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月》凡岁

28、第 28 章

　　凤梅在这次的表演中凭着一段惊艳的《昭君出塞》琵琶曲赢得了第一名。

　　她从台上走下时特意朝素郁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素郁坐在傅和哉一旁，表情看着有些低落，脸上的得意劲便又增添了几分。

　　这次能稳坐第一的位置，傅笙在宗家当中的口碑定会又涨几分。与她相比，素郁多半会被其他人评价为“任性”。堂堂阁主夫人若是太过任性妄为又岂能获得认可？

　　凤梅更是觉得这个阁主夫人就如一颗脆弱的鸡蛋，天真无知，随时都会被人踩碎在地。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望月阁里便出了件大事。

　　说是大事，倒也不至于颠覆整个望月阁。不过是原本供奉在祠堂的兰心夫人的牌位被人有意折断了。

　　望月阁的祠堂没有门锁，处于开放的状态，虽然普通弟子不能随意进出，但对宗家或是阁中地位较高的人是没有限制的。

　　虽然阁中的人对兰心夫人好感不多，也有不少反对傅和哉将她的牌位放进祠堂的宗家，但即便如此，这些年念在傅和哉是阁主的份上也没人真的敢把兰心的牌位撤出来。

　　谁知某个早晨，有两名去祠堂打扫的弟子意外地发现兰心的牌位竟然掉在了地上，而且非常干脆地断成了两半。

　　他们惊恐之余去报告了舒清，一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二是为了探明究竟是谁胆敢将兰心夫人的牌位这般糟蹋。

　　舒清听闻此事后也出了身冷汗。

　　兰心于傅和哉而言那是至高的存在，是他心中最神圣不可冒犯的一处。若是被他知道牌位被折断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勃然大怒殃及阁中其他弟子？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去书房找傅和哉。

　　傅和哉本在看书，见舒清面色凝重地走进，心下便知道定是有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他。

　　“阁主，方才阁中弟子去祠堂打扫，遇见了这样的事。”

　　舒清将兰心牌位的事告诉了傅和哉。

　　本以为傅和哉听了后会大发雷霆，结果他却只是沉默。

　　不悦是有的，可胆敢做这种事的人究竟是谁？这才是眼下最应该弄明白的。

　　“你去调查一下，在那个时间点有可能出现在祠堂的人都有谁。”傅和哉吩咐道。

　　舒清微微叩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一件事不会无端端发生，兰心的牌位放了这么久都没出问题，却在素郁嫁进来没多久就被人折断了。舒清想，此次事件与素郁应是有着一些关联。

　　他安排人去调查，没过多久便有了反馈。有人说一早便看见素郁一个人去了祠堂，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才离开。

　　但素郁之前与之后也有几个人前去祠堂，所以倒也不能说破坏牌位的人就一定是她。

　　这下舒清犯了难。

　　他要如何去审问阁主夫人？总不能将她提溜到小黑屋里问询一番吧。

　　为了以防万一，舒清先派人去问了其他到过祠堂的人，询问他们前去的时间和目的。当中有一位是去祭拜祖先的宗家，他说自己去的时候兰心的牌位还是好好的，祠堂没任何异常。

　　按照他的说法，他去的时候应是在素郁之前。

　　彼时的素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舒清来找她时她还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以为是为了其他事才会特地将她叫到她不常去的厅堂讨论。

　　舒清的眼神中带了些锐利。他对素郁不是完全没有怀疑的。

　　年轻姑娘，就算本性不坏，争风吃醋时冲动之下做些傻事也不是没有。

　　素郁看着舒清，知道必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发生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自己不曾做过什么事，也不知舒清叫她过来是为何原因。

　　“夫人今晨可有去过祠堂？”舒清问。

　　“祠堂……”素郁想了想，答道，“没有。”

　　“没有么？”舒清又问了一遍。

　　“……没有。”素郁觉得奇怪，她从未自己一人去过祠堂，为何舒清会一直质问她这个。

　　“今晨有弟子瞧见夫人去了祠堂一趟，夫人是否忘了？”

　　“今晨？我始终在房里不曾外出过。”素郁更加一头雾水，不知舒清为何一口咬定她去过祠堂。

　　舒清微微眯起眼。他见素郁这般坚决否定，心中也开始动摇。

　　兰心的牌位被折一事渐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有人说素郁去过祠堂，而她本人却否认。既然如此，那便是有人在说谎。

