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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五十二、来说一说天选之子的故事 ...


  •   “我那时…”他述说着,思绪也不经意回到了对他而言极为遥远的过去。

      那时他还没有觉醒自己究竟是什么个东西的记忆,只是以为自己是普通的人类,唯一有些区别于众人的地方在于他有记忆开始就游荡在野外,且修仙的天赋十分…

      废物。
      “五灵根?诶好巧和我一样。”有个不一样的回答忽然以这种方式强势的进入他原本该被所有人嫌弃的人生。

      门派下发的灵果,或者是任务完成后的奖励,那个人似乎对此完全看不上一般,全部堆给了他。

      “啊、嗯…我不太喜欢…”嘟嘟囔囔着,有时候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钟师姐。”
      他是这样称呼对方的。

      “嗯?啊对不起我有点走神…但我不想修炼啊好烦啊我搞不懂,”有时候烦躁起来就会不断地用手抓着头发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啊连声然后在房间里绕圈,又会突然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想不通,一个大学生,好吧就算我高三毕业刚入大学,但这种修仙练气炼体和我知识体系完全不一样啊、是马列毛概不香还是辩证唯物不好啊。搞点魔法不可以吗。”

      不太能听懂,就算尽力去理解也没法明白,但有一点却很清楚。这个人——名为钟墨书,灵根和他一样甚至是更逊色的五行杂灵根的女性,却在奇怪的地方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像这世间的人那样按照灵根优劣奉高踩低,对和他一起进门派灵根却比他好上很多的那些人都一视同仁。
      “都是小孩子诶,我严格来说才十七我根本不会带孩子啊别提我现在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对修炼成仙,长生不老丝毫不执着,但是却又意外地执着于……魔法?他根据这两个字思考,却不太明白如果是想要走魔修的路子,连五灵根修炼都没法坚持的话,魔修这条路明明只会更难走。

      活到现在,去观察身边的人已经是他成为本能般的习惯了,但从遇到钟墨书开始,观察众人变成了观察她。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见到谁都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偶尔会显得有点自卑,但有时候也会异常敏锐。

      会意识到别人对她藏在内里的嫌恶,但却会因为不知道该不该说或是怕给别人带来麻烦而不去反击。修道台立誓一战,就是如此。

      唯一一次不同的地方就是对他说希望可以一直在一起,别丢下她。但这也不过是女人话语中并不带太多诚意的一句话而已。

      “金丹,好厉害…那这样的话,之后我们就会分开了吧。”好像有些头疼一样的说着,用手抓着头发掩饰尴尬,钟墨书说,“唔,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我还挺喜欢你诶…唉,都是修仙搞得,再过几年我都要老了你还二十岁的样子。”明明说这话的她也才二十多岁,只是因为他结丹后会让身体慢慢维持在最恰当的状态,以至于两人看上去没多少年龄差。“要命,你这样都要让我喜欢你啦,明明我们差个七八岁诶。”

      “好啊。”他还记得当时他是这样回答的。

      女人流露出惊异和不解,他将早已准备好要给她的丹药递了出去。

      虽然和修仙界中一般求亲结侣的方式不同,但既然是她的话,这样也很有意思。当时他是这样想的,以为对方也是如此。

      “我说啊,你究竟喜欢余青青还是桑娇?琴魑…唔以貌取人不行但是总觉得这姑娘阴沉沉的。”好像完全不懂当时他的意思一般,时常因为他随手帮忙了其他人,钟墨书就会忽然冒出来和他靠在一起小声聊着。“要是喜欢一个人的话,你对其他人还是拉开点距离?”

      他看她一眼,默默地凑近了些。

      又像是意识到这举动的含义,又像是单纯被他的举止逗笑,钟墨书看了他一眼,忽然靠在他身上笑起来。“你贴着我做什么哈哈哈哈,小朋友嘛?”

      靠的很近,能闻得到她身上沐浴后的香味,他看向钟墨书说完后忍笑抿住的嘴,有一些源自内心的异动,被他好好地压了下来。

      没关系,循环渐进。她说过的,两个人在一起的话,越发紧靠的举止,互相牵在一起的手,亲密地说话,都是让人心动不已的标准。

      但是。
      是从什么开始,事情逐渐变得奇怪起来的呢?

      是他想要给她挽发,拜托了于师姐教他,却被钟墨书无意看到后开始推拒他想要给她梳发的时候开始么?还是说那日原本想要送给他的剑穗,忽然被他发现坠在琴岫的剑柄上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是你啊,你如果一开始就拒绝我的靠近的话……我就不会因为企图占据一席之地而生有心魔。”彼时替他挡了魔修一击的余青青靠在他怀里说,“钟师姐说喜欢一个人在一起是要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你听,多奇怪的话。”余青青低笑着,“修仙界也好,凡间界也好,哪个人无不是妻妾成群才是完满…”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
      如果是钟墨书说的话,的确很新奇,但他却不觉得惊讶。本来从一开始,这个人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知道你喜欢钟师姐,但是太难了,他们都会阻止你的,”余青青拒绝了他企图治疗的术式。“钟师姐的元婴,是你用药堆出来的,而他们——你越是对钟师姐好,他们越不会放过你和她。”余青青原本有些虚弱的神情忽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你越是想要和她在一起,他们——那些人——就要在你面前,把她弄到不成人样,魂飞魄散!半异族,你、”

      他因为被戳中心中某个隐秘而失去防备,但余青青只是抓紧他的衣袖,凑近他的耳边。“他们说的果然是真的,但…我知道的,你想要和师姐在一起,你想…放弃御辰君的一切和她在一起。但是这可能吗,谁会允许呢?”

