒不羡慕，不上进，没有人可以激励你，看见别人过的不好，你会想挺惨的，就没有了，你没想过你自己也很惨啊。
　　可是现在突然有一个人跟你说你一定要走出去的。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韩初心想，如果有人那么晚来打扰自己，自己肯定会发脾气，然后挂掉电话，关掉手机，再激动一些，可能直接问候别人全家了。
　　但是顾清也那么晚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然后又听了电话那头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居然没有一点脾气，还很认真的在听，甚至以诚相待。
　　这是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
　　韩初说：“这里就是这样，这里的每个人都一样。”
　　“可你不一样。”顾清也说。
　　韩初心一紧，可我..不一样？
　　两头都沉默了很久，楼梯外突然多了很多脚步声，很急促的，韩初这才注意到已经打扰顾清也好久了，韩初说：“抱歉，那么晚打扰你那么久了。”
　　“没事。”顾清也说。
　　“你先休息吧，拜拜。”韩初说。
　　然后挂断了电话，本来是想让顾清也挂的，但是顾清也说，他不习惯先挂电话。
　　打完电话，韩初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很多事情确实不是说走了就能消失的，还是得解决。
　　韩初从楼梯口出来的时候，隔壁病房里聚集了好多护士，很多病人都出来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惊恐的，然后用推床推出来一个盖着白布的人，刚刚那个人死了....
　　韩初僵在了原地，有点迈不开步子，看着那个推床把那个人越推越远，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整个走廊都是空荡荡的，推车的声音，脚步声，一下一下击中人的耳膜和心脏，原来生命真的就是这么脆弱的。
　　早上护士过来给韩初吊了两瓶水，快吊完的时候，顾清也来了。
　　顾清也和往常一样，好像昨晚那件事没有发生一样。
　　淡定到让韩初觉得昨晚那些是不是他的错觉。
　　顾清也拉出床下面的椅子，坐在了韩初旁边：“等下我送你回去吧，刚刚出院。”
　　“昨晚死人了。”韩初说。
　　顾清也看了一眼韩初的吊瓶，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可以打完了。
　　“嗯，在这里住了很久了。”顾清也说，然后又补了一句：“自然规律。”
　　对啊，有生就有死，有始就有终。
　　“好，那麻烦你了。”韩初说。
　　顾清也把车停到韩初面前，韩初坐车的时候向来不坐副驾驶，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进去后，顾清也说：“把安全带系上。”
　　因为以前坐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哪会说什么系安全带...
　　安全带在哪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于是韩初在旁边找了找，顾清也看了韩初一眼，伸出手，揽在韩初面前，此刻他们相距很近很近，再往前一点大概就能鼻尖对着鼻尖了，这是韩初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着顾清也的脸，皮肤很细腻也很白，睫毛很长，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檀香味，韩初的心此刻怦怦直跳，呼吸都停滞了，顾清也从后面拉出安全带，给韩初扣上。看了韩初一眼，那一刻光与他一同将至，眼里都是风情，韩初呆呆的和他对视着，直到顾清也笑了一下，这一下简直要命了...
　　此刻万籁俱静，唯有眼前的人，水是你的影子，微波粼粼，最好倒映的是我的样子，你风尘仆仆的走向我，我干枯的灵魂拥抱了你...
　　顾清也看着韩初：“傻了？”
　　“啊？”韩初这才回过神：“啊，走吗？”
　　顾清也笑了一下：“走了。”
　　韩初的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速度，顾清也发动车子，车子缓缓的前行着，但是韩初还是心猿意马。
　　刚刚的那些场景历历在目，纤长的睫毛，琥珀色的眼睛和外面的光融合在一起，鼻尖快要贴着鼻尖的距离，那个笑...
　　这才是冬天正确的打开方式！
　　车子拐了一个弯，顾清也目视前方：“或许你可以尝试跟她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这里面的她指的是张秀惠。
　　韩初顿了一下，顾清也用余光观察了一下韩初的情绪，看着是没什么表情，但是手攥紧了一点，眼睛看着鞋尖，好一会才说：“我试试。”
　　顾清也松了一口气，车已经到韩初家那条步行街了，顾清也上次来过，只不过是晚上，居然还能记得，顾清也说：“是从这里下去吗？”
　　韩初说“嗯，下去之后，第五条巷子进去。”
　　顾清也的车和这条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了，韩初有点不自在，他并不喜欢被许多人看着的感觉，尤其是这里的人，他在这里恨不得能隐身，顾清也看出了韩初的不自在，加快了车速。
　　到了第五条巷子里面拐进去，那些目光终于消失了..
