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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亮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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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回来了,顾清也就不用再来代课了,周七叫苦不迭:“完了,语文课又要装模作样的听课了!”
“你就不能好好听?”韩初说。
周七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韩初:“你觉得就算好好听我能听懂吗?”
韩初突然觉得很有道理,悲壮的点了点头。
学校的生活总是无聊且飞快的,最近是雨季,天天下雨,下雨上学真的很影响心情啊,每次到学校来,鞋子裤子,衣服的一边都会湿,但是下雨在家睡觉很爽!
韩初刚把伞收好叠起来,周七说:“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每次伞都要叠的整整齐齐的。”
“是。”韩初说。
好吧,无法反驳。
韩初问周七:“明天什么安排啊?”
“明天我有事。”周七说。
“明天下雨。”韩初说。
“就算是下刀子都有事。”周七看了韩初一眼。
行吧,青春期里的孩子就是让人捉摸不透!还是睡觉吧!
后来韩初才知道,周七说的有事,原来就是月亮湾...
月亮湾是荆岗一个很有名的“景区”因为每隔四年的11月17号晚上11点在月亮湾就会出现一轮又大又圆又亮的莹白色月亮,特别好看,所以就会有很多男生带自己喜欢的女生去看,挺浪漫的,可以朝着月亮许愿啊,希望下一个四年我带过来的还是她,但是多数人没有做到...
周七约了周一,青春期里的每个女孩子都会有这点少女心吧,荆岗的女孩子大概也都会想去看看那轮月亮,就算不是跟自己喜欢的人,那也算是一种奇观,但是太远了。
周七借来了一辆摩托车,那天的雨真的下的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暴雨,周七在前面骑车,眼睛被雨打的生疼,都快要睁不开了,但是一想到后面坐的是周一,不能出任何危险,强撑着。
周七几乎把雨衣整个的包裹住了周一,还把头盔都给周一带了,周一说:“不用,头盔你带着吧,雨下的太大了。”
周七强硬的把头盔套在了周一头上:“你带着,我身体好,等下出来一趟还感冒了。”
周七裹紧了棉袄,带上手套,风和雨都在他脸上刮着,跟小刀似的一片一片割着他的皮肤,天气又冷,没一会脸就冻僵了,雨和风还在交加着。
周一在后面皱着眉,周七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其实她早就知道那个钢笔是周七送的了,因为那天除了他没人知道她问过那个钢笔,还有她渴望的眼神,而且第二天周七就没来,第三天她的课桌里就多了这支钢笔..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藏不住的,可能更早周一就发现了,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
周七不想耽误她的未来她也知道,所以周七没有戳破,她也不会...
大概骑了两个时左右,天已经黑了,下车的时候,周七站都站不稳,他整个身体都麻了,什么知觉都没有,现在就感觉自己是一块木头,还是被冻僵了的那种。
周一用手在周七眼前挥了挥:“你没事吧。”
周七看着周一挥动的双手,身上的血液慢慢流动起来,张了张嘴:“没事。”
周一赶紧把周七扶下来,在月亮湾的亭子里面坐下,月亮湾其实是一座桥,谁都没有去过桥的另外一边,也不知道是通向哪里的,荆岗的人总是认为这座桥就是他们和外界的一个连接,谁都没有勇气带着自己喜欢的人跟着这座桥一直走一直走,他们的眼界一直都在这座小县城里,想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谁会想去更远的地方呢,来这里祈祷本来就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了,这里的人谁都没想过一辈子,所以只是说,下一个四年...
周一在周七旁边坐下,现在是八点,他们还要等三个小时。
周七看着这座桥,是一个半圆形,两边低,中间高,但是另外一头没有尽头,望不到边,可能很远吧,远到他想象不到。
这个是座石桥,桥下面是一条河,雨水都没有把这条河变的浑浊,可能是因为这里都藏着赤诚的灵魂吧。
周七没由来的想到他去给周一买钢笔的那一天,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非得旷课去买,为什么不能放假去,因为青春就是这样头脑发热的啊,只要她喜欢的东西耽搁一秒都不行。
身上的棉袄还是湿的,但是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周七转头问周一:“冷吗?”
