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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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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数日后,百花谷忽然收到了一封来信。
鉴于信封上书写着“素郁”二字,寄信者那栏写的夏公子,百花谷的弟子见了便先交给了姑母。
这于素郁来说倒是头一回,从前就算和那个龟孙子爱到最深时也不曾收到过任何他的信。
姑母手里握着信封,踌躇着要不要先打开来看看。她自是以为信是由哪位钟情于素郁之男子寄来的,毕竟在她眼里,自家素郁生得玲珑乖巧,仰慕者就该多到踏破百花谷的门槛。
然而姑母最终还是决定将信交给素郁,届时再问清楚她事情的来由。
可素郁一见信便知道是谁寄的,她立马笑了,将信封拆了后便读了起来。
“是谁啊?夏公子……是哪个夏公子?”
姑母关切地围在素郁身边,抬着头想要知道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素郁不给她看,但笑容却不曾抹去。
“你与夏公子互生情愫?怎么没让我知道?”
“夏公子不是夏公子。”素郁语焉不详。
“什么叫’夏公子’不是’夏公子’?”姑母自然听不明白,见素郁这副神秘的模样,心里更是不安了起来,“哎你快说说呀,别叫姑母着急。”
“夏公子是夏登歌,是姑娘家,不是公子。”
“哦……”姑母对登歌有印象,听了素郁的话,她既放了心,却多少还有些失望,“她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自称公子作甚?”
“她邀我去她家玩几日,明日我便启程去。”
“什么?”姑母瞪大了眼睛,“你好不容易回来,怎么又不在家里待着了?你这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好?”
“反正在百花谷也无事可做,我就去几天,散散心。”
“昨日媒人同我说了,有位公子想要介绍给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同人家说一声,让她安排安排。”
素郁一想到先前的贾公子便心有余悸,实在不愿再忍受一遍,只好敷衍道:“你就等我回来再说吧,先别让别人安排。”
姑母张嘴还想再絮叨两句,素郁已经走远了。
其实登歌并非让素郁去自己家玩,而是告诉她再过几日自己就要往沙场上去。
一场战役一触即发,登歌来信是问素郁愿不愿意赶往战场救治战士。
将士想要保家卫国,医者希望救死扶伤。这两个便是登歌和素郁真正想要去做的。
她想,与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认识几日便要决定是否相守一生并非自己真正想要的。她虽为女子,但仍旧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她也不认为这是不对的。
次日一早,素郁简单收拾一番后便出发了。
她虽不是第一次独自上路,姑母却仍旧不放心,让她到了夏家记得及时来信报平安。
素郁嘴上应着“好”,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骗过姑母。要从战场寄信,定会被心细的姑母发现端倪的。
就这么一路颠簸着,这趟出门她很是兴奋。
素郁没上过战场,也不曾见过打仗是什么样的。她以为战鼓齐鸣,该是令人振奋激昂的。
三日后,马车载着素郁来到桐门关。与异族的冲突爆发至今已过了三个月有余,登歌的几位叔伯皆有受伤。登歌实在按捺不住,偷偷骑了家里的马便只身赶去桐门关支援。
身怀六甲的大姐在家中急得又哭又恼,寝食难安之下终于病倒,不得不卧床休养。
素郁下了马车,见桐门关前有不少士兵把手。她一个女子,在一众男人间自是极为扎眼的。
说明来意后,几名士兵还有些不相信,面面相觑了半会,终是由其中一名小将前去禀报管事的将领。
素郁等在一旁,烈日照得她睁不开眼。她听见人的怒吼声,感受到地面传来震动。
原来这就是战场……
她不禁这么想到。
直到这时,未知带来的恐惧才开始渐渐渗透着素郁的内心。
等了一会,素郁头一抬,忽地见一个与其他将士相比较为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那人全身被铁甲覆盖,就连面部也覆着头盔,以至于面容也瞧不真切。
素郁忙微微前倾身子想要将这个人看仔细,却见那人朝她挥手,还喊着:“素郁!”
听声音有些熟悉,素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也跟着朝那人挥手,道:“登歌!”
