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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正式开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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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宅的事,江月牙不用再管了,胡三娘要她一心一意把澡堂经营好。今日正式开业,江月牙借了胡宅不少人手,怕人多忙不过来。
她和春芽,自从上次那事之后,基本上没见过面。她哥哥前脚刚走,乡下又传来消息,说她爷爷去世了。她父亲还被关押在牢里,春芽独自一人带着她哥哥的尸体回到老家。
应该是受了不少委屈。
从她进门到现在,春芽一直在门边站着,不和月牙打招呼,连眼神交流都避开。
月牙看她宁愿站在门口瑟瑟发抖,也不愿在暖和的大堂里待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月牙原本以为,只要一开门就会有生意,结果一大屋子人候了一天,上门问的不少,但真正消费的却没有。
就连胡管家都放下手头的事,来店里坐镇,此刻他窝在椅子里,哈欠连连。
月牙抠着自己的手指,见大家都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照这样下去,就算有意来体验的客人,也被这架势吓退了。
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连忙走出去吆喝。问了好几个路人,要么说冬天就不爱洗澡,要么说价格太贵消费不起,要么就觉得大家都泡一个池子脏。
冬日白天短,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胡管家直接领着丫鬟小厮回去了,留下春芽和阿大帮忙。
漫漫长夜,让人意志消沉。这还是江月牙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失败的滋味。她想着早日赚够一百两,就给自己存嫁妆钱。
照这么个势头发展下去,店保不齐再过几天就倒闭咯。
她趴在柜台,看烛火哔哔啵啵燃烧。一阵木屐声由远及近,踏进了月牙澡堂。
“江姑娘,我来享受你的服务了。”杨无邪举着烟斗,笑得有些脾气。
江月牙立马抬头,原本杨无邪坑她,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脸上门。
不过她见杨无邪身后还站着两个人,皱着的眉当即舒展开,热情地张罗着:“您三位,是先搓再泡,还是只泡澡啊?”
杨无邪回过头,和他的好友们眼神交流,一致决定:“今天就先泡泡澡吧,搓澡还是免了。”
“阿大,领这三位客人进去。”江月牙原本想说,先付钱再泡澡,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进去。
好不容易有客人上门,等先想办法留住。
他们一进去,大堂又安静下来。江月牙百无聊赖地撑着脸,见春芽仍背对自己,不由得开口说道:“你是在生我气吗?”
春芽沉默不语。
“门口冷,进来坐吧。”
春芽一动不动。
月牙见她一直不理她,立马起身走到她身边,探出头看她的脸,这孩子竟然就靠着门睡着了。
脸通红通红的,月牙把手搭在她额头上,吓一跳,这么高的温度都能把人给烧傻了。
月牙没辙,一把背起春芽,赶紧跑到青囊药房,见门半掩着,一把推开,着急忙慌地喊道:“老八老八,春芽发高烧了,你快救救她。”
老八正在屋内洗漱呢,听到屋外有人叫他,只穿了个兜布的他,赶紧擦干身体穿衣。
“来了来了。”
他伸手一探额头,身为大夫的他也吓了一跳。两人合力将春芽放在大堂里的塌上,他连忙从冰窖里拿了一小坨冰,用厚毛巾裹着,放在春芽额头上给她降温。
“老八,你先替我看看她。我去澡堂给阿大说一声。”
“嗯,你去吧。”
江月牙风一般跑回澡堂。
阿大正找不着她俩人,在大厅急得团团转,见月牙回来了忙问道:“你们去哪儿?再晚些,我就要去市署报案了。我听客人们说,最近不太平,晚上还不是不要在外瞎溜达。”
“春芽发高烧,我把她送到青囊药房了。你先照顾好客人,别忘记收钱。我去盯着春芽。”江月牙说完,又跑回药房。
“哦哦,好的。”留下阿大一人在大厅风中凌乱。
月牙按照老八的吩咐,熬药、喂药,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春芽的体温才慢慢降下来。
春芽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月牙趴在塌边睡着了,喉咙痒痒的,她捂住嘴轻轻咳嗽,怕惊醒月牙。
“你醒了?觉得舒服些了么?”月牙揉着眼睛问道。
“嗯,好些了。”春芽说话带着鼻音,刚说了一句又要哭,慢慢转过身忍住了。
月牙见她满头大汗,去打了热水给她擦手,刚撩开衣袖的一角,就看见深浅不一的伤疤。
“谁打你了?”月牙可能抓得有些紧,春芽一时吃痛,轻呼了一声。
她见月牙很生气,嗫嚅道:“我娘打的。”
“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江月牙的眉毛拧成麻花,她实在搞不懂,明明也是亲生的,怎么能像对待仇人一样打孩子。而且这伤疤一看就是旧伤添新伤,回去不过半个月,手腕细得跟七八岁孩童似的。
“我哥死了,我娘受不住,只好把气出在我身上。”春芽的圆脸瘦成尖下巴,神情很是忧郁,但没有愤怒,仿佛母亲的行为是理所应当。
江月牙听完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痛,虽然她也身世凄惨,但起码她的爹娘和兄长都无比疼爱她。他们在世的时候,自己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傻孩子,要学会反抗知道吗?”江月牙继续给她擦手擦脸。
春芽感动得哗哗流泪,啜泣道:“你如果是我姐姐就好了。”
“我把你当我妹妹,你不把我当姐姐?”江月牙故意恶狠狠地说道。
春芽一愣,以为月牙真的生气了,结结巴巴说道:“我在心里把你当姐姐的,当你这么好,我不敢奢望。”
“真是小傻瓜,以后有什么记得和姐姐说,知道吗?”
