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曲终欢

22、治疗

　　万垂云睡觉不安分，不知梦到了什么在墙上踹了好几脚，百里夜行被惊醒的时候正是夜半时分，他睁开眼睛，屋里安静极了，摸了沈时度的床褥，一片冰凉，人已经离开多时。

　　他披上外衣起身出门，所有屋子的灯都灭了，万籁俱静，只剩下那个空置的屋子里散发着夜光石温暖的光芒。

　　靠近之后就能闻到一股并不算太苦的药味，门没关，百里夜行直接走了进去，就看见桌子上分门别类堆了各种各样的药材，沈时度松松垮垮披着衣服在忙忙碌碌熬药。

　　百里夜行抱着手臂在门口轻咳了一声，沈时度回过头来，有点惊讶，但还是笑了笑问他：“怎么起来了？”

　　百里夜行走进屋子，站到他身边，温柔的夜色让人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他轻声问：“怎么不睡觉，又在倒腾什么呢？”

　　沈时度低头看他那堆草药，说：“今天给萧雨治眼睛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能力好像有点与众不同。”

　　“是因为他说看过很多治疗系法师都无用，但偏偏你的能力对他有用吗？”

　　“嗯，但也不完全是。”沈时度把锅从火炉上拿下来，那里面的药液已经熬成了粘稠的糊状，沈时度戴上手套，开始把这些药糊糊搓成丸子。

　　百里夜行过去帮他，两人之间亲密无间，沈时度低着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觉得我的能力中不仅包括了治疗，还包括了重塑。”

　　百里夜行一下子就明白了，低声说：“你的意思是萧雨的眼睛治是治不好了，但你给他重新做了一个？”

　　沈时度点头：“没错，而且我认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法师应该拥有的力量，不然萧雨之前看的那些治疗系法师为何不能给他重新做一个眼睛呢？”

　　百里夜行手上动作一顿，狭长的眼睛转了两个来回，伸出手握住沈时度的手腕翻了过来，说：“是它的缘故？”

　　沈时度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确定，如果说重塑萧雨的眼睛是荒原能量之源给我的能力，那么帮助能量之源恢复如初的力量又来自于哪里？”

　　百里夜行也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声音染上一丝冰冷：“沈时度，我觉得我们会有危险。”

　　沈时度的特殊别人发现不了，但是狂喜过后的萧雨冷静下来一定会发现端倪，他本身是六级大法师，几乎处于法师金字塔的塔顶，见多识广，没有什么能瞒过他——即便他不是治疗系法师。

　　萧雨只和他们认识了半天时间，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这份信任度又能达到多少？而且就算萧雨百分百可靠，但只要萧雨的眼睛恢复了，必将在金之国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追根究底的人绝不会少，那时候的他们，如此势单力薄又该如何面对？

　　沈时度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他手上搓丸子动作不停，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之后，他轻声说：“我还是想救他。”

　　百里夜行似乎已经意料到他会这么说，这时候一句话也不说，默默陪他搓药丸子。

　　沈时度自顾自地说：“我以前总以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是道德绑架，可我现在具备了科幻电影里才有的神奇能力之后，我才明白真的是这样的。我是真心想帮助那些矮人重建家园，真心想帮助萧雨恢复健康，真心想建立一座城，让饱经苦难的人们能得到安生。”

　　眼前的药丸子搓成了一小堆，百里夜行捏过一个小瓷瓶，看着上面写的标签“止痛药”，柔声说：“正如你发现了自己能力的特殊性，便想把这种能力融入到药丸中，只是想让更多的人得到更好的救治。”

　　“啊，你怎么猜到的？”沈时度有些不好意思，蹭了蹭鼻子，说：“我确实是这么想着的，之前是打算多留些草药给我们自己备用，可是发现我的能力能给这些药丸带来更强大的疗效之后，我又觉得不能那么自私，应当让这种能力惠及更多的人才是。”

　　百里夜行笑道：“你确实挺适合当唐僧。”

　　沈时度也跟着笑，随后又偏过头，说：“你知道在荒原黑城我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孩子被带走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有多难受吗，我真的太希望自己是个超级英雄把他们救下来，现在我拥有了救人的能力，虽然是另一种方式，但我还是很开心的，你说我是不是太英雄主义了，是不是太痴心妄想，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

　　百里夜行侧目，看他好看的脸在柔和光晕下微微发红，看他慌乱闪躲带着那么多不确定的眼睛发出莹亮的光辉。

　　放下手中的瓶子，百里夜行轻声叹息：“不，你只是太好了而已。”

　　沈时度啊了一声，百里夜行少见他如此纯粹的少年感，心中笑平时张牙舞爪的人内心竟如此温柔绵软，像极了长着利爪的猫被挠了肚皮，于是他将双手扶上沈时度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沈时度，我也是真心的。”

　　沈时度迷茫：“？”

　　“我也是真心的，真心的要和你做这一切。”

