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明星》烟尘落霞

41、似是而非

　　霍雨嘉偷看了顾恪欢，顾恪欢果然一副不满的样子。她右手拽了拽顾恪欢的衣角，顾恪欢的脸色有所缓和。
　　“所以就想着找您指点指点。”顾恪欢的脸还是带着几分诚恳。
　　“指点？我不当老师很多年了。你找别人指点吧。”张梅伦摆摆手。
　　“张老师，他很看重这个机会。”霍雨嘉说。
　　张梅伦有点不开心，撇了霍雨嘉一眼，更加不开心。好像她的出现，只会找麻烦。霍雨嘉似乎想到什么，默默垂头。
　　“你争取什么角色。”张梅伦问。
　　“一个逃犯。”顾恪欢连忙回应。
　　“亡命之徒啊。”张梅伦细细打量：“你不合适，你适合演富家公子哥。”
　　说完，他赶回家。顾恪欢继续跟上：“所以我想打破这个固有的形象。”

　　“我没那个教导本事。你也没那个能力。你如果有那个能力，你早就转型成功了，何必来找我。”
　　“搞创作的就是这样残忍，努力决定下限，但是天赋决定了上限，有些人就是不信邪，也不信命。很多人一年四季全年无休，履历好漂亮，那么多待播剧，但是细看全是垃圾。有些还不如垃圾，垃圾起码还是生活排泄物，排出去，生活就舒服了，可糟糕的影视作品那就是往观众嘴巴里喂垃圾，垃圾谁造成的，就是那些不入流的导演资本方和演员共同造成的。”
　　张梅伦哂笑，也不觉得自己句句捅刀子，大摇大摆的走着，痛痛快快。走了一步，发觉不已经，回头发现顾恪欢和霍雨嘉原地站着，都有些丧气。尤其是那个年轻人，都块成帅苦瓜。
　　哦，说的话有些重了。
　　又犯了好为人师的职业病。
　　张梅伦干笑几声：“你们今晚在哪里住。”
　　霍雨嘉脑筋转的快：“我们忘记订房间了。一会我们边走边看。”
　　“哦，”张梅伦停顿着：“我家有空房间，先去住一晚？”
　　“谢谢老师。”霍雨嘉反应更快，拉着顾恪欢往山上走，生怕张梅伦反悔。张梅伦一脸无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顶着下午的阴暗天气，往山上行进。

　　张梅伦的家是这个村子最漂亮的一幢楼。
　　红，蓝，黄，白，看似不该同时出现，实则以一种奇妙的组合方式让这座二层小楼变得与众不同，很好的显示了张梅伦对于色彩的审美——夸张又和谐。
　　敲门后，是一位中年女性开的门。她保养的很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岁。团子脸，皮肤细腻，眼睛亮晶晶的，可以想象年轻时的可爱样子。
　　“你看谁来了！”张梅伦畅快大笑，像武侠中刚刚得了好酒的侠客。
　　“师娘。”霍雨嘉乖巧说。
　　可师娘见到霍雨嘉的那一张脸，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是你啊。”师娘的语气淡淡的，又将冷眼看向顾恪欢。
　　“顾恪欢，我朋友。”霍雨嘉笑着介绍，退到顾恪欢的身边，羽绒服摩擦细微的声响，显示二人的距离非常亲近，顾恪欢愣了片刻，竟然有点不适应。
　　“啊，对……”张梅伦想了半天，也看穿两人关系的非比寻常，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朋友一起旅游么。进屋进屋。”
　　屋内干净整洁，物品各摆其位，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舒服和谐。
　　墙壁上挂着几张张梅伦一家人四口在海边的照片，儿子像妈妈，小女儿像爸爸，顺次下去，是师娘和张梅伦的结婚照，师娘坐着，头发简单盘起，张梅伦站在身后，二人紧握着手，朱色缎面底，珍珠色的婚纱，呈现着珍贵的光泽。然而，也能清楚的看出，镜框内婚纱照有被撕碎的痕迹。清醒，夺目。这不是珍珠蒙尘，它是记忆破碎。
　　霍雨嘉去年已经见过这一张婚纱照，但第二次见了，仍然可惜。