“嗯嗯。”春芽点点头,转过身抹泪。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神情有些惭愧。她娘没打她,那些伤痕是她自己弄的,专门吓唬她娘的。
她只是太寂寞了,想得到江月牙的同情。
“你先睡吧,我守着你。”江月牙给她掖好被角,拍拍她的背。
“砰砰砰”,有人敲门。江月牙走到门边问道:“谁呀?”
“江姑娘,是我,阿大。主子见你不在家,正发脾气呢,你赶紧和我走一趟吧。”阿大语速飞快地说道,生怕多耽误一刻钟,自己就小命不保了。
江月牙沉吟了一会儿,没想到春芽起身,善解人意地说道:“姐姐先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情,我会叫老八帮忙。”
“你别乱动,小心着凉。”江月牙把炭盆里的火拨了拨,又重新给春芽掖好被子:“那我先回去一趟,你有什么事儿就摇铃,老八听到会帮你的。”
“嗯。”春芽乖巧地点点头,心里暖烘烘的,又觉得江月牙这么紧张有些好笑,她可能是忘记了她是一头赤狐。虽然年纪小,但区区感冒还是奈何不了她的。
阿大在门外,急得直扯自己的头发,见江月牙出来,松了一口气。“噗”的一声,化成一只三尾藏狐,催促道:“江姑娘快上我的背。”
江月牙清楚胡宅没几个凡人,但阿大陡然在她面前化成一只狐狸,还是吓了一跳。但见阿大似乎很焦急的样子,她也只得咬咬牙,攀上他的背。
阿大背着江月牙在月夜里疾驰。弦月高悬,冷风只往她脖子里钻,幸好阿大的身躯毛茸茸的,还算暖和,就是体味有点重。
黎元秋冷着脸坐在卧房床边,他的手受了伤,脸上也有爪痕。那条被他奋力藏着的橘白相间的尾巴,正在床上扫来扫去,显示着主人心情不耐烦。
“怎么了?”江月牙一推开门,就看见地上一片凌乱,铜盆倒盖在地上,水渍、药粉散了一地。
她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又看见他身上的伤痕,大致明白了七七八八。也没管地上的狼藉,走到他身边坐下,抚摸着他的背,温声问道:“又去打架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都不回来?”黎元秋的语气凶巴巴的,好似江月牙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春芽生病了,我在照顾她。”
“哼,她是你什么人,一个小小的丫鬟,也值得你费心照顾?”
江月牙知道他是心中有火,要发脾气,也不再和他多费口舌,走到门外叫阿大让小厮送干净的布带和药膏来。
她耐心地给黎元秋擦脸上药,又让他张开手换寝衣。黎元秋就跟小孩似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她折腾。
江月牙打扫干净地面,又草草把自己洗干净,熄了灯和衣躺在他身边:“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不是去打架了么。”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打架?”
江月牙也是个耐心的,由着他:“那你为什么要打架?”
“我希望他们尊敬我、接纳我。”
屋内昏暗一片,江月牙看不清黎元秋的神情,但她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黎元秋母亲的族人们,但自从黎元秋母亲生下他,母子俩就被驱逐出沙镇。
他们不能接纳黎元秋这么个半人半妖、不伦不类的妖怪,而人族又认为他是妖怪,毕竟他长着一条大尾巴。
“你那药吃了有效果吗?”江月牙轻声问道。
“别提了。”黎元秋不愿多说,自从他吃了那药,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以前他总是想扑倒江月牙,但那药让他想扑倒可爱的男孩。
今天他会跟人打架,也是因为对一个雄性狸猫妖动手动脚了。对方骂他是人妖,两人缠斗在一块儿好久,但越打他越兴奋,越想扑倒对方。
人与妖不得结合,这是蓬莱岛上的规矩,但规矩是规矩,架不住每年都有半人半妖的孩子出生。
但这些孩子不得修习,不得接受教育,只能做最卑微最肮脏的活儿。黎元秋幸运,就在于胡三娘收养了他,把他当自己的亲儿子对待。
“那你还会继续吃那药吗?”江月牙旁敲侧击地问道,她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和他结婚,毕竟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继续是半人半妖。
“不知道,别拐着弯儿试探我。”
黎元秋的火气又上来了,鲁莽地扑到月牙身上,粗鲁地扯开她的衣服。江月牙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由着他乱来。
他搞了好久,但自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甚至于,他回味起和那个雄性狸猫妖缠斗在一块儿的滋味了。
他用力捶了几下枕头,用被子把自己一蒙,背对着江月牙,想着那猫妖,就这么睡着了。
等他轻微的鼾声传来,江月牙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从这个晚上开始,她察觉到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自己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一厢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