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何以而歌

9、合宿

　　景炎扶着司宸走进电梯，司宸抬手按下“宿舍”按钮，电梯门关闭。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景炎把司宸扶进宿舍，两人看到宿舍的场景时，均是一愣。

　　宿舍进门后多出了一个玄关，玄关后有两扇门，门都是开着的，里面正是景炎和司宸各自原本的房间，左边这间是司宸的，右边这间是景炎的。

　　房间里的陈设和原本的无异，只是它们猝不及防地就这么合并到了一起！

　　“这什么情况？”景炎惊愣了好半天才出声。

　　“不知道啊……”司宸也是一脸茫然。

　　司宸还靠着景炎，此时的情况总归是不太方便继续研究宿舍的变化，景炎说：“先进去再说。”

　　景炎扶司宸进了宿舍，司宸一把倒在自己床上，景炎从医药箱里找出医用冰袋和绑带，然后找了一条小毛巾。

　　“坐好。”景炎戳戳司宸没受伤的那条腿，然后将毛巾对半叠起来，围在司宸发肿的脚踝上，再将冰袋包裹在毛巾上，用绑带固定好。

　　“哟，看不出来还挺心灵手巧。”司宸两条腿晃来晃去。

　　景炎“啧”了一声，在司宸的小腿上拍了一下：“别乱动。”

　　司宸看着景炎，突然道：“欸，我这边看完了，带我参观参观你房间去。”

　　景炎并不理他，往墙上一靠：“受伤了就老实点，等你好了随时可以看。”

　　说完两个人又是一愣，又回到了最原本的问题。

　　“所以……”景炎推测道，“两个人一起搭电梯，系统就会自动把两人的宿舍合并？”

　　“因为它不知道到底要去谁的宿舍？”司宸接话道。

　　“你也不知道吗？”景炎问。

　　“不知道。”司宸摇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你以前……”景炎犹豫道，“嗯……就是你原本的……队友……你和他们……也没……一起过吗？”

　　不知道哪个词触到了司宸，司宸眼神一暗，他顿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

　　司宸淡淡道：“关系没那么好，我都是一个人走。”

　　景炎没在这个问题上逗留，接着说：“照这么看，要是单梁刚刚和我们一起，是不是现在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三个人的宿舍了？要是很多人一起搭电梯，那是不是就……我的天……有点可怕……”景炎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

　　司宸被景炎给逗笑了：“看起来理论上是这么个逻辑，但实际情况应该也不会吧，谁知道第二天会和谁成为队友，又会和谁成为对手呢？没到真正出道的那一刻，谁也说不定的。”

　　“那我们要出去重新进一次宿舍吗？”景炎试探着问，“重新分开进一次？看看宿舍会不会变回去？”

　　“或者……如果你不……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先……先将就一下……等明天……明天回宿舍的时候……就……你放心……我不打呼不磨牙也不说梦话，绝对不会打扰到你！”景炎说得语无伦次磕磕巴巴，说到最后又语速飞快，还举起了一只手。

　　司宸看着他直乐：“出去又再进来？要是没变回去呢？傻不傻？”

　　“这个问题嘛……”司宸装作有些苦恼的样子，转而又狡黠一笑，“我是伤号欸，你照顾几天嘛。”

　　景炎有些意外。

　　司宸说过他和塔里的人相处得都不错，那是因为司宸身上有这样的特质，能吸引人愿意对他示好，但司宸从不曾提过他有没有与谁有过更近一些的关系，甚至每次提及以前的队友，他都本能地有些抗拒。

　　司宸一直隐藏得很好，但景炎仍能感觉得到，司宸把人际关系这一项划到了自己的安全圈以外。

　　所以即使景炎知道自己相较于其他人而言，站在离司宸稍微近一些的距离，但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的这个近一些，从司宸的视角来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距离。是他要求扶司宸回来的，现在两人的宿舍合并到了一起，若是无法变回到原来的样子，景炎不知道这对司宸来说，算不算是冒犯。

　　但司宸居然同意了，他看起来没有半点不乐意，还表示要这样子住上一小段时间，甚至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一天中最不设防的时间，他就这么轻易地摊开在他眼前。