　　可那位宗家没有说谎的必要，但素郁的反应也不像在狡辩。舒清也很头疼，他既不能拷问素郁或是那位宗家，也别无其他的办法。

　　兰心的牌位究竟是谁故意去破坏的？

　　若从动机分析，素郁的嫌疑应是极大的。可以说她是因为嫉妒傅和哉一直无法忘却兰心，无法待她如同待兰心那般钟情，所以才会折断兰心的牌位泄愤。

　　但这都只是猜测，也不曾有人去问过素郁对兰心的看法。舒清来到傅和哉的书房，将素郁的回答告诉了他。

　　此事该如何定夺，还是得傅和哉来决定。

　　傅和哉听完舒清的汇报，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今晨他起得早，走时素郁还在睡觉，倒不能用作判断她是否撒谎的依据。

　　“阁主，这事……还需调查下去么？”舒清试探地问道。

　　“自然。不管牌位是不是兰心的都需彻查到底。”

　　“……好。”接着，舒清又提议道，“阁主不放将几名去过祠堂的宗家都叫来一一询问，或许会有别的突破。”

　　“嗯。舒清，你去帮忙将他们带到我的书房来。”

　　“夫人也需我来通知么？”

　　傅和哉想了想，回答道：“由你去通知吧。”

　　“是。”

　　出了书房房门，舒清却叹了口气。

　　其实这事本该由傅和哉亲自去问素郁才好，由他一个外人出面，总显得两人之间有些生分。

　　舒清叫了小玉来，让她去寝房将素郁带到书房。小玉擦了擦手，脸上有些刻意的平静，随口问道：“怎么了么？”

　　“快去吧，别问这么多，不然阁主要等久了。”

　　小玉一路去往素郁住的寝房，平时这个时候她都在自己的书房待着，大抵因为牌位的事，素郁难得窝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阁主说是让夫人到书房一趟。”小玉边说边忙活着擦窗台，“好像是兰心夫人的牌位被人弄坏了，阁主正生气呢。”

　　“啊？”素郁这才知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先前舒清找她都有告诉她实情。

　　“夫人不知道么？”小玉露出惊讶的神情，“阁中弟子们都知道了，夫人竟会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定是有人不小心碰坏了，只不过恰好是兰心夫人的牌位才会惹恼阁主吧。哎，当年兰心夫人不小心摔坏了一件阁中喜欢的花瓶，阁主非但没生气还让兰心夫人小心别被花瓶随便划伤了。”

　　小玉非要在这个节骨眼提兰心，分明就是故意去挑拨素郁和傅和哉关系的。

　　她知道素郁已经被怀疑了，心中肯定忐忑不已。这时候再提兰心无异于火上浇油，而她偏要让素郁不舒服。

　　素郁果然铁青着脸出了房门，小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不自觉地露出胜利的笑容。

　　从寝房到书房距离不远，绕过回廊，走到尽头就到了。

　　素郁虽然告诉自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仍旧惴惴不安。她害怕傅和哉会因为兰心的牌位误会她责备她，会相信别人的谗言记恨她。

　　来到书房门前，素郁本想敲门，却听见屋里传来傅和哉的一声“进来”。她踌躇了片刻，还是直接推门进去了。

　　门被关上的“吱呀”声显得尤为刺耳，案上的笔墨纸砚此刻在素郁的眼里也变得有些狰狞。

　　傅和哉也察觉到素郁整个人的变化。她表现得有些心虚，但这份心虚并非出于始作俑者的歉意，而是源自其他。

　　“今晨你没有去祠堂？”傅和哉反问道。

　　“没……”素郁摇了摇头。

　　“可有人说曾见过你。”

　　“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这么说。”顿了顿，素郁又补充了一句，“可我没有去过。我一直待在房里。”

　　这样的对话能问出什么所以然？傅和哉没有头绪。

　　他又问，“你觉得谁会折断兰心的牌位？”

　　“不知道……”素郁一点也不了解从前兰心在望月阁得罪过谁，她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感觉到望月阁的人似乎都不太喜欢她，“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其他人曾去过祠堂了么？会不会是他们不小心——”

　　“不是他们。他们不敢如此对待兰心的牌位。”傅和哉一口否决。

　　素郁想起小玉说过的话，心下觉得有些不痛快，“阁主便觉得我的可能性最大么？”

　　“……”傅和哉没有否认。

　　素郁苦笑了下，说道：“我真没去过祠堂，也不知道说看到我的人是不是真的看到我了，还是借机对我栽赃一番。兰心夫人的牌位固然重要，我的清誉就无所谓了么？原来阁主宁愿相信别人的假话也不愿相信我的为人。”

　　说完，素郁想直接离开，但或许为了自证清白，她回头又补充了一句：“阁中不喜欢兰心夫人的人有许多，阁主有功夫怀疑我，不如多去当中调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