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明星》烟尘落霞

56、焦虑

　　饭局开始。
　　作为家庭聚会，游青春这次的宴会可真是大手笔。
　　荤素搭配，菜品精致，霍雨嘉稍微琢磨了一下，一共16道菜，其中8道都是工序繁杂，起码都要耗费2h以上的时间。
　　霍雨嘉夹了一口红烧肉，内心一下瞬间幸福，吃肉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但是，霍雨嘉继续吃了几口米饭，几口鱼肉，试图填饱肚子，然后她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众人的节奏。
　　众人已经对饭菜进行了一波夸赞。
　　夸完了饭菜，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谈起了游青春曾经参加的一款美食综艺。众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霍雨嘉想着自己没有看过那个综艺，也就不插话了。然而，过了一会，她又发现，是否看过综艺不是重点，而是最后的落脚点永远是游青春。
　　顿时这饭菜就味如嚼蜡。
　　霍雨嘉把这饭局想的还是不够复杂。
　　虽然在饭局中，但又不在饭局中。

　　好在乔乔发现了霍雨嘉的游离状态。有意识无意识看着霍雨嘉，霍雨嘉终于与她对视。
　　乔乔挑眉，摸了摸手机。
　　霍雨嘉打开微信，乔乔发来消息：“你傻了。你要说话呀，捧着游青春说话。像个闷葫芦。”
　　“我不擅长这个。”霍雨嘉回复，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开始头疼。
　　“聊专辑，聊艺术品，聊电影，聊美食，聊孩子的教育，哪个不能聊……”
　　“不是我的专长。”
　　乔乔说：“不会也要说。快说！”
　　霍雨嘉抬头，与乔乔对视，乔乔挤眉弄眼，霍雨嘉心里越来越烦。
　　彼时话题从游青春的过去聊到了音乐演唱，这次问话的是一位女歌手，头□□了墨绿。
　　女歌手刚刚外出接了一个电话，回来游青春便说：“电话打了很久。”
　　女歌手叹气：“哎，有两首歌的录制效果还是不行，我一直找不到状态。你们你们录制一首歌是多久的时间。”
　　“3天。”
　　“1-5天。”
　　“1-2天。”
　　场上的人几乎说了时间，但是霍雨嘉还是没能开口。坐在对面的乔乔瞪她一眼，霍雨嘉为难的摇摇头，乔乔长长叹气，哀其不争。
　　其实霍雨嘉是想开口的，可是听到其他人全部都在按天计算，她便说不出口了，因为她录制平均时长3h。

　　“我比你们的时间短。两个小时一首歌。”游青春说。
　　其他人突然配合的哇了一声，都在说游老师太厉害了。
　　游青春说：“但只有一首歌，一直不满意，始终找不到状态，录制了整整七天，最后喝了一瓶白兰地进了录影棚，感觉就对了。”
　　又是全场哇了一声，有人赶紧说：“游老师太敬业了。”
　　游青春又露出习以为常的笑容，优雅且高贵。
　　“作为一名歌手，要对艺术的尊重。是吧，韩悦老师。”
　　透明人韩悦终于有了一次发言的机会，他微笑：“我们要向游老师学习。”
　　“是，是。”众人附和。
　　刘克问：“是哪一首歌，我很想知道。”
　　游青春一时也懵住了，想了一会，突然听到有人说：“永恒的爱？”
　　众人皆看向霍雨嘉。
　　区别于观众的视线，现在这种，有点窒息，有点尴尬，还有敌意。

　　霍雨嘉赶紧解释：“上学时候，每周都会买《歌坛》这本杂志，还把你的当时访谈全部裁下来，所以记得这一段。我还记得你因为要写《似梦》，特意去了苏州园林采风。我对苏州的印象最初是来自《似梦》。”
　　霍雨嘉察觉到，游青春的眼神有了变化。
　　游青春说：“你是我的歌迷。”
　　游青春的声线像磨砂纸，是天生的唱歌声线。
　　霍雨嘉赶紧点着头：“你的所有专辑我都有，包括几张限量金版。当时攒了很久的钱。”
　　游青春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了解游青春的人都知道，她很受用。
　　但场面可不能被霍雨嘉夺取，这时有位男歌手说：“我也是你的歌迷，当时你的专辑好贵的，游老师特别火。”
　　游青春摆摆手：“都是过去时了。现在全部都要靠你们。她们……”
　　游青春指了指楼上，意在指她的女儿：“她们的同学，都在听你们的歌曲，前一阵子刘克出的那首歌《人鱼》，她们全班都会唱。但是，她们不知道我。我的曲风也老了，不符合这个时代。”
　　在场年轻歌手，皆是暗自发笑，游青春又在搞这一套。
　　她又在卖惨。
　　其实她功成名就，一点都不惨。
　　很多人不想理她，低头吃饭，陪她聊那么久，也够了，很多人正考虑如何接话，才能达到既安慰了人又突显了自己的效果。

