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金合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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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入，Homor酒店的罗马圆形中庭花园嫣然似锦，绮罗藤蔓开出一片复古的鸦片红。
整个酒店便是环绕着这个花园而建立，冰银色的环形建筑像管风琴的音管，高高低低竖立着，十分具有艺术气息，被不少艺术家偏爱，就连拍卖会也选择了这里。
距离拍卖会还有半个小时，酒店举行了拍卖前的酒会，出席的人士各个都是名流，宁凝应该就在里面。
楚颂走进去，酒会上人数众多，好在大部分都是他不认识的人，并不是杜家的圈子，楚颂很快便找到了独自在角落的宁凝。
她穿了一身露肩红长裙，手里拿着女士香烟，将点未点。
楚颂一过去，宁凝立即认出了他，丢下烟和打火机，柳眉一蹙。
“我说了，我帮不了你。”
宁凝径直说道。
她这性格说一不二，圈子里众所周知，喜欢的人称之为耿直，不喜欢的则讽刺她盛气凌人。
楚颂不急着开口，而是说：“你在戒烟。”
宁凝丢下的都是香烟模型和一个没了气的空打火机，点不燃火，只能玩玩，缓解焦虑。
“想要戒掉什么，最好用其他代替品。”楚颂说。
宁凝抬眸，“看来你很有经验，你想要戒掉什么？”
楚颂想了想，才回答：“一个人。”
“那祝你好运。”
宁凝起身就要走。
“等等。”楚颂开口，“为什么不帮我？你知道那张照片不是那么一回事。”
宁凝回过头来，似乎觉得十分可笑，“会问出这种话，说明你根本不适合这圈子，还没被吞下之前，早点走吧。”
“我以为你会明白。”楚颂低下声去，“当年我遇到你，发现你也不是舆论里的那种人，大众扭曲了你的形象，就像现在对我一样。”
一年多前，楚颂见到宁凝时，她还陷在曲芝黎事件的低潮中，口碑人气都在下滑，媒体也将她塑造成了一个连死人都不放过的恶毒巫女人设，而她本人却完全相反，实际上很好相处。
按理来说，她应该最理解媒体真假颠倒和妖魔化的暴力。
“是因为若导？”楚颂问。
宁凝回过头来，“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好想想，你在MV里放了什么。”
楚颂微怔，他的MV里确实放了一个有巨大争议的片段，就连帝耀高层也因此拍案而起，那就是曲芝黎生前的视频，这也是引爆他这首歌的一个点。
曲芝黎的经纪公司为此也闹着要告他，给了帝耀不少压力，女装照事件发生后，帝耀会轻易放弃楚颂也有这个原因在。
“连死人的热度都不放过，这句话用来称呼你，可真一点也没错。”
宁凝讽刺地回头。
这话本是媒体用来讽刺宁凝在曲芝黎葬礼上穿红裙的举动，被大众视为恶毒阴狠，麻木不仁，对死者不敬，网民因此将她骂进了地心。
然而，宁凝一直没有对此解释，连一句反驳都没有，但这一瞬间，在曲芝黎死后三年，娱乐圈更新一茬，无人再记得曲芝黎之时，楚颂听到这话从宁凝口中说出，这个传闻与曲芝黎不和的影后脸上满是悲伤与寂寞，他忽然明白了原因。
或许，在那么多悼念曲芝黎之死的名人中，只有沉默着穿红衣的宁凝，才是在真正悼念她。
或许，她们并未不合，而是真正的知己。
所以在死前，曲芝黎才会对宁凝求救，那条未发出去的短信并不是她精神错乱，而是她在死前最后想到的人，就是宁凝。
尽管那条信息在发出去之前，手机便随同曲芝黎一起坠下，掉进了垃圾箱中。直到第二天，警察才从一堆腐臭的垃圾里翻出手机，看到了这条未发送的短信。
楚颂顿时想清楚了宁凝拒绝他的原因，不是他想象的因为顾忌若刚玉的面子，而是因为曲芝黎。
楚颂的MV里放了她生前的片段博取热度，这被宁凝视为了大不敬，他也成为了眼中钉。
“那是有原因的……”
他张口就要解释。
忽然，后方传来一个女声，“宁凝，原来你在这里。”
高跟鞋的步伐踏过来，对方举止端庄，手拿着一杯红酒，晚礼服拖曳在地上，越过人群款款而来。
宁凝抬头，迎上她的名流闺蜜，萧颜在圈中有京城第一名媛之称，出身豪门，从小在艺术中熏陶，和宁凝的随性不同，萧颜姿态沉鱼落雁，举手投足优雅大方，无愧于第一名媛。
