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柴狗不如狼》笋片片

3、西施亭谈话

　　西施亭旁边的竹叶簌簌飘落，十月的叶还没全黄，而燕林中学的竹叶是常青的。

　　李桃和荀染正在“西施亭”坐着。

　　西施亭是燕林中学的著名约会圣地，这个名字是学生之间称呼的，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它的官方名字叫做“博学亭”。

　　“是不是小直又惹你生气了？”李桃温温柔柔地问荀染。

　　面对桃子姐的温柔，荀染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能把气撒在桃子姐身上。

　　“桃子姐，你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学习吗？上次你说要把他安排进十三中，可是他现在的成绩也进不去的吧。”荀染避重就轻，不是很想聊，显得自己小题大做。

　　“小直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我回去说说他。家里又远，你自己回家我不放心，你妈妈把你交给我，我可不能大意。放学我还是来接你。”李桃一番话直接打消了荀染的疑虑，李桃知道问题在谁那里，也是相信她的。

　　荀染想，不能让李桃大老远跑来一趟，她什么都不说吧，最后还是说清楚了早上发生的事情：

　　“桃子姐，虽然柴敬直挺好的，但是他有时候真的挺讨人厌的。今天我的一个学弟过来找我借学习笔记，他就在旁边莫名其妙诋毁我，当众说我和学弟谈恋爱。”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也没什么，我刚刚就是很生气，不想见到他了，没想到你直接到学校来找我了。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在学校多帮帮他，他其实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李桃一脸庆幸的表情。

　　“他要是有什么要求，你尽量帮我们满足他，小直的性格你也知道，如果不顺着他，他会把篓子捅得更大，有什么事情，我们在家里好好谈。”

　　“嗯嗯。”

　　看来你一点也不知道柴敬直在学校的名声。

　　此刻李会长已经通知了二班班主任秦老师，说柴敬直的妈妈已经到了。于是柴敬直马不停蹄，直接从课堂里冲出去，到了李会长的办公室，又远远在西施亭看见了李桃和荀染，他又冲了过去。

　　“荀染，你是不是跟我妈告状了？”他气不打一出来，刚刚吵完的一架，气还没完全消。

　　“小直，你怎么说话？过分了啊。”

　　“一点小事也要向我妈打报告，整天桃子姐长桃子姐短，又不是你的妈妈！”柴敬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如此生气。

　　“……”荀染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原来，一切说开了，大家的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原来桃子姐对她好，柴敬直是有想法的。

　　是真的没发现吗？还是假装看不见？

　　“好的，我知道了。”荀染麻木地往教室走。

　　“那我走了。”她还是去上课吧，只要脑袋里充满了知识，就能够忘记所有烦恼。

　　西施亭的座位上总是很多鸟屎，还有灰尘，因为李会长看得严，没人敢靠近这里。

　　刚刚来的时候，李桃还从包里贴心拿出一张纸，擦擦连在亭子靠背下的水泥长凳，又拿出一张手纸铺开，给她垫上。

　　荀染猛地站起来，屁股上就贴着那张纸，她浑然不知。

　　柴敬直看着她走了一会冲上去把她屁股上的这张纸巾拿下来了，紧接着迎接了荀染的一巴掌。

　　“我以为你有起码的礼貌，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荀染气呼呼走了。

　　“我帮你拿纸巾。”柴敬直气焰已经没那么嚣张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每次都要惹得荀染沉默，不想搭理他才罢休。

　　柴敬直从来不反思自己，他知道什么对，可是他忍不住欺负她。明明小时候欺负惯了，她怎么现在生气得越来越频繁了。

　　“你可以告诉我，让我自己来。”荀染脸红红的，“或者就让它挂在我身上，反正今天已经够难堪了。”不知道红脸是憋的还是不好意思。

　　荀染径直走向教室，头也不回。

　　她的心很软，所以她看不得柴敬直的脸，怕他撒娇，又牵着她的校服袖口道歉。

　　但是他的道歉从来都不是真心的。

　　唯一一次她能够分辨出来的真心道歉，还是她有一次因为他受伤住院，她爸爸在医院照顾她，但是荀谦又不会照顾人，柴敬直也请假在医院照顾了她好久，不知道怎么照顾人就立刻打电话去问桃子姐，可以说有求必应，笨拙得还不如荀谦。

　　那一天，她在病床上许愿，希望每一天的柴敬直都是这样好。

　　那之后柴敬直收敛了许多，打架也很少了，荀染一直以为他变好了一点，结果现在还是这么恶劣。

　　有时候，言语伤人更重。

　　荀染悲伤地离开了，和李会长道歉之后就进了教室，安静上课。但是她目光呆滞，明显出神，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坐在窗户边，从窗户看下去，西施亭里只有柴敬直的背影，准确来说是他的后脑勺。桃子姐整个人都被竹叶挡住了。

　　柴敬直的身子从俯视的角度看被缩成一个了小矮人。想到这，荀染又情不自禁弯起嘴角笑了。笑完突然意识到老师的镭射目光，立刻转头放下嘴角，拿起笔，一脸正经记笔记，避开老师的目光，假装无事发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是熟练的走神惯犯，也有惯常的走神原因。