周一说:“不冷。”
“可能还得等一会。”周七说。
周一轻轻的点了点头。
可能是因为旁边有周一吧,周七觉得等待这件事也很美好。
平时周一的作息蛮规律的,差不多十点半左右,周一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困的不行。
眼看周一就快要摔下去了,周七扶住了周一的头,周一顺势靠在了周七的肩膀上,周七的棉袄已经差多干了,大概是真的太困了,周一顺势就睡着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远处的天边慢慢渡上了一层莹白,应该是那轮大月亮在缓缓的升起吧,周七有点不忍心叫醒周一,但是这个月亮四年只能见一次,而且他看的出来周一也确实很想来看这个月亮,要不然也不能那么爽快的答应他。
他轻轻的摇了摇周一:“月亮来了。”
可能是因为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吧,周一立马就醒了,看着远处已经升起了一点轮廓的月亮,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语言是不能形容这种壮观的,太单薄了,他们沉默的看着月亮慢慢的升起来,等到月亮整个挂在了天空上,莹白色的月光照了下来,他们才看清,不知不觉他们周围已经多了那么多人,一对对的手牵着手,也有单人的,大概只是为了过来见识这个月亮吧。
周七看着周七,在心里说了句:“桥上人来人往,月亮在故乡。”
月亮是月亮,周一也是月亮。
四年之后大概周一就不在这里了,可能早就去桥的另外一边上大学了,她以后的发展肯定会很好吧,毕竟她那么努力。
所以周七对月亮说:“希望旁边的这个女孩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快快乐乐,永远幸福,长命百岁。”把所有能祝福的都祝福了。
他没有什么奢求,他不会去奢求月亮和这个女孩子在一起,他的愿望不过是,那个女孩子能比现在过得更好,希望她希望的一切得偿所愿。
他们都没有问彼此许了什么愿,因为他们执着的相信,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是为什么有许多没有说出来的人,还是没有实现愿望呢。
周七先把周一送回家了,到家的时候都一点多了,晚上更冷了,但是没有下雨刮风,对他们已经够好了。
周七回去的时候,意料之中的被他的母亲,骂了!
但是骂了几句,看到周七一身狼狈的样子又心疼,骂骂咧咧的给周七拿毛巾,放好热水,又问周七;“吃饭了吗?”
周七说:“吃了。”
确实是吃了,因为六点多去接周一的时候,他们就在下面的小饭馆吃了两碗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物的加成,所以那碗面格外的好吃。
周七的妈妈又转身到厨房煮了一碗姜汤,皱着眉递给周七。
周七接过来笑了笑:“才四十岁就天天那么苦大仇深的。”
“还不是你气的!一点都不让别人省心!赶紧喝,喝完赶紧去洗澡!”周七的妈妈说完就进了房间,把门关的很重。
周七看着那扇关着的门,一碗姜汤下肚,心里还是很暖的。
第二天周七还是感冒了...
本来周七的妈妈不让周七去学校的,在家休息一天,去下面的小诊所打两针,因为已经有点烧了。
但是周七坚持要去学校,周七妈妈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从没见你上学那么积极,而且还是生病的时候,以前就算是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都得赖在家,今天怎么回事啊?”
周七背起书包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其实是因为不想让周一多想,因为昨天发生了那事,加上他今天又请病假,那不是让周一觉得心里愧疚嘛。
周七晕晕乎乎的,今天没骑车,坐公交去的,在公交车上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周围的人吓的人往里面缩了缩。
好不容易到学校了。
周七还是摇摇晃晃的,在门口碰到了韩初,韩初走过去说:“今天怎么蔫儿了?”
“为伊消得人憔悴。”周七说。
韩初笑了:“你可得了。”
准备和周七一起进学校,眼睛一撇,在学校门口看到了张秀惠,韩初面色一沉。
“怎么了,你也憔悴了?”周七说,顺着韩初的目光看了过去;“卧槽,她怎么来了?”
韩初不想见张秀惠,但是此刻跑的话肯定会引起她的注意的,于是立马拉过周七,周七今天穿的是一个很大很厚的棉服,正好!
韩初叫周七把衣服拉开,躲进了周七的衣服里,刚好遮住了他,韩初说:“自然一点,快一点,从她面前走过去。”
周七被韩初整的都有点慌张了,结结巴巴的说:“好..好..”
周七从张秀惠身边经过的时候,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第一次在别人眼前光明正大的“偷渡”此刻真的很佩服电视剧里那些反派的心理素质。
哦不对,他们不是反派。
.....
幸好他们经过张秀惠的旁边的时候,她没有认出来,因为他们是跟着人流进去的。
安全进校之后,周七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刚刚太慌张了,韩初没有注意到,此刻注意到了:“你身上怎么那么烫?”
“啊?”周七说:“有点感冒。”
“你这是发烧吧?”韩初说。
“可能有点吧,问题不大。”周七说。
韩初也没有多问,他不喜欢刨根问底。在加上现在的心情很烦躁,张秀惠怎么又来了?
本来这几天已经感觉到生活要慢慢的回归正轨了,结果她又出现了。
原来前几天的开阔只是一时的,生活总会在某个时候把你堆砌起来的希望,又全盘推翻。
回到教室后,周七突然生龙活虎了起来,跟平常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他进来的时候,周一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和他对视上了,又慌忙避开。
韩初和周七坐在座位上,周七看了看韩初,他身体已经很不舒服了,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很烫,但是又觉得很冷。
周七趴在桌子上看着韩初的侧脸说:“没事吧。”
韩初没说话,周七还是看着他,韩初鼻子又直又挺,脸上的轮廓也很清晰,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毛和一点点眼睛,看不清,也看不透。
过了好一会,韩初才说:“没事。”
他看着可真不像没事的样子!
