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明星》烟尘落霞

3、探班

　　《守林人》，顾名思义，讲述大兴安岭一家刘姓守林人在时代巨变下的悲欢离合。
　　第一男主角就是顾恪欢，他演刘家的长子刘松，是一个温厚内敛的男人，他有一位精明的父亲，有一位滑头的弟弟，还有一位温柔但是又封建的母亲。但是父亲虽然嫌他老实愚笨，但还是给他留下林场，可弟弟又贪林场带来的巨大利润，想要夺回继承权，便揭发刘松并非父亲亲儿子的真相，由此引发一系列矛盾。
　　刘松这个这个角色，很难演。角色太内敛了。演的收，容易被“滑头的弟弟”“精明的父亲”抢戏，因为此类的外放的角色是很讨喜的。如果演的太放，那就不是“刘松”了。
　　霍雨嘉找了个好位置，正好能看到片场演员的表演。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是屏息，眼巴巴的盯着，看来这是一场重头戏。
　　顾恪欢穿着一身六十年代的步衣裳，挽起袖子，坐在一尺高的小板凳，正对着镜头，他正在修理斧子。在他的身后就是剧中的父亲，是知名老戏骨肖忠吉，四十岁已经拿遍国内全奖。现在“父亲”披着薄外套，正迎风卷烟。
　　“父亲”说：“那个女人不配进入我们家门。她年纪轻轻就与人勾勾搭搭！”
　　听到此话，刘松突然气愤的转头，看向“父亲”，就到这里——
　　“咔！”陈导陈如飞大喊。
　　全场气愤立即松弛。
　　“小顾，你的情绪不对，太不对了！你对父亲的心情是复杂的，可是由于你的性格，你是不可以表露的，但是你表现的太外放了，你一旦外放，那《守林人》不用拍了，你这个男主角都没有立住。整个戏就崩掉了是不是。”
　　顾恪欢看起来很沉重，不知道是因为进入戏的状态，还是因为焦虑不进状态。
　　“你调整调整，我们再来一遍。”陈导发话，叫各部门准备。
　　第24场，2镜，2次！
　　在“父亲”说过台词后，顾恪欢的戏倒是比上一次收了一些，但是，貌似是收放过了。果然，陈如飞又叫停了表演。
　　“小顾，还是不对！你又太收了。你一收，显得你冷漠。可是刘松重情重义，他不是冷漠的人。他的初恋女友抛弃他，他还是愿意借她钱，愿意养那个孩子。所有人都觉得他傻，只有他自己认为是对的，因为他不愿伤害人。你的状态还不够。”
　　陈如飞单手掐腰，指着顾恪欢说：“我知道很难找到这个状态。这样，给你十分钟调整，十分钟我们来一次。”
　　顾恪欢点头，他离开了一尺高的板凳，去剧组人少的地方转了转。他的经纪人和两个助理想要跟上，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顾恪欢是独自一人。
　　“太难演了。”沈甜小声在霍雨嘉耳边嘀咕：“这是个圣父角色。”
　　霍雨嘉赞同的点点头，但眼神一直跟随顾恪欢。顾恪欢的背后是一片一片的白桦林，显得他身影寥落，寂静渺小。
　　几分钟后，陈如飞跟了过去，拍了拍顾恪欢的肩膀。
　　“导演。我现在找不到状态。”顾恪欢如实说。
　　“我问你一个问题，”陈如飞想了想，决定换个说法：“你应该没有被女人伤害过吧。”
　　顾恪欢没想到陈如飞会问这个问题，他微微发怔。
　　不过陈如飞的问法也很趣，他是反问，言外之意就是顾恪欢的长的这么帅，应该都是女人被他伤害。陈如飞确实也是有这样的猜测，所以才试探启发，出乎陈如飞意料的是，顾恪欢的眼神的确有所变化，从对角色演绎的迷茫瞬间转变成一种很复杂的状态。
　　陈如飞内心大喜：“你不需要答案我，你需要告诉观众你的答案。还有，不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刘松’不是个世俗的人，他的世界很大。有些东西，对他而言，很贵重，他会藏在心底，他无时无刻都回想起，如同飞鸟划过水面泛起涟漪。你想，这时间一年一年过，飞鸟南来北往，涟漪停过么。”
　　春去秋来，青黄反复，飞鸟盘旋，涟漪从未停过。
　　顾恪欢也不清楚这是怎样的玄学。在站位还算稀稀落落的剧组人员中，他突然看到了霍雨嘉。
　　目光短暂交汇，心底有种莫名情绪迅速蔓延。
　　只是霍雨嘉却别开眼了。
　　她的确是到了剧组，穿着灰色外套，不易被人发现的灰色，她带了鸭舌帽，遮挡容易出卖情绪的眼睛，站在人群最后，是一副随时可以离开的姿态。

