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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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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郁原以为傅和哉至多只会待个几天便会因为吃不消回望月阁,谁知他这一待便是十天,过了十天又是半个月。
傅和哉始终没有提过要离开都城,他就这么住着,仿佛对眼下的生活逐渐习惯了一般。
多了一个帮手,药铺收拾起来总归要快了一些。傅和哉本就不是干粗活的,但听闻他小时候还算顽皮,也爱自己动手做些小物件,对木工的熟练程度要比素郁想象的多。
不过小半个月,药铺的内饰和外观都比一开始整洁干净了许多,随时都可以开门迎客。
自己的事情告一段落,素郁站在药铺门外看着正在搬东西的傅和哉,犹豫了片刻后走上前,说道:“……皇上宴请之事我便答应了。我跟你一块进京赴宴。”
傅和哉听了素郁的话,手中的动作先是一顿,然后才故作镇静地应了声“嗯”。
他知道素郁是为了答谢自己帮她忙活了这么久的药铺,但这又如何?起码素郁还是答应了,那便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人跑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傅和哉觉得有些欢喜,但又有些矛盾。他平生从未讨好过谁,眼下这个曾经被选妻大会淘汰的女子真的值得他这般屈尊么……
让一个从未低过头的人低头无异于逼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给别人下跪。虽然于傅和哉而言还没到这个程度,但心里总归会有不好受的时候。
来之前舒清便提醒过他,姑娘家心思细腻,纵使素郁不同于其他姑娘要更坚毅一些,可姑娘始终是姑娘,是需要悉心呵护的。
可傅和哉连花花草草都很少呵护,又哪里懂得呵护姑娘。
从前和兰心一起过日子,她总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兰心不多言,遵循的也是三从四德,偶尔会同他说今日的花花草草长势如何。那时他也只是听着,虽不觉得今日的兰花与昨日相比有什么变化,但也会附和着兰心的话点点头。
他知道兰心喜欢花草,喜欢坐在池塘边喂鱼,喜欢听戏,若让他想法子让兰心开心,他定有的是办法。
然而面对素郁他却一筹莫展。素郁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对什么不感兴趣,他一概不知。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在望月阁的时候素郁喜欢待在书房里看医书,除此之外似乎也鲜少见她离开屋子到外头转悠。
要让她开心,难道唯有将世间那些珍贵的医书收集全了才有可能?
说实话,傅和哉对此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难怪舒清曾半开玩笑地说从前他得到了太多姑娘的爱慕,如今是需要都还回去的。原来想要获得别人的芳心并非易事,曾有人为了多看他一眼想尽办法来望月阁,那时他只觉得这些人烦,是闲得无事可做了么?如今轮到他自己,他便也觉得有点能够理解了。
药铺整理得差不多了,素郁需得出门进一些药材。她想,就等进京赴宴回来之后再去买些好的药材。
按计划,明日素郁便要同傅和哉出发赴宴。夜里素郁收拾衣裳,挑来挑去也挑不出什么特别好看的。好在舒清早有准备,将素郁留在望月阁的华服收拾好后让傅和哉带了过来。
屋子一角的油灯发出昏黄的亮光,素郁的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道阴影。
傅和哉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忽地觉得有种奇妙的感觉。
他有些疲惫,但心中有难以抑制的悸动。在望月阁时他每天跟素郁同床共枕,但并没有觉得内心有太多波澜。
那时候他只觉得躺在身边的这个人乏味可陈,她特立独行,没有太多女人该有的魅力。如今真正与素郁相处后他的想法却有所改变。
一个女人就应该懂得相夫教子懂得弹琴女红么?这样的女人他本身不也不屑一顾么?若真是这样,当初选妻大会一开始他不就应该将素郁淘汰?
而他没有。他选择的是让素郁留下。
人的决定很多时候遵循的往往是本能。本能则是内心潜意识里的反应。
喜欢或不喜欢,好像可以用很多道理去做判断的依据。但归根见底,它们又都是极其简单的逻辑。
“明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素郁将包袱绑好后扭头去问傅和哉。
“……午时过后。”傅和哉如梦初醒一般回答道。
“这么晚来得及么?”