两人久别重逢正打算激动相拥,没曾想从登歌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魁梧的身姿,面色铁青,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登歌缩了缩脖子,立马站定不动了,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咳,这位是伍将军,我现在归他管。温姑娘,此次我邀请你来,是希望你能帮忙救治军营里的伤员。”
素郁见登歌频频同自己使眼色,连忙附和道:“是,是,我就是来救死扶伤的。”
伍将军盯着素郁看了好一会,随后便转过身叹了口气,说道:“按规矩,军营中不得有女子出现。不过温姑娘既然是来救治伤员的,就先跟你住一起吧。”
“是。”登歌保持着肃穆,朝伍将军的背影微微欠身。
“不得随意到前线走动,只能在军营里活动。”伍将军又强调了一遍。
“是,属下知道。”
“若是有任何违反营中规定的行为,我就安排人将你们送回家去。”
“……是。”
登歌低着头,在伍将军面前是真的不敢造次。
伍将军侧过头,最后又扫了两人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叹着气离开了。
直到他走远了,素郁才来到登歌身旁,轻声问道:“那人知道你是姑娘?”
“嗯,伍将军与我叔伯和几个堂兄相识,也认识我。我求他留我下来,他便让我把长发剪了,不得以女子之貌出现在军营里。”
“你……你剪了头发?”素郁哑然,是真的没想到登歌为了能留在军营愿意牺牲这么多,甚至不惜剪去对女子最为重要的长发。
“头发而已,又不是不会再长了,无所谓。”登歌故作轻松地说。
素郁跟在登歌的身后,由她将自己领去下榻的军营里。
战场不比其他地方,吃住定是不可能有多舒服的。素郁从小养尊处优,也不曾有人告诉她军营究竟长什么模样,她一到住的地方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
只见眼前唯有铺在地上的被褥,皱巴巴脏兮兮地叠在一起,在密闭的空间里甚至还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登歌看出了素郁眼神里透出的惊愕,倒也没觉得意外,“在这里不比外头,没有伺候的嬷嬷,被褥也没工夫经常换洗。适应适应就好。”
“这儿……不会有跳蚤吧?”素郁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唔……好像见其他军营里出现过。”
“……”
素郁顿生了想要回去的念头,可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怎么行?她虽不是战士,却也不愿做逃兵。
至少得待个几日……
素郁暗暗说服着自己。
“咱们都是姑娘家,还是睡在一起比较好。有时夜里我要去站岗,到时便是你一个人留在营帐里。”
登歌简单同素郁介绍了营中的一些设施,还有吃饭洗澡的地方。
“你记得洗澡时要把我叫上一起,有些男人坏得很,知道你是姑娘家,会偷看你洗澡的。”
“啊?”素郁简直要昏过去了,这儿不光生活艰苦,怎么连洗个澡都要防备着。
“我带你去安置伤员的营帐。”
“好。”
说罢,登歌又带着素郁走了出去,大约行走了几十步后,来到了另一个营帐之中。
登歌一掀起帐帘,素郁立马闻见了一股血腥气。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定了定神,才踏着步子走进去。
“这里都是一些伤势较重的将士,我们有随军的大夫,但人手不够,每天光新增伤员就有十好几人,可大夫只有三个人。”
眼前确有三位大夫模样的人穿梭在各种病员中。
素郁知道形势紧张,将衣袖挽起便加入其中。
“交给我吧。”她上前,毫不犹豫地将一名伤员手上与血肉黏在一起的衣裳用剪刀剪去,然后为他换药。
“……好。那我便回战场上了。”登歌说道。
“嗯,去吧。定要小心啊。”
登歌笑了笑,道:“小心可打不了胜仗。”
那三名大夫见素郁一名女子来帮忙,不禁对她的资质产生怀疑。
素郁只得自报家门,说自己曾在朝中担任女医官,那三人才放心下来,顺带称赞了一句,“也是咱们的巾帼英雄。”
这一忙便到了晚上,天都黑了,几十名伤员才基本处理完毕。
先前投入在救治当中,素郁丝毫没感到饥饿,一旦放松下来,靠在营帐一旁休息时才终于感觉到饥肠辘辘。
“快去隔壁营帐吃点东西。”一位年纪较长的大夫走过来对素郁说道,“别到时候你也跟着累病了,咱们可不能失去你这个得力干将。”
素郁笑笑,觉得他说得对,起身准备往旁边去。
也许是因为太过疲惫,这猛地站起身,素郁竟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摇摇晃晃地好似马上就要倒下来了一般。
就在这时,刚巧有人掀了帘子进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才让她得以站稳。
“……多谢。”素郁抬头一看,呵,好家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傅和哉。
“傅公子回来了?”另一个年轻一点大夫同傅和哉打了个招呼,“你与几位将军商谈至现在,应该还没吃饭吧?不如带咱们这个新来的大夫一道去隔壁吃点儿?”
傅和哉瞥了素郁一眼,默默地将拉着她胳膊的手放下,说了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