宁凝开口：“我以为，你还要一会才能打发你的追求者。”
萧颜挽着卷发，妍丽的面容上微微露出笑容，“确实花了一点时间。”
既然是第一名媛，浪蝶追花的繁琐事时时发生，各种名流公子追逐在身后，视其为心中女神。可惜他们的女神早已心有所属，追求者都被她打发殆尽，怎么来的还是原原本本走。
她上前来，杯中酒艳丽摇晃，映着两人的倩影。
楚颂在她们中间，萧颜注意到了他，看着他的背影问宁凝：“打扰你们了？”
“刚好谈完。”
宁凝不在意地开口。
楚颂闻言，缓缓转过身去，目光轻轻浅浅地对上萧颜。
只是这一瞬间，他的视线与萧颜相触，似乎被某种惊惧蜇住，萧颜的脸色顷刻间大变，任由这位名媛的教养如何，也掩饰不住那侵入骨髓的恐惧。
“是你！”
萧颜顿时厉声，那尖锐的声音如同被夺去性命的女巫，娇美的脸一瞬干涸，目光如千万把利箭，死死盯着楚颂。
这眼神，楚颂当初在纽约也见过。
那时，江鸷野当着她的面深吻了他，她眼中的星辰顷刻间熄灭。
萧颜如一枚单薄的纸片，摇摇欲坠，她噩梦中的人竟然再一次出现，活生生刺到了她的面前。她端不住酒杯，那杯红酒从她手中滑落，摔成了粉碎，嫣红的酒如同血一样流淌遍地。
楚颂迅速移开视线，在宁凝还未反应过来，便丢下一句话，“我还会过来，给你一个解释。”
说完，他匆忙地逃出了酒会。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和江鸷野有关的人，而且还是萧颜。他心乱如麻，没头苍蝇般走着，不知不觉到了走廊上，停在了一间房前。
他抬眼看了房门号，神色一怔。
他一通乱走，竟无意间到了江鸷野约他的房间前。
四处无人，地毯吸收了一切声音。
他抬手，摸了摸西装的口袋，房卡就在那里。
他对陆墨说了谎，他并未烧掉卡，而是在一日一日的煎难中看着那张房卡上的数字。
16。
这也是他们在曼哈顿住的公寓数字。
金色的门牌号嵌入门上，他颤着手，忍不住拿起卡，划下。
门轻轻开了。
那后面仿佛一座潘神的迷宫，幽静，神秘，一片未知的领域。
楚颂情不自禁地，脚跟抬起，进入这片领地。
里面很宽，光线明亮，没看到任何人。
楚颂松了口气，打量起房间。里面陈设精致，似乎特意按照客人的喜好重新布置过，长毛软地毯铺得到处都是，看起来房间的主人喜欢赤足行走，长毛地毯能让双足免于着凉。
和地毯一样，床榻铺着厚重的蓝丝绒，暗蓝色的绒缎有银色月光落在上面的质感，一束明黄的水仙放在床头，敛去了蓝色的忧郁，衬得格外明丽温柔。离床稍远处，摆着不大不小的橡木方桌，两张卷脚空椅子面对着面摆放，木脸对着木脸，桌上放着一束花，金橙色的丝绒玫瑰与圆球金合欢散漫地簇拥在玻璃瓶中。
站在房中，记忆的尘絮稀稀疏疏，粘了他满怀。
十分熟悉。
这里的布景，就和江鸷野照片中的一模一样，他们同居的公寓。
记忆和现实模糊了界限，他仿佛梦游似的，走向那束玫瑰金合欢，指尖触上，金合欢柔软的圆球，花绒细密轻浅，像一个旧日的吻，流着金黄色。
他拂过金合欢的细绒，又碰了碰玫瑰的橙金花瓣，花枝动了动。
阳台骤然一响。
一点灼甜的烟草香气逃逸出来，楚颂僵住，惊直了背。他只看到房间没人，便闯了进来，却没想过阳台和浴室还藏着人。这家酒店的浴室和阳台接连在一起，都做成了优美的观光台，与房间是独立隔开的，从门口压根看不到。
脚步声渐大，就要进来了。
——江鸷野就在这里！
楚颂手僵脚乱，在那瞬间往门口逃去。
哐当。
推拉门打开，窗帘浮动，一双皮鞋踩进来，踏上地毯。
江鸷野手中夹着烟草，修长矜薄，冷冷淡淡地走进房间。
烟草在他指尖燃烧，空气里渗入雪松木的气息，咖啡豆的醇苦回味悠长，轻薄如缕地烧出烟雾。
他从阳台进来，脚步停下，目光梳掠过房间。
没有人在。
然而。空气中却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浅香，被烟雾迅速遮盖过去，却在他进来的一瞬间被他捕捉到。
视线落在桌上，房间看起来没有变化，然而，花瓶中的金合欢，少了一支。
他走向那束花，手指抚摸过金合欢柔软的花球，薄唇掀起，低低地，切肤般溢出一个声音：“Song……”
作者有话说第4章 金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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