      余青青忽然话一转,“…果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钟师姐说的真对…我啊,原本是想为你受伤,好让你多照顾我一会,都说近水楼台…但原来我眼前的不过是水中月。哈哈哈哈但我不后悔,莫御,你看看谁来了,我是为你而死的,你的那些话,还说得出口,还能说的出来吗哈哈哈哈!”原本清秀艳丽的面容扭曲着,因为垂死而导致声音在耳边微不可闻,但是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啊。

      是钟墨书。

      她看到了。

      ——待会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等下啊莫御?你不要随便竖旗。唔,不要这样看着我啦,待会我看周边的情况去找你?好啦我跟着琴知他们,等安全了再说。

      他原本有一句话,有一些事想要说的。

      但是。
      说不出来了,怎样说出来呢。在所有人都目睹有个人为自己受伤死去,这个人的存在只会横在他和她中间。他的那些未竟之言,再也说不出来了。

      很碍事。
      那些人都很碍事。

      “你刚刚,奇怪,眼睛红了一点?”她凑在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他当然知道,原本他不会,也不该有入魔之兆的。但有人将一颗魔种,趁机植入他的心头。

      而后,又一次的。

      彼时三界混战,人魔妖不知为何被挑起争端,他虽然有心出力,然而应对冥界鬼王却还是少了一份了解。将输未输之时,对方停手,言明若是想要他住手,从阵中找一人入鬼界三十年,若是不死,他便就此退让三舍。

      ——如果师姐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亲亲热热十分难受,这足以证明师姐对你之心。不过是与我说说话,小时候难道还少么?
      那日因桑娇借口要试探之意企图接近他,他虽然有几分不快,却还是因心魔作祟,犹疑地接受了。

      最终的结果是师姐看到之后立马退让,他虽然追了过去,却在转身之际令随桑娇潜入防御法阵中的无面鬼将师姐抓去。
      冥界亡土之地,活人误入皆有去无回,何况被迫换入鬼界三十载?

      或许是天佑,钟墨书三十年后回来了。

      但这三十年时间,却足以让他们变得有些陌生。

      他想要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靠在一起,随便说着什么有的没的,然后可能钟墨书会觉得他听不懂一些话而无聊,伸手戳戳他嘀嘀咕咕念叨着奇怪的话,然后忽然又因为什么两人笑闹在一起。

      但是,做不到。

      他这三十年里,将桑娇杀害的最后一刻,仿佛他抹不掉的噩梦。

      “我的好师弟,你忘了当年若不是为了救被雪山之妖抓走的师姐,我如今也该是高高在上的女仙君,而不是人人喊打的妖女。”被追至绝境,桑娇似乎放弃抵抗一般,趴在地仰头看他,嘴角带着一种恶意的笑。“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他那日听到这句话,实际十分惊讶,原因实在简单。“你原本就看不上我,只不过我没有和那些师兄弟一样围着你而已。”最开始的桑娇是什么样子,有点忘了,但是后来的桑娇,娇蛮任性,似乎十分渴求被众人追捧。

      听到他的话,桑娇有些失神。“是这样…么?那,那我的桑苦呢,桑苦多无辜啊,”她眼神中忽然迸发出一阵惊人的光彩。“你等着,你等着吧!那些不会放过钟墨书,更不会放过你!全都是你——”

      全都是你。
      全都是你。
      全都是他。

      有一天的夜晚,月色太好,他去寻师姐,而后忍不住与钟墨书多说了些话,多做了些事。那晚忽然来的赠礼,却在失去的时候他才知道。

      因为被魔修袭击,不知为何忽然昏厥的钟墨书,在医修的诊治下,他先一步得知了一个小秘密的存在。然后,下一句是:
      ——但那魔修的攻击实在太盛,估计知晓什么,专针对魂魄,那…已是无魂无魄…徒留的躯干,估计几日后也将消失。
      ——节哀。

      他有点迷茫,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还在沉睡中的钟墨书腹部。
      他却还有些说不出原因的隐秘的庆幸。

      既然这样,那这就是他又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
      说出来不过是徒增伤感。

      时间兜兜转转,几百年转瞬而逝,然后,他终于因为自己的过度自负而受到最大的挫折。

      琴魑给他那柄剑的时候,说是从那魔修手中得来,只不过杀不了活人。那日真凶忽然不再藏于幕后,却说要他在钟墨书与数百万生灵间选择一个。

      他对着钟墨书投来的,小心翼翼藏着期待的眼神,第一次避开了。

      没关系。
      用那柄剑的话、就算从以往后被怨恨,至少,她不会有事的。
      然而面对她看着自己十分不解又想说什么的面容时,他拿着剑的手有生以来第一次颤抖了。

      剑修握剑若不稳,杀意便也要无存。

      “很好,你选出来了。”那真凶笑道,仅仅是一挥手,空中突然出现巨大的,无人看懂的阵法,转瞬百万生灵忽然消失。“你看,它世之力,如此宏大。”

      那人似乎沉醉其中,再也无暇管他,好半天才回过神。“啊,我忘啦。我与‘魔王’交易,要奉上一只异世之龙。”

      随着那人挥手,他忽然感觉到了全身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长出,骨骼在咔嚓作响,耳朵和眼睛接受到的外界信息皆是那些人的尖叫和怒斥。

      他究竟是什么?

