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清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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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月明星稀，明亮的月光下，曲径弯折，白天看上去肆意奔放的花木，此时多了几分幽静的感觉。
被夜里的凉风吹过，朱玑稍微清醒了一点。
但他依然在朝着某个方向前行。
当看到那棵散发着浅淡光辉的榕树时，朱玑终于反应过来究竟是谁在召唤自己。
他的身体不再受到外力的牵引，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发自内心的渴望——
他想要去触摸那棵树。
随着朱玑的走近，榕树上挂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叮叮当当的，似是在为他的到来而感到欢欣。
穿过由气根分割出的小径，略过一口口倒映着水上残像的池塘，朱玑一步步地走到了榕树的主干跟前，犹如倦鸟归林一般没有半点犹豫。
他伸出手，抚上粗糙的树皮，本该冷硬干燥的树皮在他手下却是温暖而柔软的，就像是摸到了某个人的皮肤。
随着朱玑的抚摸，榕树的触感越发温热，他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体温在逐渐降低。
就像是这棵树在吸收他身上的热量一样。
与这个发现一同而来的还有汹涌如潮的疲倦，在朱玑试图收回手之前，他的视野就已经逐渐被黑暗笼罩。
倒下的瞬间，朱玑甚至还有心思分神想：如果他在这里昏过去，不知道熊栗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
然后，他就落入了某个极有安全感的怀抱。
朱玑试图抬眼看清对方的长相，却终究抵不过绵绵困意，直直栽入黑甜乡。
唯有耳边传来男人若有似无的轻笑，如同微风过耳，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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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落进室内，睡饱了的熊栗子松开蜷缩的身体，变成.人形伸了个懒腰，
他揉揉眼睛，扭头看向朱玑睡的小榻的方向，“早……”
稚嫩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小榻上空无一人。
他那么大一个漂亮哥哥呢？熊栗子挠头。
以为朱玑是在院里，熊栗子踩着小步子跨出小楼，却发现院里也没有朱玑的身影。
就在他猜测朱玑是不是已经回到他的世界时，那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忽而在他耳边响起——
“栗子，来我这里。”
熊栗子的耳朵猛地立起，是神君！
神君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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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玑睁开眼睛，视野里是木质的天花板。
他在屋里。
看来昨晚那都是做梦，朱玑放下心，准备起床看看熊栗子醒了没有。
嗯？？？？
朱玑看着眼前好像大了许多倍的陈设，还有脚下身上奇异的触感，动作僵硬地慢慢低头看向自己……
只能看到金红色的羽毛胸脯，和华丽漂亮的翅膀。
这才是在做梦吧？！
朱玑直接被惊得在软垫上跳了起来，他这是被直接开除人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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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榕自把那只助他苏醒的小灵鸟安置在软垫上休息后，就一直坐在窗边沉思。
他这一觉睡得太久，甚至，如果不是有这只小灵鸟误打误撞输入灵力，可能直接就在沉睡之中消亡了。
他仔细感知过周遭的情况，发现并不比他们沉睡时好上多少，可见当年的计划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
也不知道其他妖神现在如何了。
忽然，一阵急里忙慌的扑腾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清榕抬眸望去，是那只小灵鸟醒了。
“阁下早。”他收拾好心情，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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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慌失措的朱玑被这声突兀的问候吓得一僵，反应了好几秒，才浑身不协调地看往说话人的方向。
男人坐在窗边的藤椅上，面容清隽温柔，长发披散，穿着件玉绿色的衣袍。虽然看上去身形高大，却因为周身宁静的气质而让人觉得舒适可亲。
只是气色似乎不太好，窗外的阳光洒到他的身上，边际像是透明的。
对方察觉到他的呆愣，体贴地率先打破沉默——
“在下清榕，乃是这座山庄的主人。承蒙阁下相助，得以从沉睡中苏醒，若是阁下日后有需要帮助之处，尽可来山庄找我。”
如外表给人的印象，他连声音都温和似水。
眼下再没有比变回人跟回到现实世界更紧要的事情了，朱玑立刻和清榕说了自己的需求。
没想到的是，听完他的话后，清榕反而神色凝重起来，再三和朱玑确认道：“阁下真是从人世来此的？”
朱玑小鸡啄米式点头：“我的手机和沙漏应该还在熊栗子那里。”
正好清榕察觉熊栗子醒了，便传音给他，让他带着朱玑的东西过来。
等清榕从朱玑和熊栗子处听完事情原委，又仔细查看过朱玑觉得最有可能是问题所在的沙漏，才道：“阁下会变回原形，应该与榕在无意识间吸取了太多阁下的灵力有关，等灵力自然恢复后，就能恢复人形。”
“至于这座沙漏，确实有可能是导致阁下来到妖界的原因。”清榕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事情应不应该让朱玑知道。
沉默片刻之后，他还是开口：“我们现在所在的妖界，并非是天然形成的世界，而是在数千年前，由各大妖神从原有世界中分裂出来的。”
“自妖界建成那天起，为避免两边世界互相影响，我们封死了来往的通道。按理来说，不该有谁能从人世过来。”
朱玑：“可我还是过来了。”
他看向两人中间的沙漏，问：“是和它有关吗？”
