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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我叫杨极,是个自食其力的好公民。年龄?反正比你想的要小得多。从事的职业则三言两语说不清,我开的店挂名是侦探事务所,除了追查遗产、捉奸之类大路生意还兼营精神治疗、心理咨询甚至驱鬼。总之除了不做婚介外几乎来者不拒,所以你可以称我为“全能侦探先生”。怎么样,你常想不开吗?你有麻烦事吗?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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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生意清淡,一连三个星期无人上门。见鬼了,难道精神文明建设已经取得了最终成果了吗?那些“X大不思议事件”呢?那些外遇呢?还有兄弟阋墙、父子反目……这个城市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安分了,提前进入共产主义似的。他们太平了我吃什么呢——冰箱里的那包面不知长毛了没,要不晚上就靠它了?
危难关头,幸好我的草包助手豆子度假归来,带回两包气味诡异的土特产和一堆旅行见闻,同时解决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饥荒。
助手这个东西一般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或者象福尔摩斯身边的华生,时不时出点馊主意启发启发名侦探的灵感。而我的助手还多一项功能:联系业务。工具是一台开机后会发出类似拖拉机轰鸣的无品牌电脑,我这个电子盲是坚决对其敬而远之的,天晓得她是怎么用它来玩CS的。豆子一回来就直奔她的心肝电脑。开机,一阵巨吼之后,她从邮箱里发现了我赋闲二十一天后的第一份工作。
“Ah,You've got a mail!”她一兴奋起来就不知所云,那一串拉丁字母中我只听懂一个“mail”,原来是封求助邮件,说的事有点荒唐,跟幽灵什么的有关,详情要求面谈。
“去吗?”豆子问我。
“当然,不就是抓鬼么?”我笑道:“小事一桩!”
不要以为我真那么神通广大,我不是钟馗,和日本皇一门也没什么亲戚关系。我只不过知道这种“鬼”是怎样在人心里生长壮大最终吞噬人的精神的。说白了,百分之八十的妖魔鬼怪都是臆想出来的,我的工作,只是模仿弗洛伊德而已。
乘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窗外的景色从城市过渡到郊野,然后下车步行半个小时的乡间小路,我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僻静的庄园,被茂盛的女贞树和橡树包围着。房子明显经过了翻新,原本古朴的气息一扫而空,什么材料贵用什么,什么东西稀罕摆什么。看着门口躺着两条看门狗似的铜狮子,我如果是主人一定一头撞死。
见了面,与想象的一样,我的雇主H先生是个面目阴晦的单身老头,贼眉鼠眼,十根胡萝卜手指上金光灿烂,一身摇曳生姿的赘肉让我产生在船上的错觉。此人举手投足无不流露出典型的暴发户的粗鲁和昏君的刚愎自用,看来这次生意不好做了。
这位有钱人胖脸上的表情如此不安,甚至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他脸色蜡黄,眼圈黑得赛熊猫,皮肤松跨跨象大了一号的衣服,一边说话一边还东张西望,目光茫然。看来让“鬼”老兄折腾得不轻,也不知多久没睡安稳了。
到客厅坐下后我就直接进入正题:“那个东西出现时是什么样的情形呢?发光?怪叫?还是别的什么?”
“是脚步声!”他瞪大了眼睛说。
“脚步声?”