　　他们都在默默想着，这时霍雨嘉说：“也不是的。游老师真的一直都在火。我住的小区楼又几个十二三岁的初中生，他们就很喜欢游老师，说你的歌曲特别经典。游老师应该多开演唱会，票房一定很好。”
　　霍雨嘉一定想不到，她说完这番话，竟然冷场了几秒。
　　筷子与盘子碰撞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她有点窘迫，难道她说错了话？
　　还好有乔乔在。
　　“对，对，这话说的在理。游老师，还是要要多开演唱会，有好多歌迷等着呢。”
　　众人都反应过来：“是，是。”

　　接下来的饭局，暗流涌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她们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厌恶对象，这个厌恶对象比他们还能拍马屁。
　　饭局散场后，乔乔对霍雨嘉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厉害。”
　　“什么？”霍雨嘉不懂。
　　“你还说你不会夸人。今天，你可是把她捧的可高兴了。说真的，她过时了，除了手里有资源，其他时候，只会倚老卖老。”
　　霍雨嘉一下便意识到，为何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不满。
　　“我没有捧她。”
　　乔乔笑了笑，这个笑容让霍雨嘉很扎心，因为乔乔不相信。

　　不管有意无意，因为霍雨嘉这一次的意外‘吹捧’，在接下来的《一起唱过的歌》的录制中，游青春明显与霍雨嘉亲近了许多，分给她零食，偶尔会找到聊聊天，在第四期的录制阶段，霍雨嘉带来三十张的专辑，请正主签名，满足了游青春极大的虚荣心。
　　游青春与霍雨嘉的亲密程度是肉眼可见的上升。
　　甚至，下台之后，游青春对霍雨嘉承诺，这次与国家的音乐项目，会给霍雨嘉一次机会。霍雨嘉激动抱着游青春紧紧不撒手：“游老师，我可太爱你了。”
　　“好好努力。”游青春拍拍她的肩膀：“好好经营自己。别被那些负面的东西影响。”
　　还有什么比得到偶像的鼓励还叫人感动。
　　“游老师，我要请你吃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走吧。”游青春很爽快：“把沈甜也叫上。”
　　霍雨嘉与游青春挽手离开录制现场，有说有笑，沈甜则是一脸兴奋跑过来。
　　“那边出事了。”沈甜说看向游青春和霍雨嘉：“陈孝珏对成绩不满，和腾跃正在吵架呢。”
　　霍雨嘉呆住。
　　这不像是陈孝珏的性格。
　　“还是年轻人。”游青春摇摇头：“沈甜，我们一会去吃个饭。”
　　“火锅？”沈甜拉着霍雨嘉：“还是粤菜？”
　　三人并排走了几步，就见陈孝珏摔门走出。
　　“等我。”霍雨嘉推开沈甜的手，迅速跟了上去。
　　沈甜正要叫人阻止，转头却见怒气未消腾跃站在门口，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干什么。这事会有经纪人出面，你为什么这么冲动。”霍雨嘉终于追上了陈孝珏。
　　“他出尔反尔。”
　　“你现在去哪里。”
　　“找律师。我约好了律师。”
　　霍雨嘉这么一听，了不得，闹得这么大。
　　“至于吗，你要找律师。”
　　陈孝珏猛地停下。
　　“我受骗了。我的合约上写明，我是第三。不是第七。可是现在我淘汰了。”
　　走廊的灯光明亮的刺眼。
　　霍雨嘉气喘吁吁，但眼神似乎因灯光而躲闪。
　　陈孝珏笑着：“你是不是想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上这个烂节目，还有其他的烂节目。”
　　霍雨嘉细声细语：“那也不必闹得那么僵。”
　　陈孝珏摇摇头：“你不懂。”
　　霍雨嘉火大：“那你这样闹，有效果么。”
　　陈孝珏没有回答。
　　但情绪已经比方才稳了许多。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别往心里去。好好比赛。我先走了。”
　　霍雨嘉朝他挥手，目送他离开演播厅。可霍雨嘉已经往心里去了。

