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也在暗恋我》芷里

5、星星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八点多，沐苒和沐熙在路边打车回去。
　　坐上车后，沐苒把肩上的书包拿下来抱在怀里，垂眼间注意到衣领上有个小油点。应该是吃烤串时不小心滴到的。
　　衣服颜色不深的缘故，这颗油点看起来格外突兀。
　　她懊恼地鼓了鼓嘴，很快抽了张纸巾用力擦拭。可油渍早就渗透在衣物里，怎么擦都于事无补。

　　沐苒越擦越焦躁，这个时候，她脑海里忽地浮现起少年的那张脸。
　　心头的噪意像退潮般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沐苒甩甩头，不明所以。

　　她又想到了昨天的猜想还没证实，于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沐苒伸手摇了摇身旁昏昏欲睡的沐熙。
　　“姐姐，你认识刚才坐在我旁边的那个……”

　　沐熙费力地睁开眼：“？”显然是没听清。
　　她困得不行，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把头转了个方向，打算继续眯一会儿。
　　沐苒叹了口气，心想她这反应应该是不认识的。
　　她想着想着，就发起了呆。还是沐熙的提醒声拉她回了神。
　　“诶，到了。”

　　下了车门，沐苒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困意，她把手里的包背上，踩着路灯下的影子往前走。
　　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什么人，除了零星几个散步或夜跑的。

　　到了家门口，沐熙拿出钥匙开门。两人本以为这个点秦予梅应该已经休息了，然而开了门却发现家里灯火通明。
　　秦予梅坐在沙发上，看见她们进来，伸手拿遥控器关了电视。
　　“怎么这么晚？”秦予梅皱着眉，语气明显不悦。

　　“我们回来的还算早的……”沐熙先走了进来。
　　“下次早点回来，太晚了不安全。”
　　“知道了。”沐苒和沐熙同时应声。

　　“早点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说完，秦予梅拿上手机回了自己的房间。
　　姐妹俩对视一眼，劫后余生般深呼吸了下，然后各自该干嘛干嘛。

　　沐苒将书包放在桌上，拿出语文书和沐熙给她买的铅笔。
　　想着课文还没背完，她翻开书。
　　沐苒不喜欢给书折页，所以一般都是先乱翻到一页，然后再往前翻到目录。
　　可这回她一翻，却发现翻到的那页夹了东西。

　　钱？
　　她什么时候在书里塞了钱？

　　沐苒的记忆力很好，她确定这钱绝对不是自己的。
　　她刚才在那边翻开的时候还没有，那就只可能是……
　　沐苒又定睛看了眼。
　　刚好是两碗牛肉粉的钱。

　　沐苒低下眼眸，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不久前还浓烈的困意瞬间荡然无存。

　　“下次，一定还你。”
　　她想起昨天少年故作镇定，撇过脸有些窘迫的模样。
　　只是没想到，下次来得如此之快。

　　沐苒觉得脑子像扯不完的毛线球一样乱，她想找些别的事来疏解下。
　　随手抽出一支铅笔，她拿起桌上的削笔刀开始削。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少年在台上弹吉他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他的音容笑貌犹如会自动重播般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沐苒认为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她下意识找了个理由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人家已经还你钱了。”
　　所以，“下次”这个机会已经用完了，两人之后也不可能再会有什么联系。

　　她又回忆到昨晚池闻璟走之前和她比划的再见。
　　只怕是真的再见了。
　　沐苒这样想着，不仅没什么效果，反倒让她有种希望落空的幻灭感。
　　昨天还那么讨厌的人，今天在她心里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改观。

　　心口像是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堵住，这是沐苒将近十六年以来，第一次真情实感地体会到什么叫若有所失。
　　还是没缘由的。
　　她翻出昨天的那张明信片，看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扔，把它和那钱一起夹在了日记本里。

　　-

　　接下来几天，沐苒按部就班地上学。
　　繁冗的课业让她没有过多的时间再去梳理纷乱的心绪。

　　周三放学。

　　沐熙现在还在旧校区，离家这边有段距离，所以一般不到周末不会回来。
　　沐苒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她这次也照常找钥匙开门。
　　直到开门时才发现门没锁。

　　她疑惑地推门而入，发现沐熙站在客厅，手里还拿了支冰淇淋。
　　“你怎么回来了？”沐苒问。
　　沐熙：“今天没课，待学校太无聊了。”
　　沐苒“哦”了声，应完就打算到厨房煮饭。

　　秦予梅这几天没像前阵子那样忙，不过下班回到家还是有点晚。所以这几天，沐苒都是先煮好饭，等她回来再做菜。
　　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她就听到沐熙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苒苒，过来一下，跟你商量件事儿。”
　　“什么？”沐苒转头。

　　沐熙咬了口冰淇淋，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含糊不清道：“现在呢，有两件事等我们解决。”
　　沐苒：“？”
　　“一个是煮饭。”
　　沐苒白了她一眼。

　　“还有一个么。”沐熙故作沉思状，“你还不知道吧？”
　　“咱们有邻居了，好像是昨天还是今天刚搬来的。”