他紧张地点点头。
“具体是什么样的?是拖鞋?靴子?还有走路的轻重、频率,这些都说说。”我要求细节越多越好。
他吞了口唾沫,仿佛脚步声就回响在耳边似的说:“一顿一顿的,是皮鞋的声音,很有规律,每次都从我房前经过,就象一个人在漫步。”
“会不会是仆人呢?”我问。
“查过所有的仆人,没人晚上出来乱走……在这里空谈也说不清楚,我想,还是上楼去看看吧。”他起身亲自为我带路。
我们走在光洁的地板上,仿佛回到十八世纪的英国。楼梯上的雕花,家具的款式以及装饰用的摆设都典雅且古色古香,甚至缺乏真实感,与鲜艳到滑稽的房子外壳形成强烈对比。奇怪了,这老兄的品位怎么跟高台跳水似的忽上忽下?人类真是谜一样的生物。
我跟在肉山H先生后面,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墙上有不少装饰画,水粉、素描、油画都有,水平不低,大多是静物田园之类,没有恶俗的仿名画——本来我还以为他会挂上满屋子的蒙娜丽莎呢。突然我被其中一幅吸引住了,它被一块丝绒帘子蒙得严严实实,四角还钉上了钉子。
为什么要遮住呢?趁H先生不注意,我把帘子拉开一条缝隙,画布上的颜料还很新,右下角隐约可以辨认出“3月10日为J先生作”几个字。整幅画连画框一起深深嵌进墙里,画框边上有淡淡的凿痕,看来有人试图把它取出来,可最终失败了。为什么呢?谜团逐渐浮出水面,我侦探的神经开始兴奋起来,象玩绒线球的小猫。
“你有异姓的亲戚吗?”我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没有,亲戚们早死光了。我只有我自己,连朋友也没几个。”
这么说那幅画不是送给与H先生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当然更不是H先生本人。那么是他买的?也不对,如果是买的为什么又遮起来呢,而且是在嵌进墙里之后?吃饱了穷折腾吗?或者说,他是个反复无常喜新厌旧的人,看了两天就腻味了?这样解释勉强说得过去,总觉得不太自然,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我的鼻子已经闻到了犯罪的气息。
到了三楼,连接着楼梯的是一条长廊,二十多米,H先生的卧室在最中央,最大的一间。
我走进这个阔老的寝宫,象走进卢浮宫的雕塑馆,到处是奇形怪状的工艺品人像,从张牙舞爪的到搔首弄姿的一应俱全,足够开个万圣节派对。房间中央那张大得可以当拳击台用的床更是夸张得登峰造极:两条中世纪风格的巨龙龇牙咧嘴地盘踞在床头,四根床柱上无数个长着犄角翅膀的小鬼在朝我挤眉弄眼,床顶绘着巨幅的撒旦炼狱图,血淋淋的看着瘆人。住在这种房间里不冒出点古怪念头才怪,这老兄没事给自己找罪受呐。
“先生,”我实在忍不住了:“您不认为住在这种氛围里很容易产生幻觉吗?您既然已经为‘鬼’所烦恼,为什么不换个明快健康一点的环境呢?”
“唉……”他无可奈何地挠挠头:“你以为我喜欢这鬼地方吗?要不是为了照顾田产,我早搬城里去了。你知道现在的雇工最狡猾,一看不紧就滑脚偷懒,得一直有人盯着。”
“那把室内装潢换换也行啊。”
“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把外面修饰一新了,至于室内嘛……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房子里到处都是古董哦,”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这些可都是会升值的钱啊,要我交给别人,哼,做梦!我得亲自看着才安心。”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紧张地东张西望,生怕有谁偷听了去。
原来如此,看来这房子马戏团似的外壳才是H先生真正的审美水准了。“你吓死了也活该。”要不是酬劳还没到手,我真想这么跟他说。现在我不得不为这个吝啬鬼守财奴在这个阴阳怪气的房子里找那个喜欢半夜穿皮鞋散步的“鬼”。我叹了口气,开始四处检查起来。小豆眼H先生神经兮兮地跟着我,时不时地问“怎么样?”“有没有看出什么?”弄得我心烦意乱。
这时有个仆人来报告:“是和S集团谈判的时间了。”他先是两眼一瞪,摆出BOSS的派头声色俱厉地训斥道:“懂不懂规矩?没看到有客人吗?!”然后挤出一脸歉意万分无奈地对我说了声“失陪”便匆匆离开了,留下我一边玩味他的变脸技术一边继续查看。
在卧室里转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或者说那里面的异常太多了,根本找不出更怪的东西。
于是我又到了走廊上。这间卧室正对着走廊的除了门还有两扇窗,窗沿很低,大概只到人的膝盖。如果有人穿着皮鞋跑来吓人,从窗前走过时即使是夜晚也能看到映在窗帘上的影子。那么是趴在地上用手套着鞋敲击作脚步声的吗?我趴下来试了试,才爬了一步地板就发出了叽哩嘎啦的尖叫,看来时刻保持清洁是有道理的,还能起报警的作用。弄出这么大噪音,H先生不可能察觉不到。这样一来,有人扮鬼的假设就被推翻了。