“嗯。宴席在晚上,来得及。”
素郁听了后笑笑,说道:“我原以为选妻大会后便不会与阁主相见,没想到在营地却见到了阁主。离开了营地回到百花谷后我也以为往后与阁主不会有交集,没想到……这就叫缘分吗?可惜我们似乎有缘无分。”
傅和哉听了嗫嚅了几个字,素郁没听见,傅和哉便也就作罢。
次日,傅和哉带着素郁出发进宫。一路上由望月阁的车马负责接送,派头定是十足的。
素郁悄悄将帘子掀开,一路都望着窗外,并没怎么跟傅和哉说话。
从前当医官,每天一早也有由专门的马车将医官们接入皇宫。素郁那时只觉得要早起很痛苦,对入宫的这条路没怎么仔细看过。
一别多年,如今旧路重走,素郁觉得有些心潮澎湃,想着原来自己也曾在别人眼中可望不可即的地方努力耕耘过。
她还记得过了前门,马车会带着她向左边驶去。然而今天的马车却继续直行,她唯有看着朝左的那条路离自己越来越远。
像这样的皇宴素郁没有来过,当女医官时虽也曾参加过皇帝为了犒劳群臣们特设的酒宴,但那种感觉和现在很不一样。
当时她是代表自己,代表太医院,现在……她代表的是望月阁夫人,是傅和哉的妻。
失去自我价值的认同是令人难过又可怕的事,在望月阁时素郁听到最多的话便是“身为阁主的夫人”,仿佛她自己如何已经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望月阁和傅和哉的名声。
正想得出神,马车停了。门帘被掀开,有两位负责接待的宫人上前迎接。
素郁今天穿的衣裳裙子有些长,上下马车多有不便,总需要人搀扶。
傅和哉先下了马车,然后径直往前走了几步。宫人们想着夫人的手该由阁主去扶,便也没有去扶素郁。
结果就是素郁站在马车上弓着腰,下也下来,又不好意思出声使唤别人。傅和哉都走出去一段路了,回头却见素郁还在马车上。
她显得有些窘迫,穿着绣花鞋的脚还悬在空中寻找着着地的位置。
傅和哉倒了回去,抬手伸到素郁面前,意思是让她扶着自己下来。他的手离素郁的脸很近,甚至能感觉到素郁呼吸时喷洒出来的热气。
素郁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轻轻握着傅和哉的手借力从马车上下来。
原来傅和哉的手心是软软的……
她的思绪有些飘散,却又赶紧让自己警醒起来,不要被一些不知所谓的错觉迷惑。
宴席被安排在外面,素郁和傅和哉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素郁粗略看了眼,当中确是没有她的熟人。
有人过来同他们寒暄,素郁只是微笑相迎。有人过来同他们敬酒,素郁也只是礼貌地小抿一口。
原来当别人的夫人也不是件易事,如若像这样的宴席要常常应酬,她便也会觉得有些吃不消。
好不容易挨到吃饭,她拿起筷子想夹几块三黄鸡,却见其他女眷都只吃一些凉菜,然后又是继续闲谈与应酬。
素郁咽了咽口水,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筷子。
她的举动都被傅和哉看见了,于是低声对她说道:“想吃便吃,别人不吃那是别人的事。”
“这……整个桌子没人动筷子……”
话音刚落,就见傅和哉夹了几块三黄鸡到素郁碗里,“吃吧。”
他的动作果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但众人想着人家是夫妻俩,有些亲密恩爱的举动也算不着什么新鲜事。
这一场酒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等傅和哉和素郁回到家中时已经临近半夜,素郁已然筋疲力尽,匆忙洗漱后便睡了。
然而这一觉她睡得并不算安稳。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境支离破碎,时间的跨度很长。她梦到自己常年在外的爹娘,梦到姑父和姑母,还梦到了自己出嫁的那天。
梦里她穿着喜服下了花轿,抬头一看却看到傅和哉牵着兰心走进望月阁。
她不认识兰心,仅在当初兰心与傅和哉的喜宴上匆忙一瞥,印象里好像是个看着还算温婉的姑娘,所以在梦里兰心的模样也是模糊不清的。
傅和哉牵着她就像牵着一个宝物一般小心翼翼。他没有回头看自己,他的眼里仿佛只有兰心一人。
素郁从梦里醒来后只觉得脑子有点晕晕的。大抵是梦做得太久,整个人还有些没缓过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素郁披了件外衣便走过去开门。
她觉得纳闷,平时很少会有人来串门,也不知谁会在一大早来找她。
“素郁,看看谁来了!”
不等门完全打开,素郁便已经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登歌?”素郁有些吃惊的后退了一步,她自是欢迎登歌的,却想到傅和哉还没走,眼下也不知该怎么同登歌解释。
“怎么了?你不欢迎我?”登歌满脸欢心,一个大踏步便走了进来,“上次你回我的信里不是说欢迎我的么?”
“自然欢迎。”素郁往后瞥了一眼,心一横,说道,“一会你见了另一个人千万不必惊讶。”
“另一个人?谁呀?你不是在信中说如今你是一个人住么。”说着,登歌已经迫不及待地朝屋里看了,“莫不是你又找了汉子?快让我瞧瞧,我帮你把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