　　这事儿倒让沐苒提起了兴趣，她家住的这栋单元楼是一层两户，自从搬家以来，对面就一直没人。
　　可早在她家装修的时候，对面就已经在装修了。
　　她还挺好奇为什么一直没人搬过去。

　　沐苒：“所以呢？”
　　“妈妈中午回来了一趟，买了点水果，让你放学的时候送给邻居。”
　　“让我？”沐苒有些怀疑。
　　沐熙认真地点了点头。

　　沐苒又不傻，当即反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们’的吗？”
　　“对啊，你去送水果，我来煮饭。”沐熙很自然地说，“不用谢。谁叫我是姐姐。”
　　沐苒：“……”

　　好一个不用谢。

　　“你为什么不去送？”沐苒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照面，下意识拒绝。
　　“我社恐。”沐熙言简意赅道。
　　“你社恐？”沐苒一语道破，“拜托找点像样的理由好吗？”

　　“好吧。”沐熙似是同意了这个建议，她哀怨地说，“前几天给你买的铅笔用完了吗？等妈妈回来，我想跟她聊聊你画画的事。啧。我妹妹画画这么有天赋，一定要好好探讨探讨。”

　　“沐熙！”沐苒气得跺了跺脚，大声咆哮道，“有你这样的吗？每次都拿这个说事。能不能换件事威胁？”
　　沐熙：“什么事能比这个好使？”

　　“行。算你狠。我去就我去。”沐苒闭了闭眼睛，认命道。
　　“水果在冰箱里，祝你成功。”沐熙心情很好地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走到厨房准备煮饭。
　　沐苒动作缓慢地打开冰箱，拿出早就包装好的水果，步伐沉重地往门口移动。
　　走到玄关处，她磨蹭着换了鞋。

　　想到自己即将要面对一个从未见过面、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沐苒突然有点紧张。
　　她的手已经在门铃上比划了好几下，还是没能按上去。

　　沐苒舒了口气，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个油。
　　她只按了一下，就站到一旁乖乖等待。
　　等人开门的间隙，她发觉自己的鞋带散了，于是先蹲下系鞋带。

　　里面的脚步声到门边时戛然而止。
　　池闻璟透过猫眼看了眼，什么也没有。
　　但他还是打开了门，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

　　开门的瞬间，沐苒恰好系好鞋带站了起来。
　　她抬头向上看。
　　里面的人明显比她高很多，她又把目光往上移了移。

　　那人拿着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半的身子还缩在屋子里。
　　就有些……诡异。
　　沐苒瞬间忘了她刚刚酝酿了好一会儿的话。

　　“是你啊。”池闻璟看清面前女孩的脸后，立马放下了手，声音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和放心。

　　其实早在“是”这个字刚传过来时，沐苒的思绪就紧绷了起来。
　　她嘴巴微张着，看到那张如漫画一般的脸完全展现在她眼前。
　　心脏像是骤然被攥紧，顷刻间又舒展开来。

　　池闻璟歪了下头，嘴角含笑，漫不经心道：“不记得我了？”
　　他嗓音本就十分独特好听，尤其是说问句时，尾音会不自觉上扬，附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沐苒虽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平静地回答：“记得。”
　　她大脑一片空白，隔两秒又补了句：“碰瓷。”

　　池闻璟：“……”
　　就不能记点好的吗？
　　沐苒看了眼手中的水果，终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给你的。我住对面。”她把水果递给池闻璟，而后重新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池闻璟接过：“谢谢。”他八成明白这是欢迎新邻居的意思。

　　他注意到沐苒穿着校服，视线不经意向下暼时，看到了“楚安一中”这几个字的刺绣，以及刺绣正上方的校牌。
　　高一（2）班，沐苒。
　　“沐苒。”池闻璟读了出来。
　　“嗯？”沐苒秒答。

　　池闻璟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没事，就叫叫你。”
　　“你说你认识我的话。”他大概是闲得太无聊，打算逗逗这个新邻居，“那我考考你，我叫什么？”

　　池闻璟不知是忘了自己给过沐苒一张签名的事，还是对自己的签名手法太过自信。

　　沐苒一脸黑线，当她是三岁小孩吗？还考考你。
　　“池……”她再一次卡在这个名字上。
　　都怪他，写字这么潦草。

　　池闻璟脸上浮过些许失望的神色，喃喃道：“看来我也没他们说的那么红。”
　　“你说什么？”沐苒没听清。
　　“没什么。”池闻璟扶着门框，神情狡黠，“就，说我俩挺有缘的。”

　　沐苒还在努力回想，上次那个什么校草走过来的时候好像叫了他一声来着。
　　叫什么来着。
　　“阿jing？”带着些许不确定，沐苒唤得很轻。

　　池闻璟倒是没想到她能说出来。
　　只不过这个称呼太过亲昵，只有和他很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他。
　　池闻璟的脸上掠过一抹红晕，他轻咳一声，思索了片刻：“全名呢？”

　　沐苒没对他这样穷追不舍的追问感到厌烦，但也不想就这么耗下去。
　　她盯着他的眼睛，摊牌道：“不知道。”

　　池闻璟终于站直了身子，玩味的笑容却分毫不敛：“那——就叫阿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