　　看着司宸的笑容，景炎感觉自己被蛊惑了，要他把心掏出来都可以的那种。

　　最后司宸还是去景炎那边参观了，景炎拗不过司宸，还没来得及去扶他，司宸就自己站起来单腿一蹦一蹦地过去了。

　　宿舍房间其实都大同小异，塔中提供一切生活必需品，个人自带的东西都不多。但司宸仿佛看新奇似的，连角落也不放过地全部参观了一遍。

　　景炎很爱干净，房间整洁明亮，被参观倒是没什么，只是——

　　墙上的那块备忘录屏幕，景炎来不及删掉上面的内容，司宸就已经看到了。

　　“咦？这句话——”司宸眉毛一挑，有些惊讶，“这是被你奉为人生格言了？我的话对你影响这么大？”

　　你就只练系统安排给你的东西吗——那是景炎被系统提醒遗漏了一门课程以后写上去的，是司宸第一次和他交谈时讽刺他的话，此后每每看到，景炎都会更加努力地去攻略更多更难的东西，并时刻告诫自己不能松懈。

　　所以司宸说的并没有错，只是景炎并不想让司宸知道他还经历过那样一件事情，不想让司宸觉得他原来是那样松懈大意过，更不想失去成为司宸对手的资格。

　　景炎有些难为情：“是啊，受司老师教诲颇深。”

　　瞒是瞒不过去了，只能打着哈哈蒙混过关。

　　那天晚上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多，聊入塔之前的生活，聊入塔之后的趣事，聊对于各种表演以及创作的想法，聊对未来的期许……聊到双方都开始有困意时，两人互相道了晚安。

　　景炎发现他和司宸有很多想法都很契合，这让景炎很高兴。景炎觉得，如果有一天，他和司宸能从对手变为队友，那一定会是珠联璧合。

　　景炎发现，自己竟对这样的未来产生了掩盖不住的期盼。景炎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困了，竟开始肖想一些远在天边不切实际的东西。他拍拍自己的脸，甩掉这些想法，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景炎和司宸看到彼此的时候都先是一愣，两人都还没有适应宿舍旁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转而反应过来，又互相道了一声“早安”。

　　司宸的脚伤不算太严重，刚肿起来的时候看着挺吓人，经过冰敷和一晚上的休息，已经基本上消肿，可以自由行走了。

　　两人一起出了宿舍，然后各自按部就班地开始上课和训练。

　　当天晚上，景炎时隔三天再次进入了编舞教室。

　　景炎走进教室时，看到司宸正对着镜子比划动作，看起来是新编的舞，动作因司宸的脚伤没好全而有些不到位。

　　景炎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他走过去打断司宸：“干嘛呢？脚还要不要了？想变残废吗？”

　　“没太用力，没关系啦。”司宸轻推了一下景炎，想要继续。

　　景炎却一把抓住司宸的手臂：“没什么关系？万一再扭到呢？关系可大了！”

　　司宸本来还和颜悦色，见挣不脱景炎，脸色渐渐拉了下来。

　　“所以呢？”司宸反问道，“就受了这么一点小伤，我就应该呜呼哀哉，躺在宿舍床上睡大觉吗？我说过的吧，我没那个时间来耗费。好没好是我的事，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啊——”

　　不等司宸说完，景炎不由分说地蹲下身，双手环抱住司宸，一把把他抱举起来。

　　景炎快步走到镜子前面，才把司宸放下。

　　景炎双手按在司宸的肩膀上，狠狠地看着司宸的眼睛。司宸也看向他，眉心蹙起。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到底想怎样？”司宸终于先开了口。

　　景炎沉默一阵，声音也变得很沉：“我够格了吗？”

　　“什么？”司宸不明所以。

　　“你让我成为你的对手，现在，我够格了吗？”景炎一眨不眨地盯着司宸。

　　司宸看着景炎，他的嘴唇动了动，但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景炎的手还死死地按在司宸的肩上，脸也始终保持着不容置疑的表情，但他的心其实跳得很快，他怕司宸说出否定的答案，更怕司宸没有答案，他很紧张。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司宸终于开口了。

　　“够。”司宸说。

　　景炎的心脏本像一头困兽，向着四肢百骸嘶吼、疯跑，想要寻求其平静的安全感，却将一切撞击得混沌不堪。司宸的那一个字就像是一道密令开关，他一声令下，世界都静止了一秒，而后心脏猛然回落到胸腔。

　　砰——

　　灵魂归位。

　　景炎的唇角勾起一点，双手从司宸的肩膀上拿下。他再往前凑近一些，彼此的鼻尖就快要碰上。

　　“够就乖乖在这待着。”

　　景炎说完便立刻撤开，他后退几步，继续道：“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动作，我来跳，不满意就直接在我身上改。”

　　司宸看着景炎，面色终于回缓，他叹了一口气，轻轻一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