不会真有妖物吧?这种有了年头的宅子,越看越诡异。我一边想一边往楼下走。不过,也不排除心里有鬼的可能,说不定在那张地狱床上躺久了精神恍惚,把什么风声树枝声当成了脚步声,然后加上丰富的想象力发展成穿着皮鞋的脚步声,这种杯弓蛇影的例子我见的多了。
正想着,我又到了那幅奇怪的画旁边。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是很难受的,尤其是我这种整天和隐私打交道的人。打定主意,我看看四下无人,便掏出随身携带的军刀,用起子撬起下面的两个钉子,掀开帘幕。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个清瘦的老头,皓首如雪,慈眉善目,戴一副小巧的金丝眼镜,穿着严谨的黑色礼服,这就是J先生了吧?总体看来,与H先生形成鲜明对比。无论从内容还是技法上看,这幅画都应该算是佳作。这就奇怪了,H先生为什么对它讳莫如深欲除之而后快呢?他连卧室里那些异形都能忍受还不容不下一张普通肖像吗?难不成这位J先生和他……
楼上传来脚步声,我迅速放下帘子,把钉子按原样插进去,全过程不超过四秒。
一个提着清扫工具的男仆从上面走了下来,开始掸起装饰画上的灰尘来,好象就是来报告的那个倒霉蛋。
我试着与他搭话:“你好。”
“你好,先生。”他小心翼翼地拭去水果盘上的浮尘,并不抬头看我。
“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五年多了。”
“还满意吗?”
“差不多吧。”他说得不痛不痒,声音平得象地平线。
我还是直接一点吧,我问:“你觉得你家先生为人如何?”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好久才喃喃地说:“好不好的……不该我们议论。我们在他手下……好歹混碗饭吃……先生,如果没什么事,请让一下,我要打扫了。”
看来问不出什么有分量的东西了,这家伙铁桶似的油盐不进。我无可奈何地推到一旁让他打扫。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咆哮:“我的药呢?!你想害死我吗?!”象平地里一声炸雷,好象是H先生龙颜大怒了。接着是一阵小小的骚动:仆人们互相询问的声音、开箱倒柜的声音、不知什么东西打破的声音、H先生斥骂的声音,不一会儿又传来了“找到了,找到了”的声音,然后声浪才慢慢平息了下去。
药?我回味着刚才的喧闹,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问清扫工:“你们先生有什么病吗?”
“他有心脏病,不吃药就撑不住。”这次他回答得很干脆。
“那么也不能受什么刺激喽?”
“是的。”
这么一来我不由又紧张起来,难道……弄不好那脚步声里面大有文章呢:吝啬的老财阀、心脏病、夜半脚步声,根本是典型的谋财害命杀人案嘛!
我回过头,视线落在那幅怪画上,于是我又问:“这幅画为什么遮起来呢?”
他的神情慌乱起来:“我、我不知道。”
可疑!
“不用害怕,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你就当是闲聊好了,我不会跟H先生说的。”我安慰他同时趁热打铁:“你知道J先生是谁吗?他是画上的人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抱歉,先生,如果没事,我要继续工作了。”他的脸告诉我他一定晓得些什么,可出于某种原因难以启齿。
他往楼下走了,我不甘心线索就此中断,警告他:“你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但是事关人命,我不得不提醒你,这可能关系到你家先生的性命!”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嘴里嘟囔了句什么,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下楼,转眼就不见了。
我不能不吃惊了,他的那句话清清楚楚地在耳边回响:“他死了才好呢!”
“死了才好”,我不由为H先生捏一把冷汗,难不成……真有内鬼?不堪忍受暴虐,又不甘心窝囊地跑路,早已心怀不满的仆人装神弄鬼企图吓掉有心脏病的主人的三魂六魄,不着痕迹地要他的老命。从动机来看说得通,可是手法呢?难道穿了隐身衣?哈,如果犯罪手法已经突飞猛进到这种境界我们早该提前退休回家卖红薯去了。谜团增殖中,紧张和兴奋让我浑身发痒。
遥远遥远遥远的高中时代的小白文,请自备避雷针,另,基本不涉及爱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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