　　“为什么要放一张曾经撕碎过的婚纱照。”顾恪欢轻声问，简单环视四周，张梅伦夫妻正在沏茶，张梅伦不知道说了什么，师娘破涕为笑。
　　霍雨嘉说：“老师说他没钱再拍婚纱照，干脆就放原来的。”
　　顾恪欢听罢，又一次环视屋内的陈设，想着茶山中一大片皆是张梅伦的茶地，只能笑笑，接受这个玩笑的解释。他的视线放回裂痕婚纱照，凝望片刻，又将目光放到霍雨嘉的身上，可霍雨嘉已经走向下一张照片，认真专注。
　　“顶级绿茶，价格昂贵，你们尝尝……”张梅伦端茶过来，茶香芬芳，由于过于兴奋，茶水还溢了出来。
　　“好的，谢谢老师和师娘。哎哟，洒出来了。”霍雨嘉开心凑上去，见到张梅伦烫手，还送了一张纸。
　　“谢谢。谢谢。”张梅伦接过纸，擦拭桌面。
　　“我只要沏茶，就会倒满，很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了。”
　　霍雨嘉笑着不说话，帮忙擦桌面，
　　“小顾也来。”张梅伦不忘叫来顾恪欢。
　　顾恪欢这要抬脚，视线扫过去，却看到师娘正冷眼旁观着。女人皆是敏感的，顾恪欢心里有什么疑惑突然被打开，他重新看向张梅伦和霍雨嘉，似乎很不寻常。

　　“这一片茶园是我家的。”
　　张梅伦大手一挥，覆盖了大片茶园，大有指点山河的气概。过了半晌，张梅伦又补充着，神情已经不自在：“确切的说，是我岳丈的。”
　　夕阳西下，茶树蒙上红色。可顾恪欢没什么心情欣赏，更没心情听张梅伦的过去。顾恪欢已经听了两天，这两天他正经事一件没做，倒是把茶村的四条主道摸了个清楚。
　　“张老师，我们……”
　　“急什么。除了工作，你没有其他的生活了么。”张梅伦不耐烦，随即看向茶园，又是满眼欣赏：“很美吧。小霍，走，去山上，看的更清楚。”
　　“嗯嗯，去年时候，都没来得及去山上。”霍雨嘉说，跑到张梅伦的身边。
　　“没有阶梯，很危险。”顾恪欢向上望，显然这座山还未开发。
　　张梅伦道：“小孩子都能跑上去。”
　　顾恪欢压低火气，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忍着性子陪着逛。
　　只是心情越来越不舒服。
　　张梅伦对霍雨嘉讲述光线变化，哪一处的位置更适合拍照，走走停停，谈笑风生，比夕阳最后一道光芒还要刺眼。没来由的，顾恪欢不知道从何处生出了嫉妒心。

　　“我觉得这里很好，很适合拍照。”霍雨嘉发现一处好地方。举起手机，找寻最好的角度。
　　只是，无论怎么试探，都不满意。
　　张梅伦宠溺的笑笑，也不催促，转身蹲下研究茶树。
　　两人虽然各做各事，不做交流，但无形之中，秀了一番默契。

　　“小心。”
　　霍雨嘉拍摄期间，不断后退，脚底一滑，还好顾恪欢眼疾手快，抓住霍雨嘉的手，半跌倒自己怀里。
　　“我的鞋子不对，鞋底好滑。”霍雨嘉心有余悸。
　　几枚石子从脚底迅速滚落，速度着实惊人。
　　“这里很危险。”顾恪欢说。
　　霍雨嘉赞同点点头，赶紧说：“老师我们离开吧。晚上也有点冷。”
　　这话莫名给了顾恪欢勇气：“我们走吧。下山不容易。你抓住我。”
　　他朝她伸出手。
　　霍雨嘉犹豫片刻，选择接手。即便如此，霍雨嘉还是经常‘抢’行，每次都是顾恪欢稳稳抓住她。
　　直到山脚……

　　晚间山上偏冷，浙江天暗的又快，等三人下山，家家亮起了灯火。
　　她自然而然甩开顾恪欢的手。
　　顾恪欢也以不经意的姿态接受这个举动。
　　张梅伦全部看在眼里。
　　“雨嘉，你师娘感冒了，去药店买点药。然后先回去。我和小顾单独说说话，传授传授秘笈。”
　　“哦，好。”霍雨嘉很开心，她看向顾恪欢：“你好好听课。老师，我先走了。”
　　张梅伦摆摆手，霍雨嘉一路小跑去了药店。