　　有些心思，隐藏得再好，也骗不过自己。荀染表面记笔记，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她不止是担心自己，也担心柴敬直的学业，更担心，他们渐行渐远。

　　“柴敬直，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污蔑小染和别人谈恋爱？”李桃单刀直入，她很直接，而且是有目的的直接，弯弯绕绕增加沟通成本，她不喜欢。

　　柴敬直早就习惯了自己的妈妈这么直接，什么事情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他喜欢的教育方式。所以他不别扭，在李桃面前，很愿意袒露自己，在柴淞元面前沉默是金。

　　“我就是逗逗她。平时她不会当真的，今天是我较真了。”

　　李桃狐疑的眼神扫过去，柴敬直也不畏惧，对上眼神就开始解释：“谁让那个小子说我耽误荀染学习？”

　　柴敬直声音越来越没底气：“荀染也默认了。可是我从没打扰过她学习啊，我们也不在一个班。”柴敬直眼神之中净是疑惑。

　　“你没耽误她。”李桃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在外人眼里她就是被你耽误了，或者即将被你耽误。”

　　“小染没有和我说你耽误他学习的事。她只说你污蔑他谈恋爱。说明她不是真心觉得你耽误他学习了。”

　　柴敬直陷入沉思，他坐下了。在刚刚已经被荀染坐干净了的那块位置，这要是被李会长看到这个坐过的痕迹，她估计又要在西施亭蹲人了。

　　“小直，你真的觉得你们以后能继续做好朋友吗？”

　　“……可以。”至少荀染不是那样势利的人，他还是很了解的。

　　虽然他喜欢去从前的学区，找从前的小学同学玩，但是哪些人是看着他们家有钱才和他做朋友，哪些是真心做朋友，他还是门清的。

　　荀染从来不看重这些，他非常珍惜这一点，也很害怕失去这难得的关系。

　　初一那次，他和别人起了冲突，就是荀染不顾一切劝架，瘦瘦弱弱的一个人，突然迸发出了强大的能量。

　　虽然才初中，但是他那时候个头已经快一米七了，所以比同龄人要高大许多，加上他从小喜欢运动。所以很自信，觉得自己很厉害，谁都不怕。

　　口无遮拦这一点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改过来的，自然容易引发事端。

　　荀染挡在一大群人面前，试图跟他们讲道理，但是那一次他是真的惹到了刺头了，是那种比他还要恶劣的人。平时不学无术，抽烟喝酒打架，甚至混□□的都有，有些人的父母就是□□的。他们自然有恃无恐，不存在什么“不打女孩子”这种原则。

　　荀染还没说两句话，就直接被拉到旁边被揍了一顿，这件事情在整个燕林中学都很轰动，全校师生都知道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警察。把他们拘留了一段时间。

　　柴敬直一个人根本拦不住他们十几个人，最后荀染受了很重的伤，他什么事都没有。那群人看着他邪恶地笑，好像是故意惩罚地说：“这次这个小妞儿替你挨打，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管好你的嘴。”

　　后来柴敬直去找爸妈帮忙，柴淞元身为正派的校长，哪里会结识这种人，更别谈平事了。李桃更加没办法了，她是一个心理学家，在高中里做心理咨询老师。

　　最后他只好谨小慎微，夹着狗尾巴做人。这一年才又猖狂起来。

　　人外有人，他毕竟还是不敢犯法的。

　　这件事情发生后，柴淞元本想搬家，但是李桃坚持不搬，才作罢。

　　“小染是很好，她对你也很好，平时也很照顾你。为什么对她不可以礼貌客气呢？”

　　“你记得她替你挨打的事情吧？你要有点担当，不要什么事情都是一张嘴乱说。每次你们俩闹别扭，还都需要我要给你们调解，什么时候你能够学会自己解决问题？话我就说到这里了。”

　　李桃准备离开了。

　　李桃转身的一瞬间，柴敬直突然问：“小染一定会考上市一中吗？”

　　“你从来没有关注过小染的成绩吧？她的成绩很稳定，就算是初一受伤住院那段时间，也很快就跟上了进度。她一直都是年级前二十。燕林中学每年能有大约100个学生考上市一中，你说她会不会是那一百分之一？”李桃轻笑，果然柴敬直还是清醒的。很好。

　　“你知道我不想去市一中……”柴敬直不甘心，给自己找补。

　　“我说了，你不去市一中，我和你爸爸可以安排你去十三中。但是小染不会去十三中，你想和她分开吗？”

　　李桃没有等到柴敬直的回答，就走了，她还是那样自信，面带笑容离开了燕林中学。

　　柴敬直走进二班的时候，人都是恍惚的，其实他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他不愿意面对，但是因为初三了，身边的人频繁提起这些事情，他不得不面对，别人说的也是实话，他不禁有些跳脚了。

　　他无视授课老师的伶俐目光，一个人静静发呆。

　　和荀染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要比他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如果真的分开，他能接受吗？

　　小学的那些朋友，现在不也是没太多联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