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仙流]伊卡罗斯或者薄荷》远

1、第 1 章

　　其实觉得结尾像流仙……

　　已经到了夏天的末尾，风仍然是透明的绿色。

　　学校里安静得不可思议，所以直到夕阳浓烈的光芒从窗口落到脸上，流川才醒过来。少年坐直身体，扯住袖子胡乱抹了抹课桌上的一滩口水，环视着空荡荡因而显得比平时要大的教室。
　　居然连值日生都走了，看来真是睡的有点久。

　　流川拎起书包往篮球馆飞跑，一边想着迟到受罚没关系，倒是晚上要多练一会儿把时间补回来。用绝对应该庆幸没有撞上人的速度跑到篮球馆，流川在门口顿了一下，心里一瞬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推开门的同时，答案也显现出来——里面居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少了那些家伙的吵闹叫喊，这里忽然变得不像是湘北的篮球馆。

　　流川呆了三秒钟——难道和陵南的练习赛不是后天么？
　　可是上次和仙道打球的时候那家伙也说是后天的。

　　心里踏实下来，然后立刻又因为顺便想起某张戴着挑衅意味的笑脸燃起熊熊斗志。
　　那时候才打了没多久就说累坐到一边擦汗的某人，挑着眉毛稍微弯起眼睛地笑：“虽然经常一对一，但还是很期待能跟你打一场正式的比赛啊，流川君。”

　　流川高高跃起，恶狠狠地把球塞进篮筐，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无人的球馆里格外响亮。他歪歪头，走过去把球捡起来，看一眼一直没人进来的大门，对象不明地骂了一句：“懒鬼！”

　　还没打多久，天就黑下来，流川在地上拖了很长的影子渐渐融进周围的黑暗里。少年板着脸走到门口噼噼啪啪按了一会儿日光灯开关，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有反应，他不耐烦地皱皱眉，只得换衣服回家。

　　少年踩着单车飞驰在夜风里，那么迅急轻捷仿佛长出了翅膀的身影，将浓暗的夜劈开了一条笔直的缝。
　　“仙道。”他在心里把宿敌的名字恨恨地念着，连音量大开的英文歌也掩盖不住。

　　“你已经变得更强了，不过我也没有站在原地。练习赛的胜负，还很难预料呢。”橘色的球体像变魔术一样在手指间旋转，某人藏在自信笑容下的骄傲那么耀眼的铺展在夏日阳光下，从来都让流川无法忽略。
　　那家伙，流川咬牙，是说一对一时赢我不算，一定要在练习赛也胜了么？休想！
　　未能尽兴发泄的斗志忽的一下冒出来，风掀起的刘海下流川的眼睛锋芒毕露，注视着不在眼前的对手。
　　——所以完全没有发现，今天一路上格外的黑和安静呢……

　　家门口，流川借着仅剩的天光把钥匙捅进锁眼。家里居然也没亮灯，总不会是大停电吧？可是好像没有人在的样子。
　　在玄关弯下腰脱鞋的流川突然僵了一下，他瞪大眼睛，慢慢直起身，茫然的盯着黑洞洞的门厅。然后他一下子踢掉鞋，跑进屋里，把每个房间的门都砰砰推开，准备回答妈妈那句“小枫回来啦”的“嗯”只是小小一个音节，不上不下哽在喉咙里，噎得难受。

　　夏末的白天还长，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就算爸爸加班姐姐去玩，妈妈也一定在的。可是家里只有风穿梭而过和门板磕着墙壁的声音，连留言条也不见一张。
　　流川抓着沉默的电话听筒蹙眉思索。似乎就算电话还通，也只能打去警察局而已，但总不能说有三个成年人晚归一两个钟头，而且或许那里也没有人。

　　难道趁自己上课睡觉的时候外星人袭击了地球么？
　　一边呆呆想着，一边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摸了一盒一点也不冰的牛奶来喝。

　　流川走到窗边，外面月亮下街道冷寂，整座城市都那么安静荒凉，仿佛沉入深深的海底，鱼群全都缄默不语。黑色的潮水卷上来，苍白月光不安地波荡着。
　　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流川并不害怕，他只是担心。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过去之前，他还想着电话通了之后除了警察局还要打去一个地方，但他没能把清醒意识保持到想起究竟是哪里，就在空旷的屋子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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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流川完全没有用到闹钟，早早起床又把家里翻了一遍，然后自己去做早餐。燃气连把鸡蛋煎焦的机会也不给他的停掉了，流川只好就着牛奶啃几片干面包就出门。
　　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兜了两圈，流川就在非节假日的上课时间，大刺刺从正门出了学校。
　　一旦少了“人”这种流川时常会觉得烦的东西，一切看惯的场景都变得扭曲陌生了起来，居然路边的小超市都不像往日的样子。

　　流川完全没在思考地沿着海边笔直的道路飞奔，走到半路突然察觉自己正往哪里去，少年皱眉“啧”了一声，倒也没有就此改变方向的意思，仍旧老老实实骑着车子，小声咕哝了一句“真烦”。