　　这时张梅伦点了一颗烟，与山间灯火，这点火星实在微不足道。
　　“小顾，我们回来时，你发现半山腰又不一样的地方。”
　　顾恪欢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是什么。”
　　“我带你去看看。”
　　顾恪欢没有异议，跟着张梅伦折回山腰。
　　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顾恪欢纳疑。
　　他正要问，张梅伦说：“这个山腰吧，曾经死过人。”
　　“死人？”顾恪欢不明白，他说这些干什么。
　　“对。五年前，有两个人喝多了，在这里打起来，一个把另一个捅死了。”
　　顾恪欢毛骨悚然，汗毛全部立起来，不是因为故事，而是因为张梅伦平平淡淡的语气。
　　“我带你去看看土葬的墓碑。”
　　“张老师，不用了……”
　　“走吧。这地我熟，我不能害你。”张梅伦一边往黑暗中走去，一边大口抽烟，百无禁忌。
　　“张老师？”
　　顾恪欢还真的怂，天色已经很暗，人影模模糊糊，难以追踪，他只能追着火星的方向。可跟着跟着，火星突然落下，被踩灭。顾恪欢急步跟上，从口袋里翻出手机，试图打开手电，但是张梅伦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个锁喉，顾恪欢根本无法呼吸。
　　张梅伦力道之狠，让他看到死亡招手。
　　面红耳赤之际，身体又被放倒。
　　待他要起身，又被一重脚提到后背，像无数粒无处着落的石子，从山腰迅速滚落……

　　晚间十点，房间内一片漆黑。有人离开房间，在厨房中弄出声响。
　　“你找什么？”张梅伦也不开灯。
　　霍雨嘉被吓了一下，赶紧开了灯。
　　“哦，我有点渴。过来找杯水。”她已经寻到杯子。
　　“他是你什么人。”
　　“朋友。”霍雨嘉没有多想，正在接水。
　　“男朋友？”张梅伦问。
　　霍雨嘉心里乱跳，正要回答，却见厨房有个黑色身影闪过，差点吓得水杯脱手。
　　“老师，早点休息。”
　　她知道张梅伦盯着她，想了想，敲醒了顾恪欢的门。
　　顾恪欢开了门，她二话没说，直接进了屋子。

　　“你这么好心给我端水喝。水里有毒吧。”顾恪欢不明白她为何大半夜敲门，还穿着睡衣。如果不是她心不在焉，顾恪欢可要多想很多不该想的内容。
　　“如果张老师实在不愿意，我们明天离开吧。”霍雨嘉自顾自说了一通，才注意到顾恪欢的有脸有几道划痕：“你为什么受伤了。”
　　提到脸，顾恪欢的火气被点燃。
　　“他是个疯子。”
　　“疯子？谁？谁是疯子？”霍雨嘉想了想。
　　顾恪欢深吸一口气：“你看我的后背。”
　　霍雨嘉并未拒绝，顾恪欢便将后背的毛衣往上提。
　　他可是常年健身，早早就练就了脱衣有肉的身材，背部的肌肉线条露出，腰线性感，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涌出，她想到那一次“上床”，抛去其他，他的手感是真的很好。
　　还好她站在顾恪欢的身后，要不然要羞死了。
　　除了令人浮想联翩的背部和腰线，那一个青色的印子也够触目惊心。
　　霍雨嘉忍不住伸手点了点，顾恪欢发出一串惨叫：“诶诶，疼。”
　　“你被鬼脚踢了？还是你惹到会佛山无影脚的大佬了？”霍雨嘉憋笑，还有点心疼，有些淤青的地方都变紫了。
　　“张老师。”
　　霍雨嘉惊讶：“他？他把你踢了。不可能吧。他为什么踢你。”
　　“我怎么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和他才第一次见面，他发什么神经要踢我。”顾恪欢故意装作不知，放下毛衣，转过身来：“你不提明天走，我也打算明天要走。我不仅被踢了一脚，我还从半山腰滚下来。脸都破相了。我要靠脸吃饭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有人锁喉自己，又给了一脚，从山腰滚下，是很绝望。

　　“我说过，张老师是很热心，可是有时候也很不正常的。”霍雨嘉局促攥紧杯子：“我去年，来这里旅游，他特别热心问我最近工作打算。我说在谈一个戏，什么角色，他让我演一遍，我看得出来，他很不满意，但是他当时没有什么评价。晚上，他来敲门……”
　　顾恪欢静静听着，听到敲门，好像猜到了什么，声音不自觉提高：“他干了什么。”
　　“就当时他希望我演戏情绪更激烈更真实，他假装□□犯……但是什么都没发生嘛，都是演戏。”
　　这个老色批！顾恪欢内心当时只有这句话。再想到他那一记锁喉和那一脚，顾恪欢真想揍回去。
　　“不幸的是，被师娘看到了。虽然解释清楚，但是师娘一直暗暗排斥我。这也是我不愿意来这里的原因。”
　　顾恪欢依靠在老式书桌上，那是张梅伦儿子的书桌，上面排满了文学书籍通俗小说，写尽了悲欢离合恨爱交加。如果遵从内心想法，霍雨嘉话中呈现的事件，有几分小说的是似而非。
　　然而，他不想再探究他人的真实动机。
　　“你说你不愿意见到他们夫妻，但是这一次，你为什么同意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