      因为与他人不同的姿态,只能狼狈逃跑,而后终于在被围捕的最后,从昔日同门嘴里得到了真相。

      因桑苦难产而亡,柯恣许为了寻回桑苦魂魄,甘愿以身为旗,将鬼界引来。

      “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他们用桑苦的魂魄和转世逼迫!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找不到桑苦的魂,定当是被那些人抓走了!而、而且他们只说要让钟师姐和你分开就行,我想着你已经半步大乘,让师姐在你身边不过是迫于情面…”柯恣许当日的辩解他还记得,但时过境迁,想起来却有些令人发笑。

      碧落黄泉?迫于情面?

      若说碧落黄泉,不过是连冥界都不敢去的人,说什么黄泉。
      若是迫于情面,他们这些师兄师姐才是。

      心魔已成,入魔顺理成章,而魔这种东西,残忍冷酷,无恶不作。

      首先,就是夺走那些人重视之物。

      “桑苦的魂魄呢?你把桑苦的魂魄怎么样了!……莫御,桑苦多无辜,我的孩子多无辜?有罪的只有我而已,你为什么连我妻儿都不放过?”柯恣许死前的哭嚎,对如今已经是魔龙的他来说,只觉得有些吵闹。

      且说无辜,难道那个人不无辜吗?

      他也只是想和那个人在一起,他们的孩子甚至还没有出生,甚至还没有被母亲知道就因为那些人奇奇怪怪的理由害死了。

      然而也没什么,人类的感情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琴魑濒死前大概已经得知会发生的一切,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冷淡确很得意。“我为了得到你,我做了什么,让我一桩桩,一件件好好地说给你听。”浑身的血她似乎也不在乎,一边说着一边咳出身体内部的东西。“我们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些人根本不会理解我们,更不要说在一起。你知道吗她得知是我的那个表情,啊啊我真不应该删除她这部分记忆,那个大惊失色的表情,真该让她看看这样的你,半异族、异端!哈。”

      不能理解,魔化后的他不光是情感,某些同理心也被剥去了。

      “啊对,我告诉你,必须得用那把剑伤她才能让她不受控制,也是骗你的,傻师弟,恐怕我们钟师姐,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心里藏着喜欢了那么久的人,要对她动手。”大概是看他毫无动摇之意,琴魑忽然笑起来。“我还对她说,就是因为她在,我们才不能在一起,你早就和我拜堂成亲,是你心生愧疚,所以才一直养着她,到时候你来,一定会对她动手。我只要想到她死后也不得安生,当真令人开心。”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横在他们面前,每个人都要拦着他呢。

      他一无所有的时候,那些人瞧不上他。他拥有一切却并非人类时,那些人恐惧他。
      他该怎么办,这永生不灭的仙也好,怪物也好,其实也没有谁在意他。

      让整个修仙界都毁掉吗?
      好像也可以。

      ——这年头应该不至于还有什么世界毁灭的反派吧?现在流行的不是苦大仇深其实希望世界更好的苦情反派吗这个话本有点傻,小师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唔,据说修炼到最高境界可以时间逆流,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可能没法啦,你看我真的没这个能力哈哈哈哈…莫御,你说到那个时候,人会不会觉得寂寞啊?”

      某个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啊,其实是有的。在记忆深处里,在呼吸之间,那个人一直在。

      甚至在已经成了废墟的原皇朝都城的一处山庄,他把有关她的一切都存在那里了。

      他在世间游荡了百年后,回到那处山庄,坐在廊下,忽然做了个梦。

      梦境里的东西一切都很好,然而他却无比清楚这场梦境不过是天道的自救。若是醒不来,他在梦中沉溺而亡,若是醒来,那梦境一切都随之远去。

      ——时间倒流而已,只要能见到她、见到她!

      怀抱着某种强烈的渴望,他醒了过来。
      这梦境清醒后的终点,便停留在她和过去很多次那样,和他笑着说明天见的那一刻。

      醒来之后,他的意识与情感,都恢复过来,于是他发现,她真的已经不在身边很久了。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一切重来的话,这一次——

      很久之前,有个人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小孩子难受了哭高兴了就笑,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总是忍着不说,心里想什么别人也猜不出来的。”

      这次他知道了,回到过去的话、一定,一定在看到她后,好好地,紧紧抱着她哭一场。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过年放出来的,但是这样一想实在……
    我怕被打诶嘿
    然后写完很久了,我没放是因为
    我在玩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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