　　比起顾恪欢周遭的寂静，剧组这边就喧闹的多。得了消息，工作人员如同没了骨头，坐石头上，靠在树上，东倒西歪，神情倦怠。
　　其实沈甜已经有些不耐烦，片场远比她想象的要无聊。然而，她和霍雨嘉也才等待了二十分钟而已。
　　“我听人陈导脾气暴躁，现在看，与传闻严重不符啊。”无聊之下，沈甜开始聊八卦。
　　“那都是哪一年的报道了。营销号就会抓住那点黑新闻不放手。”
　　霍雨嘉好奇打量了沈甜一眼，沈甜好像是真的不知道陈如飞和她姐沈佳弛那点事。
　　四处张望一会，沈甜突然低声道：“雨嘉，我听他们说这场戏已经很久了，他一直进不了状态。”
　　霍雨嘉微微有点不高兴，她朝着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瞥了一眼。
　　沈甜又低声道：“其实作为可可粉，我也知道顾恪欢不太适合演内敛的戏，他过去总是演一些外放的角色。我们可可粉都很担心他。”
　　言外之意，顾恪欢的演技，缺乏向内探索的深度。
　　霍雨嘉担忧的朝着顾恪欢的方向看过去，突然，迅速别开眼。身体都在颤抖，思绪已经不能转动。不可思议，顾恪欢发现自己？她不确定。或许顾恪欢正朝远放空，视线刚好经过自己的上方。
　　“导演。”顾恪欢突然朝着陈如飞挥手，走到自己的位置。
　　陈如飞有些吃惊，半信半疑看着顾恪欢回到位置。顾恪欢低头垂眼，似乎在思考斧子要如何修葺，认真专注。
　　这个感觉是对的。
　　陈如飞心下有了底气，大喊：“各部门准备！”
　　果然是训练有素的剧组，方才还萎靡不振呢，一声令下，立刻精神百倍。

　　“父亲”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满怀心事看着正在修理斧头的儿子，他突然说：“今天去见了村长，村长说了，能安排个孤儿院。”
　　“刘松”头也不抬，手上的修理继续着：“孤儿院不好，孩子太小，去了挨欺负。”
　　“父亲”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不得不说，肖忠吉的演技真的是高明。剧中父亲大概没想到一直孝顺的儿子会这样回答。
　　“松，你是啥意思。你铁了心想娶宋薇？”
　　“刘松”也不说话，他已经修好了斧子，正在四处张望着什么。但霍雨嘉不知具体的剧本，也不知道他在张望什么。
　　“那个女人不配进入我们家门。她年纪轻轻就与人勾勾搭搭。”
　　“刘松”继续不说话，还在张望。
　　这下激怒了“父亲”：“这里的木头，你一块都不能砍！想结婚，做梦！”
　　顾恪欢还是不去看“父亲”，举着一把斧头，边走边张望什么。顺便闷声回应：“我的事，你不要管了。”
　　如果是在平时的场景，他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不妥。但是在“父亲”已经激怒了，犹如一场大火，“刘松”的语气反而是一盆水，使得怒火越来越旺！
　　“你当我还是你爸？我的话你不听了！”
　　“刘松”当下回看“父亲”，他一手拎着斧头，眼中饱满了情绪。就是最后这个眼神，霍雨嘉是看不真切的，但是她知道这场戏的重点就在最后的眼神，所以她去看了陈如飞的反应。果然机器前的陈如飞非常激动。
　　“咔！非常好。”陈如飞话音一落，瞬间爆发雷鸣的掌声。
　　就连肖忠吉也在为顾恪欢鼓掌，顾恪欢似喜非喜，道了一声谢，场面终究有些尴尬，因他眼神仍有浓重的哀愁。
　　他入戏太深，还在戏中。
　　后来他们看了回放，霍雨嘉也跟着往前凑了凑，听到陈如飞这样评价：“父亲不是亲的，拆散而他和恋人，几年后，恋人又给他扔了一个拖油瓶，好不容易下了个决心养孩子，还要被父亲这样对待……我看你的表演非常好，让人看了想哭哭不出，又可怜又可恨，积在心头，难受至极啊。”
　　陈如飞是业内出了名的话多。
　　与大家以为的导演形象不同，导演其实是个很感性的职位。如果可以，他们可能非常出色的影评人。
　　其他人再次为顾恪欢鼓掌，满脸的欣赏，他演的很好，而且他一直都很优秀。
　　从在湖边见到顾恪欢开始，他其实一直试图进入戏里，保持那种忧伤又稳重的状态。当他成为“刘松”，因父亲的养育之恩而不舍伤害，因恋人仍然保留纯真之爱，这一刻，他在发光。