周七也没多问什么,身体不舒服就特别想睡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在迷迷糊糊里他好像听见韩初说了一句什么,他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什么?”整个人软趴趴的。
韩初又重复了一遍:“明天到我家门口等我。”
这次听清了,但是感觉韩初的话就像是离他很远说的一样。
“好。”周七说。
韩初之所以让周七明天早上去他家门口等他,是因为他觉得明天张秀惠还是会来堵他,必须要找个人打掩护。
下午放学的时候周七好了一点,不像早上那么没有力气了,烧也退了一点,身上没有那么烫了,果然睡了一觉出一些汗就好多了。
周七说:“明天见。”
韩初说:“嗯,早点回去。”
走在那条枫树道上,秋天已经过去了,入冬了,书都光秃秃的,还记得前段时间整条道路上的火红,原来只是一时的光景。
今天没有胃口吃饭了,韩初回到家,很庆幸,今天隔壁那一家没有再吵,楼上可能也已经搬走或者装修好了,也没有再吵了,可能是因为天气冷了,下面的那些小贩也不像夏天的时候那么中气十足,还好,要不然他现在分分钟能炸了。
看着四周灰茫茫的一片,很久没有的那种压抑感又袭了上来,任由那些包裹住自己,不想动,也不想想,真的很累很累,很无力的感觉,为什么总是不放过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那些东西吗?那些比镣铐还让人窒息的东西,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都那么难吗?怎么所有东西都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那些事情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在梦里,在校门口,在通讯录里,时时刻刻存在着。
就这样与黑暗对视了很久,韩初动了动,脱掉棉袄上床了,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但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很乱很乱,他不想想,但是过了一会刚刚那些没想通的又来了,走不出去了,一夜无眠...
外面的天开始慢慢亮了,韩初心里一阵烦躁,非常烦躁,他感觉他很久没有那么暴虐过了,突然撇见了桌子角落里的安眠药,这还是第一次见顾清也的时候他给自己开的,效果还挺好的,想着想着,韩初伸出手,倒了几粒在手上,就着桌上的矿泉水吞了下去。
世界安静了....
周七把自行车停好,站在楼下等韩初,韩初从来都是很准时的人,但是这次等了二十多分钟还没下来,周七给韩初打了个电话,是不是睡过头了。
没人接..
周七皱眉:“怎么回事。”
又打了一个。
还是没人接...
周七心里逐渐开始慌了,立马跑上去了。
在外面敲门:“韩初,韩初,你在吗?韩初?”
没人应答,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深了。
没办法,周七开始踢人,“咚”巨大的踢门声,隔壁的邻居都被吵出来了:“大早上的干嘛呢?”
周七没理她,那个女人又嘀咕了几句,周七怒吼:“再说一句踢的就是你!”
那个女人闭嘴了,关上门躲进去了。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破是破,门的质量倒是挺好的,周七踢了五六下门才开,一进去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韩初。
周七心里一沉,不会吧?
立马跑过去:“韩初韩初?”
那个人一动不动,周七推了推他,那个人跟死了一样。
死了?不会吧。
然后又看到了桌子上的安眠药。
周七立马拨打了120,哆嗦的话都说不清了,说了两遍才把地址说清楚又加了一句:“你们得快点!”
叫完救护车之后,因为刚刚脑子里太混乱了,这时才想起来,伸出手探了探韩初的鼻息。
“还好,还好,还没死。”周七松了一口气。
可能真的是周七在电话里太激动的吧,救护车来的很快,两个人用担架把韩初抬下去,周七也跟着上了救护车。
医生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朋友。”周七说。
“他今年多大,叫什么。”医生说。
“十七岁,韩初。”周七答。
“通知父母了吗?”医生问。
周七愣了一下说:“没有父母。”
医生没有再多问了,到了医院之后,飞快的把韩初推进了抢救室。
“让让,让让,让让。”
刚好顾清也刚来上班,看到了周七,周七很着急很慌张。
然后又看清了床上那个人的脸,心一沉。
也跟着在后面跑,边跑边问:“怎么回事?”
旁边的护士看了一眼顾清也说:“安眠药摄入过多。”
顾清也的心沉到了底,又想到他和韩初第一次见面他给韩初开的安眠药,和韩初第一次的状态,还有后面在教师宿舍的时候那些话。
他能感觉到那个孩子承受了很多,虽然平时在学校里看着风平浪静的,也知道终有一天他会爆发,没想到来的那么快,还是以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