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曲终欢

12、龙叶！龙叶！

　　树上的百里夜行勃然变色，只见那只小螃蟹突然顿住脚步，而后再次调转一百八十度，以更快的速度往沈时度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那小螃蟹以一种异常快的速度奔跑，越来越近，而随着它的接近，那小小的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它的脚开始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宽，颜色逐渐变成褐色，等到只剩几米远的时候，小螃蟹已经变身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那怪物像只海星，张牙舞爪伸着八只巨大的触手，每一个触手上都有一张血盆大口在龇牙咧嘴，原本得蟹身也变成了庞然大物，巨大的腥臭的大嘴长在了腹部正中间，直向沈时度和龙叶扑来。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龙叶拎着沈时度转身就跑，百里夜行在身后的树上穿行，大喊：“这东西听声音的，不要出声！”

　　可是孩子的哭根本止不住，龙叶扯着嗓子喊：“你们往左，我往右！”说着就拽着沈时度的衣服把他往百里夜行那边用力一扔，自己则飞身上了右边一棵树，直往一个方向跑去，怪物被孩子的哭声吸引，跟着就往那边去了。

　　沈时度气急败坏，大吼：“你他妈把老子当什么了抛来抛去，百里老狗，追！”

　　百里夜行把他往树杈间一塞，丢下一句“拖后腿的在这好好待着”就追了过去。

　　沈时度气得要吐血，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以一种无比憋屈的姿势从树上小心翼翼滑下来，然后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心里一万句脏话，也只能憋在心里，闷足了劲儿拼命跑，眼泪不争气地随着风往脑后飘，说什么生死之交呢，一个螃蟹精就把什么同甘共苦，什么生死相依给碾成了渣渣。

　　妈的臭女人，高空抛物，妈的百里老狗，什么样的狗脑子才会把人塞树杈中间啊！

　　他的体格还是普通人的体格，跑到腿断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穿过一片茂密的森林，在一阵阵反胃中踏过一块块尸体残肢，最后才在一大片空旷的荒地上看见了百里夜行和龙叶。

　　这里看上去干燥的很，百里夜行和龙叶看上去也不太轻松，但好在都平安，都健全。

　　龙叶的孩子哭着打嗝，看上去受了极大的惊吓，龙叶温柔地抱着他轻声安抚，拍打着孩子的背，百里夜行双手撑着大腿，形象全无，伸着舌头喘气。

　　沈时度几乎立刻瘫倒在地，靠着树干大口喘气，他的眼镜被白气糊上了，只能摘下来胡乱擦了两下，抬起头刚想骂一句，就见远处蓦然在灰蒙蒙的天空上诡秘地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龙头，登时连周围的风都胆怯地停止了流动，整个荒地上仿佛失去了生命，又好像沈时度自己失去了听觉，嗅觉......

　　龙头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沈时度想不通这世界怎么会真的有龙，更想不通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凭空出现，不带起一丝空气流动就能从天而降，在空中穿梭。

　　他看见百里夜行和龙叶还是傻乎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急得要死，张大嘴去喊他们快逃，可是却好像被扼住了喉咙，一丝声音也发不出，甚至连嘴都张不开，万物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只有那游走于尘世之外的巨兽为所欲为。

　　那条龙越来越近，沈时度能看到除了那张威风又狰狞、结构造型都很复杂的脸，它浑身都布满了纯黑色锃亮的鳞片，身子下面有四只鹰爪子一样的巨爪，沈时度直觉到危险，拼尽全力挣扎，可依然被死死压制，连眼珠子都动不了。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龙呼啸而过，张开血盆大口将龙叶和她的孩子一口吞下，随后腾空而起，片片如刀锋的漆黑鳞片几乎要闪瞎他的眼，他却眨也眨不了。

　　等到身子一松，沈时度整个人扑倒地面，胸腔快要被外界的压力挤压破碎，骤然解除压力，蜂拥灌入的空气将他尚未恢复呼吸功能的肺泡几乎冲击炸裂，他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眼球要被泪水冲出眼眶，地面上淋下层层细密的血点。

　　但他顾不得擦唇角的血，转过身子，行尸走肉般往黑龙消失的地方追去，只追了一步，身体的疲惫外加威压重创便让他踉跄倒地，他灰头土脸地挣扎着爬起来，可这一次连一步都没有迈出就再次倒下，沈时度恨不能一刀把自己的腿脚戳醒，让它们赶紧动起来去追。

　　“龙叶——”最终他只能在地面上挣扎，四脚并用往前爬，撕心裂肺喊着龙叶的名字。

　　百里夜行从后面追过来，揪住沈时度的肩膀，还未说话，张口便吐出一口血。

　　巨龙威压对他来说也是极其恐怖的，他可以肯定那龙再多呆一分钟，他就会浑身血管爆裂而死。

　　这是实力的天壤之别，是百里夜行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绝对的压制。

　　两个人互相搀扶，跪在地上吐了半天血，才觉得身体松快了些，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的时候，沈时度腿肚子和大腿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只能靠骨头的力量勉强站立。

　　他双目通红，泪流满面，把他满是尘土的脸弄得滑稽无比，但没人会笑他，他靠在百里夜行身上，颤抖着带着哭腔语无伦次：“龙叶......她......还有孩子......”