　　沈时度心中翻起巨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百里夜行没有给他尴尬的时间，转了个圈将他往外推，笑着说：“不过我伟大的三藏大师，纵然你有慈济天下的宏图大愿，也请您现在睡觉去，先攒足精力把你眼前的病人治好再说。”

　　沈时度被他推着往前走，咯咯笑着去和他疯，两人闹了一阵子才回到卧室，原以为今夜玩精神了会难以入睡，没想到头一沾到枕头整个人就秒入梦乡，就连被子都是百里夜行帮他整理的。

　　沈时度三人在萧雨的院子里住了四天，到了第五天，萧雨的眼睛已经只差最后一步了，沈时度运用水能量治疗的技术也愈加娴熟，这天他们两人在密室治疗时，前面却出了事。

　　城主的表弟索力带着大队士兵出现在武器铺门前，嚷嚷着让他们滚蛋，如若不然就要砸店。

　　铁山气势汹汹亮出额前六朵火焰，轮着流星锤就要与索力拼命，百里夜行和万垂云也拿着武器紧跟其后，整个武器铺的伙计都来了，攻击一个六级战士，一个五级战士，三个四级战士，一个二级战士，还有七个一级战士。

　　然而索力那边阵容明显更强大一些，他带了至少八个六级战士，后面五级及以下的更是占了一大片。

　　百里夜行直觉有些不太妙，就听索力大声喊：“你们昨天那个法师呢？告诉他，要么乖乖归降，要么就跟你们一起死！”

　　万垂云在百里夜行身边小声说：“不对啊，前两天还毕恭毕敬的，这几日怎么会变这么大，发生了什么？”

　　百里夜行抿着唇：“不知道，大应该是得到了更强大的人的支持，或许是他的表哥，不管怎么样，能撑多久是多久，铁山——”

　　铁山后退一步，听百里夜行说：“不要拼尽全力，尽量与其周旋，只要等到他们两个的事情做完就行。”

　　铁山魁梧如山，却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他一听就知道百里夜行的意思，意思就是打不过就跑。

　　如果要铁山他们和索力的人硬抗，或许撑不了很久，但是要让他们耍滑头，打游击，这就能拖延不少时间。

　　打也不正经打，就是满地乱窜，看似毫无章法，但实际索力的人并没有能进门一步。

　　密室里的沈时度和萧雨丝毫不受影响，沈时度的雨在萧雨的眼睛里静谧无声落下，一点一点帮他构筑新的眼球，任何细枝末节都不能放过，因为少了一丝一毫，这个眼睛都无法使用。

　　等到最后一滴雨落下，沈时度已经是汗流如瀑，他收回手掌，顾不得擦满脸的汗水，低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萧雨眼睫颤抖，如蝴蝶即将起飞，他说：“我感觉到有光。”

　　沈时度回头，密室里的光并不明亮，只有两个烛台发出昏黄柔和的光，他用手虚挡在萧雨眼前，轻声说：“慢慢睁开，如果感到刺激就立刻闭上眼睛，不要勉强。”

　　萧雨点点头，握了握拳，像是鼓足勇气般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见了沈时度的手掌缓缓落下，突如其来的光明让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微微眯了眯，但是并没有大碍。

　　他看见了沈时度紧张的神情，笑着说：“原来你这般好看。”

　　沈时度愣了一下，然后裂开一个轻松的笑容，开心到：“你能看见了，真是太好了！”

　　萧雨也很激动，他伸出自己的手放在眼前晃了晃，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竟然还能重见光明。”

　　他从身边摸出一副拐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低头看自己的双腿：“接下来只要多练习走路，我很快就能恢复健康，沈法师，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恩人，我将用一生来报答你的再造之恩。”

　　沈时度连忙摇头，晶莹的汗珠从发梢甩落，他却不觉得疲惫，擦着汗说道：“你太客气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得赶紧把铁山他们叫回来，外面怕是顶不住了。”

　　萧雨点点头，奇怪道：“索力闹事不过是带几个混混罢了，铁山他们怎么会拖延这么久？”

　　他拿出一个金色的半透明的小球用力捏碎，然后说：“铁山会带他们去地道，我们也赶紧过去和他们会和。”

　　沈时度想那半透明的小球应该是某种联络用的道具，心说这东西好得很，改天得根萧雨讨要两个。

　　萧雨的腿还没有完全适应走路，沈时度用轮椅推着他，按照他的指示跑进了地道，然后就听见铁山大喊道：“快！”

　　沈时度回头，看见铁山带着几个护卫往这边跑来，百里夜行和万垂云也紧跟其后，他们身上都挂了彩，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听见一声巨响，地道上方有泥土簌簌落下，淋了沈时度满身。

　　“怎么回事？”萧雨挥着袖子问。

　　铁山呛得直咳嗽，往前一步跪在萧雨面前，急促地说：“主人，陛下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