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对手变对象的可行性》双木青

14、第 14 章

　　湖明煦嘿嘿一笑，见好就收，推着胡梨往厨房去。

　　“先回卧室。”

　　他眉梢动了动，倒也没提出异议。

　　卧室门口，胡梨从椅子上起来，转过身，“你先出去。”

　　“你少折腾了，要拿什么，告诉我在哪，我帮你拿。”

　　胡梨面无表情：“我要换衣服。”

　　“那我……”懒散的音调戛然而止。

　　哦，是要换衣服啊？湖明煦脸上莫名一热，暗骂自己怎么没想到。

　　那自己是得出去。

　　他推着椅子一起转身，不忘咕哝一句：“女生就是麻烦。”

　　卧室门被阖上，他站在门口摸摸鼻子，猛然想起先前胡梨嫌弃他的“汗臭味”，低头闻闻自己，没味。

　　倒是刚才那几趟背让他出了点汗，他一贯不喜欢身上带汗，而且刚才还去了医院，干脆也回趟家，洗澡是来不及，湖明煦洗了把脸，找了条半旧的T换上。

　　等他再进胡家，胡梨已经在厨房开冰箱，相继取出三颗番茄、四个鸡蛋，葱在最顶层，她够不到，正打算起身，他迈过去，嬉皮笑脸道：“想要什么就说。关爱病患，人人有责。”

　　说着，帮她把葱抓了下来。

　　下一秒，胡梨把搁在流理台上的三颗番茄全塞给了湖明煦。

　　后者一愣，“你干嘛？”

　　“你说的，想要什么就说。”一顿，她掀起眼皮，目光中闪烁笑意，“我想要你把葱和番茄都洗了。”

　　“……”他忽然也有点脚痛？

　　知道身边这位没多少厨房技能，胡梨指点：“葱要把泥垢冲干净，番茄在水流下拧两把就行。在此之前，你先去烧水，等下番茄要烫皮。”

　　“那你呢？”

　　话音刚落，就见胡梨从消毒柜里取出一只碗，一手一颗蛋碰在碗边缘，而后双手一抬，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巧劲，下一秒，只见蛋白裹挟着蛋黄，精准无误地落入碗中。

　　“我打蛋。”

　　“……”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本着关爱病患的原则，湖明煦不情不愿地开始烧水洗菜，之后照着胡梨的吩咐，将三个番茄各划两刀后丢进热水里，没多久番茄主动脱皮，他又捞起来，把番茄切成四瓣，丢进绞肉机。

　　三十秒后，湖明煦把成品倒进盘里，看着一整盘的番茄碎，心头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种感觉在胡梨看到成品露出赞许的神情时达到顶峰。

　　“没想到你动作挺利索。”

　　“那是。”

　　之后像是为了印证自己有多利索，胡梨让他去净饮机那边接水，他就跑去接水；胡梨让递盐，他找盐，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湖明煦倒不是厨艺小白，煎个蛋，炒个包心菜还是会的，但也仅止于会，能把食材做熟，就这样，还是周雯丽使劲开发的技能。

　　他不得不承认，胡梨除了打蛋像回事，煮面也挺像那么回事。

　　十多分钟后，两碗色香味俱全的面出锅，哦，味还有待商榷。

　　湖明煦以为胡梨动作干净利落，面的味道势必差不了，结果，蛋太咸，西红柿还有点硬，根本不入味，面也好像太老了，不用咬都快断了。

　　总体而言，熟了，是对这碗面所有的概括。

　　敢情她的水平也就和自己差不多？

　　湖明煦终于也能给一记“你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的眼神，严厉声讨对面：“不是，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厨艺小白伪装星级厨师，还能摆出一副‘世界尽在我掌握’的姿态的？”

　　这心理素质，连他都自愧弗如。

　　“我看我妈做过，看着挺容易的，出锅也比较快。”胡梨面不改色，半边耳朵根却破天荒红了起来。

　　她是能不外食就不外食的人，今天正好不具备外食的条件，加上番茄鸡蛋面的步骤简单，要处理的食材也简单，她早就想要自己做做看，而且对面这位今天“劳苦功高”，“犒劳”一二也是应该的。

　　就是没想到中华饮食包含在中华文化里，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她能记清所有步骤，但步骤对了不顶用，火候、调味也得到位。

　　湖明煦听她的意思，明白了：“所以，你是拿我当小白鼠？”

　　胡梨沉默地又呷了一口面，味道着实不怎么样，她放下筷子，把对面那只碗移到旁边，“你点外卖吧，我付钱。”

　　“那这碗？”

　　“你只吃了一筷子，看我爸我妈回来吃不吃，都不吃的话，拿楼下倒泔水桶。”

　　“你再说泔水桶试试！”湖明煦把碗移回来，指了指面，“里面的番茄我碎的，葱我洗的，你凭什么处置它？”

　　其实，他是忽然想起来，他们两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胡梨一直挺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小时候是有保姆，大了钟点工包杂务，夏姨包厨房，这八成是她第一次下厨？

