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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强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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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叶蓁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窗。
下一刻,叶蓁杏眸撑圆。
窗外暴雨如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小院里积水肆虐,那株硕果累累的石榴树,被暴雨砸的弯了腰。
有那么一瞬间,叶蓁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们这里,已经三个月没下雨了,怎么谢沉霜昨晚刚说,今日要带她走,这就下起暴雨来了呢!
叶蓁走出房门,就见谢沉霜已在廊下了。
外面风雨大作,谢沉霜坐在廊下,眉眼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叶蓁走过去,闷闷道:“霜霜,下雨了。”
暴雨敲在青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谢沉霜长眉舒展,轻轻笑了:“是啊,下雨了,地里的庄稼和人都有救了。”
今夏酷暑炎炎,自夏至后就没下过雨,各地旱灾四起,不单是庄稼,人也受不了。就叶蓁所知,附近十里八村中,有不少老人,都没能熬过这个夏天。
有了这场雨,人和庄稼都能缓过来了。
“既然下雨了,那就等雨停了再走吧。”谢沉霜坐在廊下,神色平和,唇角噙笑,“前段时间连日赶路,正好借着这场雨,我也能歇一歇。”
眼下雨下得这么大,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下雨归下雨,饭还是要吃的,叶蓁去厨房打算做早饭,她前脚刚进来,后脚紫黛也跟进来了。
紫黛眉笑着道:“姑娘要做什么?吩咐奴婢来就好了。”
虽然谢沉霜说,紫黛是他的婢女,但紫黛的言行举止,比叶蓁见过的小姐还像小姐。尤其她十指纤纤,嫩若葱白,一看便知没做过什么粗活。
叶蓁便道:“不用,我自己可以的,紫黛姐姐,你去歇着吧。”
“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紫黛是奴婢,姑娘是紫黛未来的主母,焉有主母劳作,奴婢去歇着的道理?”说着,紫黛诚惶诚恐向叶蓁跪下,“姑娘可是嫌弃奴婢蠢笨?”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你别跪呀。”叶蓁最怕人向她行礼了,她忙将紫黛扶起来。
最后没办法,叶蓁只得将煮粥的活儿,交给紫黛。
谢沉霜身边的人,除了青羽,就是紫黛了。青羽每天抱着一把剑,整个人冷冰冰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叶蓁隐约察觉到,青羽好像不喜欢她,所以她每次看见青羽都会绕道走。
但紫黛不同,她温柔和善,很好相处。
叶蓁一面做饭,一面同紫黛闲聊:“紫黛姐姐,听霜……沉霜说,你跟他很多年了?”
“奴婢从七岁起,就跟了公子,今年是第十一年。”
“十一年,这么久了呀!”叶蓁身子前倾,一杏眼里漾着明晃晃的好奇,“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奴婢七岁那年,被继父卖进花楼时,恰逢公子路过救了奴婢。后来公子怜奴婢无家可归,便让奴婢进府伺候了。”
一顿饭的功夫,叶蓁从紫黛那里,打听到了不少谢沉霜的事。越听叶蓁越觉得,自己高攀不起谢沉霜。
饭后,叶蓁同谢沉霜坐在一起廊下看雨。
叶蓁平常十分活泼,可今日却一言不发,谢沉霜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他偏头问:“怎么了?”
“唉~”叶蓁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霜霜,人跟人的差别好大啊!”
谢沉霜侧首,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
叶蓁皱着脸:“你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英雄救美了,你知道我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么?”
谢沉霜:“?!”
叶蓁一脸的痛心疾首:“我七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
谢沉霜无奈扶额,但还是出声纠正:“不是七岁,是十岁。”
“十岁?”叶蓁抱膝想了想,“十岁那年我没玩泥巴了,哦,我想起来了,那会儿我正在背医书呢,当年因为背医书,我没少挨我爹的戒尺。”
叶蓁鲜少说到从前的事,谢沉霜微微侧首倾听。
叶蓁将头枕在膝盖上,望着白茫茫的雨幕,轻声开口:“我爹那人向来是自在随心,虽然只有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但他也很少管我。我八岁那年,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突然就说要我继承他的衣钵。从那天起,他白天带着我看诊,夜里就教我背医书,我背错一句,就要挨一下打。那几年,我左手掌心被打的都快没知觉了。”
说到这里时,叶蓁顿了顿,笑着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几年,我晚上做梦都在背医书。”
却不想,谢沉霜轻轻颔首,一脸十分理解的模样。
“你也有过这种经历?”叶蓁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谢沉霜。
在叶蓁眼里,谢沉霜是个博闻强记的人,她没想到,谢沉霜从前,竟然也有背书背到魔怔的时候,叶蓁十分好奇,她偏头问:“霜霜也是被爹爹逼着背书的么?”