之前一直把沙漏放在兜里没注意，刚刚细看才发现无论他们怎么摆弄这座沙漏，是放平也好，或者倒立也罢，沙漏中的沙总是从固定从一个方向流向另一个方向。
而现在，顶上那部分已经快要流尽了。
“是的。”清榕道，“我在沙漏上感觉到了妖神的力量，虽然不清楚是哪一位，但应该正是对方创造了它，让你得以凭此回到妖界。”
见朱玑似懂非懂，他补充道：“结合阁下方才说的自己出生时的异象，应当是有人特意将你从妖界送往人间，又留下这尊信物，方便阁下恢复一定力量后重归妖界。”
清榕说的话无异于接二连三的炮弹，不断冲击着朱玑摇摇欲坠的三观。
“那我还有回去的可能吗？”他最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清榕：“沙漏是往来的媒介，或许当沙完全从一边流向另一边，就可以再次使用了。”
就像游戏技能的CD一样？
朱玑伸出翅膀拨动了一下沙漏，希望它可以掉得快一些。
“咳咳咳……”清榕猛地捂嘴咳嗽起来，朱玑扭头，看到他脸色苍白如纸。
他担忧地问：“没事吧？”
清榕的状态好像一直都不是很好。
清榕缓过气，恢复到之前云淡风轻的神色，安慰朱玑和熊栗子：“没什么，只是还没休养好。”
他想掩饰太平，熊栗子却径直拆穿了他：“神君的状态比之前更差了，真的没事吗？”
当初神君沉睡前，就说想借此恢复消耗，但现在看上去非但没有变好，还更差了。
清榕只笑了笑，没有回答。
朱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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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在时近中午的时候完全滴漏完毕，朱玑特意看了一眼时间，距他昨天到家的时间，差不多刚好二十四小时。
应该这就是沙漏的冷却时间。
但朱玑一直到入夜才变回人形。
即便是这样，用清榕的话说，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原以为朱玑要用好几天来积攒灵力。
鉴于朱玑还有很多事情急着处理，准备立即回去，三人便在院内告别。
清榕拿出一个木雕的盒子递给朱玑，打开里面装着只通体翠绿的翡翠摆件，雕的正是一棵栩栩如生的榕树。
“这里是一点心意，权当阁下助我苏醒的谢礼。”清榕道。
即便朱玑对珠宝一窍不通，也能看出来这翡翠的成色和雕工好得不像话，分分钟能被供在珠宝展的那种。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朱玑果断道。
清榕笑了笑：“这些都是从前山庄的客人们供与我的礼物，我平日里闲来无事，雕来练手的。”
朱玑手中握着沙漏，神色犹豫：“那我以后要是还想来……”
清榕温和地回答道：“我们会永远欢迎你。”
朱玑忍不住勾起嘴角，冲清榕和熊栗子道：“那我走啦？”
熊栗子依依不舍：“哥哥一路顺风。”
朱玑将沙漏翻转过来，金红的细沙再度变成流淌的熔岩，光芒盛放。
等视野恢复正常，两人面前已无半点朱玑曾经来过的痕迹。
熊栗子情绪低落地问清榕：“神君，哥哥以后还会回来吗？”
人间……既然当初各大妖神会把他们从那里带到妖界，应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会的。”清榕的语气轻缓而坚定，神色里满是对自己这句话的笃信。
虽暂时看不出来朱玑的原形是什么，但他当年既然专门被留下了回到妖界的方式，就代表着妖界才是最终适合他的地方。
他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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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玑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出租屋内，依旧站在之前的位置。
只是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看着灯光下越发青翠欲滴的摆件，朱玑心里百味杂陈。
异界是真的，乖巧独立的熊栗子跟温和体贴的清榕也是真的，甚至就连沙漏的特殊效果以及他的身份，都是真的。
黄粱一梦，也不是梦醒了，就能完全走出来的。
朱玑把沙漏和吊坠一起收在抽屉的最深处，不管如何，他始终都该是普通且正常的人类朱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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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玑的做人大业在第二天就以失败告终。
一觉醒来，他再次变成了小红鸟的模样，并且等了整整一上午，也丝毫没有要变回人的意思。
朱玑站在穿衣镜前，苦中作乐地对镜“欣赏”自己的鸟颜。
他对动物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一些生活中常见的鸟类，显然，他的本体不是其中任何一种。
他的鸟身乍一看跟曾经见过的玄凤鹦鹉差不多大小，但他的喙是直的，翎羽和尾羽也更长更华丽，通体是泛着光泽的正红色，一些边缘还有点淡淡的金色。
看上去相当的值钱，十有八九位列动保名单。
可惜他现在不能给自己来个自拍，不然还能问问万能的狐主任自己是个什么品种。
一天过去，朱玑还是鸟的模样。
他有点慌了，虽然他社会关系不多，这一天里的各种消息他用鸟喙也勉强能回过来，但他总不能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得想办法。
左思右想了半天，朱玑能想出来的竟然这只有回去询问清榕这一个对策。
沙漏被他收在抽屉深处，想拿出来就得拉开抽屉。
他还是人的时候做这事再轻易不过，但他现在是只鸟。
他没有手，只有鸟喙、翅膀和基本派不上用场的鸟爪。
还有比让一只鸟去拉抽屉更过分的事情吗？
朱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累到翅膀酸软肌肉酸麻，忍不住趴在地上——
不会，不会有了！
万幸到最后，他还是成功地把沙漏叼了出来。
相比之下，把沙漏倒置过来都已经不算什么难事了。
当熟悉的光芒再度笼罩他的视野，朱玑彻底放下心，力竭昏了过去。
感应到山庄内传来的空间波动，坐在池塘边看鱼的清榕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的山庄里，可能要有第一只灵鸟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清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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