　　顾清也帮韩初按开了安全带，韩初犹豫着把安全带从身上拉开，他一边想让顾清也上去坐坐，因为毕竟人家这几天这么照顾他，今天还送他回来，大晚上的还被他骚扰，另一边又不想顾清也去，因为他那个房子又狭小又压抑，虽然隔壁爱吵架的那对夫妻已经去上班了孩子也上学去了，下面的小贩来的也不多，应该不会多吵。
　　韩初开口：“要不要上去坐坐？”
　　“好啊。”顾清也说。
　　答应的倒是很爽快。
　　顾清也说：“你先在这等我，我把车停在前面。”
　　顾清也把车停好之后就过来了，顾清也的气质跟这里真的是格格不入啊。
　　顾清也跟着韩初上楼了，还好现在白天，要是晚上这个楼道黑的根本看不清路...
　　韩初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拧开，没想到周七还锁门了。
　　韩初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门开了，还是和之前一样，但是因为好几天没住人了，更加冰冷了。
　　韩初把顾清也带进去，顾清也准备拖鞋，韩初说：“不用。”
　　自从上次周七帮忙整理了之后，保持的也挺好的，要不是因为里面不是很乱，韩初绝对不会邀请顾清也来的。
　　韩初说：“随便坐。”
　　顾清也在床前面的小沙发上坐下了，韩初准备去倒杯水，才发现他这里根本没水...
　　他平时都是直接在下面的小卖铺买一拼矿泉水，而且他也不爱喝水。
　　于是他说：“你先坐，我下去买点东西。”
　　顾清也点点头。
　　顾清也随便看了看这件房子，床单枕头被子都是灰色的，整个房间都是灰色调的，而且这个房间也蛮小的，一个人住刚刚好，因为基调是灰色的，房间狭小，更增加了一种无形的压抑和包围感。
　　韩初住在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好呢...
　　韩初很快就回来了，应该是跑去跑回的，拿回来一桶水，还有一个热水壶，韩初把水扣开，倒进热水壶，放进那个小厨房，没一会就想起了咕咚咕咚的烧水声，声音有点大，韩初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韩初在顾清也对面的床上坐下，顾清也看到了前面的茶几上有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音符，写满了字，顾清也说：“我能看看吗？”
　　韩初看了一眼顾清也指向的地方：“啊，这个啊，可以。”
　　顾清也拿起那一沓纸，最上面的一张，那是一句歌词。
　　“像一阵海风，海潮翻滚，是你的低语。”顾清也心里默念。下面还画了几个音符，就这一句。
　　“是你写的吗？”顾清也问。
　　“是。”韩初说。
　　顾清也又看了几眼，放下在桌子上说：“挺好听的，词写的也好。”
　　韩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瞎写的。”
　　水正好烧开了，韩初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顾清也面前：“有点烫。”
　　等稍微凉了一点，顾清也端起来喝了一口。
　　虽然此刻他们什么都没做，话都很少说，韩初就是觉得就这样待着挺舒服的，这个房间也瞬间多了一点点色彩。
　　顾清也靠在沙发上，他们就这样沉默着，韩初偶尔看几眼顾清也，顾清也微合着眼，安安静静的，平时要是自己在家这样的话，此刻心里早就是惊涛骇浪了，但是现在无比的平静，甚至有一种安心，好像有什么在慢慢抚平他。
　　待了好一会，顾清也慢慢直起身：“我可能要走了。”
　　韩初也缓过神来：“好，我送你下去。”
　　顾清也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韩初吓的往后退了一步，顾清也说：“要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韩初愣了愣：“我们不是有电话了吗？”
　　“我说的是微信。”顾清也说。
　　一说到微信，韩初就想到那次的相亲还有他给顾清也发的那些消息，想到这个心里一阵慌张，这这这...改怎么拒绝呢？而且好像拒绝也不太好吧，现在他们应该是可以留微信的关系了...要是拒绝的话，这....