“不是。”
叶蓁立马挪过去,一脸洗耳恭听的表情。
从前的事,谢沉霜本不欲多说,但听到叶蓁靠过来了,他顿了顿,还是嗓音清淡开了口:“我幼年时,同我娘见面的次数很少,每次见面时,我娘都会问我学业。”
那时候,若谢沉霜背的流畅,他娘便会很高兴。他们母子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为了每次见面时,能让他娘高兴,谢沉霜在学业上便十分用功。
虽然谢沉霜提到这些时面色如常,但叶蓁能察觉到,谢沉霜并不愿意将这段记忆,拿出来与人分享。
叶蓁正打算换个话题时,谢沉霜冷不丁问了句:“那你怨他么?”
叶蓁愣了愣,如实答:“当时怨的,但后来就不怨了。”
谢沉霜问:“为什么后来就不怨了?”
叶蓁看着眼前的雨幕,声音娇俏:“后来我听人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那时候我才明白,我爹之所以对我那么严苛,大概是想着,有朝一日他不在了,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时,能有一技傍身吧。”
叶老爹身上三点最出名,但让他安身立命的,只有一身医术了。
所以他将医术传给了叶蓁,让叶蓁一个孤女,能凭借着医术衣食无忧,能被人敬称一声‘小叶大夫。’
天地间只剩下潇潇雨声,叶蓁偷偷去看谢沉霜。
天色晦暗难明,谢沉霜伶仃落寞坐在那里,垂眸敛目不知在想什么。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谢沉霜很快便敛了身上的孤寂,抬眸便要如往常那般温和开口。
可谢沉霜还没来得及开口,便顿住了。
因为在这风雨如晦的天气里,叶蓁突然倾身抱住他。天地间的凄风楚雨,在这一刻,悉数被叶蓁用瘦弱的身躯挡住了。
叶蓁也说不出原因,只是看见落寞伶仃的谢沉霜,她莫名就想抱抱他。
然后,她就这么做了。
而被她抱住的谢沉霜,神色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了。
他们谁都没说话,叶蓁伸手,想学谢沉霜昨夜安抚她那样,也拍拍他的后背时,冷不丁察觉有一道目光刺过来。
叶蓁回望过去,看见青羽倚门抱剑而站,看着这边时,叶蓁脸一红,立刻抽身坐了回去。
下一刻,院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叶蓁吓了一跳,她立刻道:“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可因起的太急,她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人还没站稳,就又跌回谢沉霜怀中。
谢沉霜扶住她,声色无奈:“你慢点。”
“哦,好。”叶蓁面色绯红从谢沉霜怀中退出来,下意识又抬眸看了一眼,门口已经没有青羽的身影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叶蓁随手抓了把伞,步履慌乱往门口走。
院门打开,四婶撑着伞站在外面。
“你这丫头在家做什么呢?怎么我敲了这么久的门,你才……咦,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叶蓁用手背碰了碰脸颊,嘶,好烫。
叶蓁转移话题:“四婶,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是突然下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你把门窗都关好啊,别让雨灌进去了,还有……”四婶絮絮叨叨说着,冷不丁看见廊下的谢沉霜时,顿时惊的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那个男人竟然真的回来了?
雨太大了,叶蓁同四婶道:“四婶,要不您进来坐会儿吧?”
“不了,我家三丫一个人在家呢,我看看你就回去了。”四婶说完,又看了谢沉霜一眼,这才抓着伞,冒雨回家去了。
雨太大了,叶蓁虽然撑了伞,但她身上还是淋湿了。回到廊下,叶蓁丢下一句‘我去换身衣裳’,便逃也似的躲进屋去了。
谢沉霜坐在廊下,垂首时,唇畔带了笑,狸花猫在他手中,舒服的发出咕噜声。
这场暴雨整整下了三日,才终于放晴了。
原本放晴之后,他们便该出发了,村里却传来消息,说暴雨致山林滑坡,将通往外面的路堵死了,这十里八村的人,暂时全都出不去了。
叶蓁:“!!!”
她这是犯太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