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线》木瓜海棠

3、梦香吹上征衣

　　六点半，手机正唱歌。接听，是队长斗志昂扬的声音：“思柔！今天的目的地是西园区的如意坊，中午到流霞居春梦阁，下午逛千红公园。七点四十分公车站集合。完毕！”
　　我叫骆思柔，年十九，是猪脚队的副队长。队长名叫葛彤弓。因为其酷爱吃猪脚，便把自己一手创办的组织以猪脚为名。虽然队名欠佳，但队长本人颇风雅。这回音乐剧《甜蜜的复仇》的导演、服装师均由他担任。他尽管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是我的头号偶像。
　　思及此，精神大振。
　　我们决定打车去如意坊。运气挺好，空荡荡的大街很快驶来一辆雪青计程车。上车，坐定。
　　司机是一名高挑女子。一头及腰乌发为青纱头带所系，腕上绕着串五瓣丁香穿成的手链。挡风玻璃下搁着杯茶，杯中杭白菊起起落落。
　　陆平林掏出一封信,我伸手，义正词严道：“给我。这是啥？”他往后缩了缩，双眼迷离地回答：“一封家书。”“思柔，放他一马吧。”队长用他那种外酥里内嫩如炸鲜奶的语调解围，“你不晓得，平林读这封信的旖旎光景可是少年阅书高楼上，台灯昏罗帐。还有，今年元旦的来信上的字迹贼秀气。我们管它叫二零零九年的第一场雪。”“队长！”平林这厮正濒临冲冠一怒为家书的状态。“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暗示。陆平林同学，你到底想要暗示什么？”这次是珠喉婉转的司机小姐发话了。“她的嗓音，像浸在蜜糖里的龟苓膏，软软滑滑，很矛盾地调和了甜蜜和苦涩。你明明不觉得欣喜万分，却轻松舒畅。你明明觉得轻松舒畅，却有一点点泪蓄在瞳孔下。”晨风稿子里的原话猝不及防地蹦了出来，我不太明白它的意思，只觉用在此时此人身上，甚妥。“陶、、、、、、陶雪竹！”陆平林开始激情上演狮吼功。不破坏“他乡遇故知”的美好场面，我扭头转向车窗。玻璃上影影绰绰有女子侧面像。不！不是我！我没有齐眉的刘海！况且，她的耳朵上还闪着玉色光点！“陶雪竹啊，纪德音当年和你敲定的那句结束语是什么？”陆平林的恳求猛灌进我的耳朵。前排的司机小姐发出轻咳似的闷笑，我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她，脑子从混沌渐渐变得清明。“如意坊到了。”她缓缓说道。我呆了片刻，队长和陆平林都下了车。我赶紧问价钱。“免费。看在她的份上。”他的份上？陆平林的人生终于有点价值了。
　　流霞居大门前挑着面酒旗，绣着四句诗“月挂半边天，嫦娥伴子眠。酉时天下雨，读书不用言”。
　　推开大门，端着酒菜的缁衣女孩直直向我冲来。我没来得及尖叫，她就穿过我，朝前方喊：“尘虑，快上五坛流霞！”“好！”数十步外，一个朦胧的水绿人影脆声应道。一转眼，两个人消失无踪。队长拍拍惊魂未定的我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怕。你没发现她穿着古装吗？也许是这房子的材料特殊，把过去某个场面‘录’了下来。”
　　饭后，我在一楼闲晃，碰到了队长。“平林呢？”他问。“人有三急。”我答且问，“队长去哪儿？”“花园，酥雨亭。”“我也去！队长，你不会以为我害怕一个人吧？”“怎么会呢？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不是骆思柔。”
　　“人是万物之灵。为什么现在还是对大自然的变数束手无策？”我紧紧盯着队长问。“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他秉承一贯的云淡风轻，“至少表明人是十分脆弱的。科技越先进，从反面证明我们的体能素质越退化。自身素质的降低，迫使我们对新发明越来越依赖，常常在充分分析它们前就滥用，所以时不时把枪口对准自己。利用房子去遮风避雨，却忘了血肉之躯承受不了钢筋混凝土之重。我们引以为傲的丰富感情，可以变成毒药吞噬或蚕食生命。现在，你还觉得人类高谁一等吗？”“所以，我很害怕，不敢看视频，不敢读报纸，不敢买杂志。我受不了、、、、、、”我低头，瞪着茶杯里的自己说。“存者且安生，死者长已矣。幸免于难的人有好好活着的责任，因为他们受到天上人间的祝福。”“队长，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的气氛很古怪，不太对劲？为什么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几个人？”“在西校区，我就察觉情况不妙。这里更是虚幻。一切，仿佛在梦中。一草一木是陌生的，气息却熟悉。”“这里安全吗？”“绝对安全。与其说我们在做梦，不如说我们闯进了别人的梦境，我们不是主角或配角，只是恰好路过这儿。处处都有故事发生，在某一瞬间，所有主角都消失了。”“思柔，你们在说什么？”陆平林蹦进来问。“我主意已定！下一回的主题是‘穿越之梦幻情缘’！平林，如果你穿到古代，想见谁？”“三曹三谢，唐宋八大家，三李三袁，苏门四学士。”“我告你个法子：出东门，朝西走过三盏路灯，会看到八方楼。门前有18路车站牌，搭这路车坐过二十五个站，下车，往前十九步，见着一条有十四眼喷泉的步行街。穿过它，到达有二十层的含英书店。上八楼，直行五米，右转，再走十三米，来到二十一号书架，中层往左数第十三本书，可以让你梦想成真。”“难道是《穿越速成》？”“不是。它叫历代文学名家图册！思柔，你呢？”“苏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