　　韩初深吸了一口气：“那个，那个....”
　　顾清也皱了皱眉：“什么？”
　　不管了！
　　“你有我微信。”韩初说。
　　“有吗？”顾清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翻了翻：“没有吧。”
　　韩初看着顾清也翻微信，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他给自己的备注是“宋小姐”
　　....
　　所以现在要说，我就是宋小姐？
　　太尴尬了，无敌爆炸螺旋炸天飞天稀巴烂的尴尬！
　　韩初犹豫着，张了张嘴，又憋了回去，又张了张嘴：“那个..我就是宋小姐。”
　　此刻天旋地转，神啊！让我死吧。
　　淡定，修养如顾清也。
　　此刻也是一副非常非常惊讶加难以置信加还有惊讶，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
　　缓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啊？”
　　此刻韩初只想死，怎么会有那么尴尬的事情呢？？当初就不该作死真的，为什么要发明微信这种东西呢？
　　韩初说：“是我。”
　　顾清也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把韩初的资料点开，举在韩初面前：“这个是你？”
　　当场判刑....
　　韩初硬着头皮说：“是我...”
　　惊了！！
　　顾清也说：“怎么可能是你，那天的那个宋小姐也是你？”
　　终究是逃不过的，破罐子破摔吧。
　　韩初说：“是我，那天是我跟你见面的。”
　　此刻顾清也震惊万分，这也太太太太狗血了吧！！
　　两个人站在门口，能杀死人的尴尬和沉默，此刻能不能有一辆车开进来，大家同归于尽算了！
　　顾清也张了张嘴，可能是想问消息的事情，但是最终还是没问，已经够尴尬了，再把这个说出来，韩初能当场去死吧。
　　顾清也把手机关了，出了门。
　　韩初跟在后面把门带上了，两个人一路无语。
　　这件事的冲击属实有点大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清也才说：“就送到这吧。”
　　“好。”韩初低着头。
　　顾清也把车开出来了，韩初目送着那辆白色的小轿车消失在巷子口...
　　顾清也回到家以后，脱掉大衣，第一件事就是把韩初的备注改成了韩初...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韩初发一句我到家了，但是看了看前面的聊天记录，这未免也太尴尬了吧....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韩初的消息进来了。
　　—到了吗？
　　既然韩初能发消息过来，他应该是已经调节好了。
　　顾清也回复。
　　—刚到
　　虽然还是感觉有点奇怪....
　　过了几分钟韩初又发过来一句
　　—把前面的聊天记录删了吧。
　　好吧，这孩子刚刚只是在装淡定。
　　顾清也看了一眼前面的聊天记录，又想到了那天的韩初，其实韩初女装的时候挺好看的，而且应该是贴了双眼皮，和他男装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当时只是觉得有点眼熟，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就是韩初。
　　顾清也回复。
　　—删了
　　—你把我的备注改回来了吗？
　　—改了你的名字
　　韩初看到了备注。
　　韩初那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名字四个字，心里毛茸茸的。
　　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很普通的四个字，从顾清也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不一样呢。
　　韩初很久没回消息，顾清也放下手机去洗澡了。
　　洗澡的时候，卫生间里的雾气慢慢升起，在一片朦胧中，顾清也突然想起，今天在车上他给韩初系安全带的时候，他那呆呆的样子，和平时的感觉的全部不一样，居然还有点可爱，懵懵的，这才是十七岁的样子啊！
　　想着想着，顾清也自己都没发觉，嘴角浮起了一抹笑。
　　洗完澡，韩初的消息还是没有回过来，顾清也把手机放下，拿起桌上前几天没读完的书，刚翻开，一个你映入眼帘，顾清也突然想起韩初的那句歌词。
　　“像一阵海风，海潮翻滚，是你的低语。”顾清也还记得韩初画在下面的音符。
　　轻轻的把那一句哼出来了。
　　顾清也的声线很温暖，还带点自己独有的颗粒感，显得这句歌词更柔情蜜语了。
　　韩初那边，拿起顾清也今天翻开的那张歌词，在后面加了一句。
　　“湿漉漉的心，潮湿一片，上升又下降，克制克制欲望。”
　　又画了一条五线谱，还有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