　　百里夜行也不好受，从刚才开始他就在流血，沈时度抬头看他，发现他额头上血管爆了一根，血流满面，想来因为他是战士，承受了更多的伤害。

　　“这样不行”，沈时度拉起百里夜行的手臂，把袖子往上一撸，说：“得先给你治伤。”

　　百里夜行低头看自己流着血的手臂，好在爆开的是静脉，他的恢复力又强，不然他真的是要喷血而亡了。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下，百里夜行拿了些肉和野果，两个人囫囵吃了些，身体才感觉好了些。

　　沈时度嚼着冷掉的烤肉突然哽咽，说：“龙叶身上带吃的了没？我怎么不记得了。”

　　百里夜行仰头望天，眼中点点泪光闪烁，说：“我们会找到她的，会的！生要见人死要......”

　　话未说完就被沈时度一巴掌打断，哭着吼他：“死个屁，死个屁啊！”

　　他双手深深插进乱糟糟的头发中，死命撕扯，呜呜咽咽低低泣诉：“我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呢，怎么会就这样......就这样......这算什么啊——”

　　百里夜行也说不出话来了，人的一生中要说太多的再见，在很多情况下我们都可以把再见说的很轻松，仿佛那只是一句和早上好一样的常用语，可唯独不是在这种时候，也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再见才显得格外重要，再见，再见，还能再见，便是最深刻的祝福。

　　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之后，沈时度把嘴里没嚼完得肉吞了下去，揉着太阳穴起身说：“先去给你找药。”

　　“血差不多止住了。”百里夜行拉住他的手。

　　沈时度摇头：“不行，刚才那龙的威压太过于强大，我们表皮的血止住了，但内里的伤必须得好好治，不然拖着这样的身体去追龙叶，不出十里地咱俩自己就阵亡了。”

　　百里夜行只好站起来陪他去找草药，沈时度凭借脑子里海量植物的信息很快找到了七八种草药，自己掂量了一下配方就都扔进锅里煮，熬出来的汤水又苦又涩，两人捏着鼻子一人灌了一大碗。

　　他的药确实有效，百里夜行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暖流淌过身体伤痛的经脉，舒服极了，而后便能感觉到力量的复苏，酸软的感觉一扫而空，充盈的力量让他舒服得喟叹出声。

　　最后那些暖意汇集到额前，百里夜行睁眼的瞬间听见沈时度惊喜的声音：“你升级了！”

　　百里夜行能感觉到自己额前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却下来。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说：“大概是和那种怪物打了太多架，外加被黑龙的威压压了这么一回，战斗力增强直接升级了。”

　　沈时度点头：“没错，战士就是在不停的战斗中升级，战斗的强度越大，升级的动力就越强。”

　　百里夜行叹气：“可我不爱打打杀杀。”

　　沈时度也无奈：“我懂，咱们这样的人，谁愿意打打杀杀。”

　　百里夜行跟着摇头，都是受过高等教育，在文明世界长大起来的人，谁愿意双手沾满血腥，可是如果不这样，便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这可真是逼人疯魔，百里夜行侧脸看沈时度，问：“你感觉怎么样？我觉得我已经好了，追吧？”

　　沈时度点头：“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别指望吃一次药就能痊愈，把剩下的药汤药渣都带上，每天吃一些。”

　　正说着，突然草丛中蹿出一群到人大腿的小东西，叽叽哇哇地将沈时度和百里夜行围住。

　　“这是......”百里夜行将沈时度拉到身边护住，就见地面上吵得不可开交的小东西竟然是一群小矮人。

　　在见识了生化怪物，黑龙之后，再见到这种神奇物种，沈时度二人已经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了，只是觉得这群小东西实在吵得慌，还有他们手中拿着的小钢叉，好生尖锐。

　　“我说你们......”沈时度刚一说话，小矮人们瞬间安静下来，几十柄钢叉齐刷刷指向二人。

　　气势还挺凶。

　　百里夜行默默升起额前两朵火焰，随时准备将小矮人们吹飞，却不料这些小家伙看见他得火焰之后更兴奋了，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他是战士，是战士！”

　　“我就说这里有巫！”

　　“对呀对呀，战士只会守护巫！”

　　“太好啦太好啦，我们把他绑回去吧！”

　　“不能绑！要用抬的！”

　　“可他要是不帮我们怎么办？”

　　“啊？”

　　这一句似乎戳中了所有小矮人的智商盲区，矮人们齐齐仰起头，疑惑地盯着沈时度，异口同声：“怎么办呢？”

　　沈时度：“......”

　　不等他回答，矮人们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们两人一组，一个跳到另一个的肩膀上，双双亮出手中小钢叉，把沈时度和百里夜行双双围住，凶巴巴地瞪着大眼睛，齐声喝到：“跟我们走！”

　　百里夜行曲起食指弹了其中一个小矮人的钢叉，那小矮人一个趔趄差点从同伴肩膀上摔下去。他冷笑道：“弱不禁风的小朋友就不要出来玩绑票游戏了吧。”

　　矮人们一听这话哇哇乱叫，其中一个小矮人掏出腰间的小号吹了两声，不到两秒钟时间，地面冒出密密麻麻一大群矮人，和之前这群矮人一样，他们两两一组，一个扛一个，端着钢叉虎视眈眈地直对着沈时度和百里夜行。

　　千万只钢叉闪闪发亮，寒意逼人，千万个小矮人齐声吼叫，震耳欲聋。

　　“跟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