　　晚间，霍雨嘉与沈甜、游青春以及游青春的助理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十二点多，打车回了酒店，沈甜一直与儿子视频，霍雨嘉也插不上话。终于视频结束，沈甜又去洗澡，等沈甜回来上床，已经一点半。
　　于是她看到，霍雨嘉睁着大眼睛，坐在床上。
　　“你为什么还不睡觉。”
　　霍雨嘉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沈甜喝了一口水：“节目组不做人，出尔反尔，借了陈孝珏的流量热度，又嫌陈孝珏这种年轻歌手上不了台面，于是腾跃找了个机会把他踢出去。实事求是，这一场，陈孝珏发挥不怎么样。”
　　她拿着毛巾揉了揉头发，意识到这话或许会造成一定的恐慌。
　　“放心，你应该不会被这样对待的。”
　　“可是，违约了啊。艺人和节目组签了合约。”
　　“那又怎么样。”沈甜拿出她的高级护肤品：“如果当事人是你，你会怎么样。”
　　霍雨嘉不答，但是神情委屈。
　　沈甜手指肚轻轻点在脸上：“把行业规则暴露出去，陈孝珏告诉所有人，他和节目组签好了合约，约定了名次，但是节目组反悔了？他一定是傻了，才会这样做。”
　　“我签到多少期。”
　　“第十期。”
　　“决赛之前？太遗憾了吧。”霍雨嘉来了精神。
　　“不然呢。你还想到决赛？陈孝珏这次淘汰，看着吧，一定有人会特别高兴，也特别遗憾，为什么不跟着一起淘汰。”
　　霍雨嘉抱着被子，不说话。
　　“睡觉吧。明天回北京。”
　　沈甜伸手关灯，瞬间黑暗。霍雨嘉的身体慢慢滑下去，这明明与她无关，可是她仍是焦虑迟迟不能入眠。
　　最让她焦虑的是，她完全寻不到焦虑的来源。

　　回到北京，仍是重复着过去的工作。唱片公司的人客客气气，搜来的歌曲质量有了很大的提升，在霍雨嘉有了粉丝之后，小袁在音乐宣传上，逐渐走上了正轨，虽然霍雨嘉不认同他的宣传方式，但既然一同工作，还是要给足信任空间。
　　周二的下午，霍雨嘉抱着舒舒，她要好好看看她住了三年的地方。即将，她要搬到新家，一处被她装修到绚烂又浮夸的两室一厅，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家。
　　“需要我帮忙么。”杨晴打来电话问。
　　“我需要一个搬家工人。”
　　“再见。”杨晴说：“等我晚上去。”
　　“好的。”
　　挂断了电话，手机回到微信的界面。被置顶的对话框所显示的时间仍是停留在六月份。
　　他在拍戏么。
　　这几个月，他出席了三场商业活动。
　　时间很充裕。
　　霍雨嘉忍住眼泪，收了手机。
　　搬家公司已经来人。

　　下午五点多，杨晴过来帮忙收拾了2个小时，将所有人物品摆放整齐，又匆匆赶回来宠物店。留下的霍雨嘉正打算清洗换下的床单被罩，陈孝珏这时打来电话。他说他很烦，想找人聊聊天。
　　看着满屋子的搬家之后留下的琐碎和凌乱，霍雨嘉犹豫一会，叹气一声，拿了钥匙和手机。

　　陈孝珏躲在一家小烧烤摊的包厢里。
　　灯光暗，烟味浓郁，地上有二十多支烟头。
　　“吃什么，你自己点。”陈孝珏丢来一张菜单。
　　“你怎么样。”霍雨嘉接过菜单。
　　“你说，人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霍雨嘉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我怎么遇见了这样的爸。”
　　霍雨嘉好言好语：“就算陈导，他也没办法插手综艺的事情。”
　　“不，我是想说，这么多年，他就没有管过我。他们离婚了，我爸也没有管过我。既然如此，大家干脆就不要来往，那为什么，他还要我带带他的小儿子呢。他不喜欢我，那就不要生我。”
　　“别这样，别这样。”霍雨嘉拍着陈孝珏的后背。
　　陈孝珏继续抽着烟。
　　“其实我没想让他做什么。爷爷过寿，一家人蛮开心的，然后就聊到了这件事，我爸完全不给我面子。说我不是混娱乐圈的料，说我天天惹麻烦。的确，我进圈后，确实惹出不少麻烦，但是，他帮过我么，是我自己摆平的。是他小儿子天天惹麻烦，搞大多少女孩的肚子。”
　　家庭的事，很难劝说。
　　这完全超出霍雨嘉的能力范围。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除了必要的亲戚来往，其他远离，还是以工作为主。”
　　“你喝酒么。”
　　霍雨嘉摇头。
　　“你开车了吧，一会送我回去。”
　　霍雨嘉想劝也去劝不了，只能坐在一旁，看着陈孝珏喝着酒，听着他絮叨焦虑。
　　霍雨嘉也不觉得无趣，反而是充满同情，感同身受。
　　因为她从陈孝珏身上，也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