　　想着她第一次下厨是做给他吃，他就跟六月里吃了根雪糕，十二月里灌了碗热豆浆似的，心里除了痛快就是痛快。

　　他勾勾唇，跟护犊子似的，把面碗又挪近一寸，还拿一条手臂横在桌上，仿佛回护，而后吸溜吸溜开始吃面。一开始难以入口的面竟然越吃越上头，越吃越觉得与众不同。

　　他吃面原本从不喝汤，到最后，不但把面吃光，还拿起勺子舀了好几口面汤，舀到勺子碰在碗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舀到他抬起头，迎面撞上两道探照灯般的目光。

　　胡梨吃东西慢，哪怕两人的面是四六分，湖明煦吃完一整碗，她还只吃到一半。

　　她不紧不慢地咽下嘴里的面，旋即慢悠悠地问了一句：“还要吗？”

　　这句话问得真诚，湖明煦不晓得自己的脸红没红，烫倒是有点烫，他忍不住轻咳一声，而后硬着嗓音道：“所以说，这碗面充分验证了一个道理——肚子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

　　吃完面，湖明煦帮着把餐具收进水槽，而后替胡梨找出冰袋，“医生说了，隔半个小时就要冰敷一次，都超时间了。”

　　胡梨从房里拿换洗衣服出来，“我先洗澡。”

　　湖明煦知道她爱干净，换作他，别说今天出过汗，去过医院怎么都要从头涮到脚。何况，刚才医生看片的时候她问能不能洗澡，他就知道她是什么打算。

　　他拧着眉问：“你打算怎么洗？”

　　“拿个塑料袋包扎好，我再放张椅子踩着就不会打湿。”其实家里还有浴缸，阿姨每周刷洗两次，但泡澡属于“沉浸式体验”，和别人共用浴缸，哪怕这个别人是家人，胡梨还是有点排斥。

　　湖明煦则是打量着她的脚，她脚踝上只缠了一层，不算臃肿，看样子也没加剧的趋势。他也不指望能劝服她，去储藏室找来一个塑料袋，而后蹲在她身前。

　　他种种行为自然且流畅，饶是胡梨都有点愣神，甚至想给他送一面“助人为乐”的锦旗。

　　见状，她倒也没多忸怩。

　　她穿的拖鞋大一个号，哪怕打着绷带都还有余裕，她脚滑出拖鞋的空档，湖明煦恍然意识到那只脚有多娇小，没被绷带包裹的地方色泽如玉，连脚趾都整齐漂亮得像一组序列。

　　他莫名心跳如雷，口干舌燥，草草帮她打了个结，迅速起身，心下纳了闷。

　　自己不就轻微手控？怎么好像连脚都控上了？

　　他心里嘀咕，说了句“我回去了”便打算离开。只是步子都迈出一半了，想起自己忘了件正事——他去书房里找到一张高度合适的椅子，提进了浴室。

　　等湖明煦走后，胡梨扶着浴室门跳进浴室，一眼就看到那张木椅，她打量了下椅子摆放的位置，发现湖明煦估计是算好的，她甚至不需要去移动。

　　她心头却是一动。

　　长这么大，这是她头一回把这位和“可靠”二字联系在一起。

　　******

　　湖明煦回家洗了个澡，往头上罩了条毛巾后走出浴室。

　　回房后，他在书桌前坐下，从书包里抽出张数学试卷，一路扫过填空和选择题，他在选择最后一道顿了下，提笔在旁边写了解题过程，最后根据得出的答案选A。

　　之后，他又是一路浏览，浏览至倒数第二大题第三小题时，他再次提笔，一口气写了两种解题思路，得出的答案都相同。他打量一眼，发现最后一题没什么好写的，这么一看，整张试卷空荡得有点可怕。为了体现自己端正的态度，他重又提笔，打算再写一种思路。

　　还没落笔，手机响起提示音。

　　他点完最后一个黑点，随手捞过手机一看，发现是胡梨给他发的微信。

　　点开一看，是个红包，金额八元。

　　后头跟着条微信：【社区小巴一趟两块，算你八块】

　　湖明煦思索片刻，意会，操场到校医室，校医室再到大门口，医院一趟，车库到家里再算一趟，总共四趟。

　　合着他今天是当了回社区小巴？

　　也不知道姓胡名梨的是怎么想出来的。

　　转眼一想，胡梨八成是今天被他背了一路，心里不是滋味，毕竟倚仗了他这个对手，这才想出此一着。

　　还社区小巴呢。

　　他乐呵地挑了挑唇，哼哼唧唧回：【今年社区小巴涨到三块了你不知道？四趟，请给十二块，谢谢】

　　胡梨正在看书，听到微信提示音，猜出应该是湖明煦回过来，她扫一眼，不由挑了下眉。

　　这厮染坊都不知道开了多少家分号，而且经常不做人，她就不该和他多废话，于是又转了四块过去。

　　没想到那边又来一条：【你说我要是不收，你是不是会觉得欠我人情？我猜你肯定会更难受，所以我决定，不收】

　　“……”

　　这厮是真的十年如一日的不做人。

　　这厢，湖明煦等了会，没见胡梨回过来，他想象着胡梨恼得牙痒痒的模样，坐在椅子上乐颠颠地笑。

　　笑着笑着，刚才那只脚猛然在脑中闪回。

　　他心神一凛，晃晃脑袋。

　　不能再想了，再想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