　　霍雨嘉自觉不该继续站在这里，她拉着沈甜的衣服说：“我们走吧。”
　　沈甜有些恋恋不舍，眼神一直瞄着顾恪欢，但她也没有拒绝。二人正要转身，突然有人小声嘀咕：“是霍雨嘉么？”
　　“霍雨嘉？”
　　“真的是霍雨嘉？”
　　一人说，很快就传播开。只是，从他们嘴巴里说出了霍雨嘉，多了很多鄙夷。
　　陈如飞耳朵倒是灵敏，突然喊说：“小霍来了？”
　　按照沈佳弛的计划，的确是要见见名导，可霍雨嘉打算阳奉阴违，偷偷去偷偷回，没想到她还是被认出。
　　霍雨嘉一边对着剧组人员尴尬打着招呼，一边走到陈如飞身旁，顾恪欢就站在一旁。她能察觉到，顾恪欢一直在盯着自己。
　　头皮发麻。
　　“我是来学习的。陈导。”霍雨嘉弯腰，做低了姿态，摘掉帽子。头发有些乱。
　　“佳驰说你要来，但是没说什么时间。”陈导心情不错，看来他非常满意顾恪欢这场戏。
　　“我来也没有通知你。有点冒昧。”
　　“诶，不用客气。佳驰年轻那会就在我们公司，一个小姑娘，天天跑剧组，拼啊，我还是很看好他。谁知道没多久她就离职创业。”
　　“她说过，她做导演的时候特别感谢陈导的照顾。”
　　“佳驰这孩子，做什么都能成。对了，这是小顾，你们认识认识。”
　　认识认识，好吧，顾恪欢这人化成灰，她都认识……霍雨嘉倒吸一口凉气，名导面前，戏不能太满，但也不能没有戏。
　　“你好，霍雨嘉。”霍雨嘉主动伸手：“你刚才演得很好。”
　　手悬在半空，有数秒的时间无人来应。霍雨嘉有点懵，难道顾恪欢想要拆台，不愿意配合眼这场戏？
　　顾恪欢突然抿嘴一笑：“你忘记我了，我们之前认识的。”
　　这么一说，沈甜和陈如飞都很好奇。
　　“我们？”霍雨嘉明知故问，心底已经将顾恪欢骂了几千遍。搞得她自己好像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是啊，那个综艺，我是你的跟拍导演。”看来顾恪欢决心将“黑历史”抖落的干净。
　　“啊？好像有点印象。那个人是你么？”霍雨嘉继续装突然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盯着顾恪欢。
　　顾恪欢望着霍雨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转头对陈如飞说：“导演，我先去喝口水。”
　　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顾恪欢走后，陈如飞工作也忙了起来。霍雨嘉也不好在剧组多做停留，她自言自己有些私事，便带着沈甜离开。只是霍雨嘉离开前，陈如飞称有机会可以合作。霍雨嘉面上还是表示了不敢当、惶恐或者是期待的神色，可内心却是“听听算了”，霍雨嘉要演技没演技，要流量没流量，谁还会找她演戏呢。
　　霍雨嘉还是有自知之明，但是她不知道的事，已经有人惦记他了。
　　霍雨嘉刚刚与沈甜离开剧组，那边顾恪欢立刻回到陈如飞身旁。
　　“导演，白羽什么时候来，过几天就要拍刘松和宋薇的戏，还是早点对戏吧，找找情绪。”
　　“她不来了。”陈如飞一边指挥剧务安排道具，一边回答：“她怀孕了，好不容易怀的，家人不同意他演戏。”
　　“换人么？”顾恪欢暗自高兴。
　　但陈如飞却叹气：“白羽特别是适合宋薇，可惜了。宋薇这个角色还是要些清纯感，整个人要看着干干净净，但又是有主见的，不是柔弱的。这几天也叫副导演在联系”
　　顾恪欢盯着陈如飞的表情，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黄孝璇，黄庚月，魏心蓝，还是刚才来的霍雨嘉……都还算合适。”顾恪欢试探的说。
　　“你提醒我了。”陈如飞突然说：“黄孝璇差点意思，黄庚月没有档期，魏心蓝倒是可以。副导，联系联系魏心蓝。”
　　这时副导演于宝秋突然插话：“我试试。要不然，我也问问霍雨嘉吧。多做几手准备。”
　　听到联系霍雨嘉，陈如飞看起来并不是很乐意，只是现在人物形象贴合‘宋薇’的女演员不多，有档期的更是少之又少，而且时间紧迫，最好还是多做准备，以防万一，以免影响拍戏进程。
　　“行，你去联系吧。最好是争取魏心蓝的档期。”陈如飞拍板决定：“好了，准备下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