　　因为已经明确了目的地，所以就算突然遇见本来就该出现在那里的人，也并不怎么值得惊讶。
　　看见对面走过来得高高的人影，流川没有迎上去，反倒下意识地停车，站在原地眯眼看着从昨晚起遇见的第一个人慢慢走过来。他一点也不着急地看着那人微微吃惊地挑起眉毛，然后笑起来，仿佛借着这段时间努力确认那人的存在是否真实似的。

　　“看到你真好啊，流川君。”那人很高兴地说着，笑容比一般时候要惊喜灿烂得多，“我还以为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呢。”
　　所有人都不见了？虽然有所感觉，流川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那人察言观色，忍不住问：“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你不这么认为？”
　　流川不语，约等于默认——难道他辛苦想出来的学生集体翘课和家人去参加亲戚的葬礼把小儿子丢下看家的合理解释白费了么？
　　那人竟然像是知道他的答案，没辙地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一指旁边的小超市：“我去找点东西吃。”

　　流川把单车放到旁边——这种情况下不锁也不用担心——跟着走进去。“你一个人住，仙道。”
　　仙道笑眯眯的从货架上拿面包，随口回答：“就算是一个人住，十七岁的高中男生也还是很正常的不会做饭哪！
　　”
　　流川想想也对，拿了两个面包走向收银台。鄙视地瞄一眼直接走到出口完全没有付钱的意思的某人，流川从裤口袋里抠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扔在收银台上。
　　仙道挑起眉，视线在面值明显超过他们拿的东西的价值的大钞和上锁的收银机之间打了个来回，然后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流川君，没有人找钱。”
　　“…… ……”
　　对少年善意的提醒流川没表现出什么反应，不过当两人走出超市的时候，那张钞票仍然团在流川的口袋里。

　　“唔，接下来做什么好呢……虽然事情很古怪，可是难得不用上课和训练……”啃着肉松面包，仙道含含糊糊地发出声音。倒是钓鱼的好天气，不过鱼该不会一起消失了吧…… 因为很了解旁边少年的寡言天性，所以仙道只当是在自言自语，不想竟然得到了回应——“一对一。”
　　虽然是听熟了的三个字，但在这种场合骤然听见，诡异之余却也觉得再合适没有了。仙道看见少年澄澈的黑眼睛锐利地瞪过来，完全不容拒绝的气势，惯性似的回答：“啊，好。”然后忽然笑起来。这个人，即使到了世界上所有人都消失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忘记篮球的呢！而自己，虽然没有他这样的执著——“不过篮球之于我，也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流川哼一声，低低骂了句白痴。那种事他早就知道了，早在第一次和这家伙对阵，面对面地看见他的骄傲和自信、认真与决不放弃的时候。
　　散漫的“天才”仙道的认真，是这个始终站在他面前、以同等的分量与之相对的少年，才最明白的啊。
　　于是在全世界的人——至少是他们的城市里的居民们——都消失了的那一天，两个篮球少年很没神经的，仍然把心思专注于篮球之上。青春这种用来挥霍的奢侈品，就那么随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鲜明耀眼的闪烁在公园的小球场上空了。

　　谁也不肯认输瑞让的争抢以仙道一记投篮暂告结束。
　　流川抓着球站在球场中心喘气，撩起T恤下摆擦汗也抹不掉一面孔的不甘心。踏着泄愤似格外用力的脚步走向一头倒在球场外草地上的宿敌。
　　“喂，起来，再来。”伸脚踢了下横在草丛里的弃尸。
　　“唔……”仙道的声音有着模糊的边缘，像毛茸茸的草穗挠着流川的耳朵，痒得让他忍不住伸手抓了抓。“流川你不累么？歇一会儿吧。”
　　纤长的草茎在仙道眼睫下方清清落落拔着节，少年沉默地站在后面，白灼的阳光毫无遮掩地从他头顶泼下来，顺着长长刘海低落。风把他的衣摆鼓起来的时候，少年有某个瞬间看起来像是突然长出了翅膀，硕大强健羽毛丰润。
　　好像一直可以飞到太阳里。

　　“什么是伊卡罗斯？”流川突然问，在旁边坐下来。
　　“哎？”仙道心跳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的想象被看透了。“怎么问这个？”他可不像看希腊神话的人啊。
　　大概是在到教练家拜访之后的某天，被彩子学姐拖到角落里询问，得知了谷泽的事情和教练阻止的理由之后，学姐若有所思地说出了这个古怪的名词：伊卡罗斯之翼……

　　“怎么了？”仙道拔了根草，顺手戳一下突然发起呆来的流川。
　　流川不耐烦地一下子拨开，眼神锐利地瞪着那张无辜的笑脸，宣告道：“我要去美国，打球。”
　　另一个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总觉得一点也不意外呢。NBA的冠军戒指很适合流川你啊。那么，为什么不去？”话说出口的刹那，仙道就知道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因为对面少年身上骤然窜起炽热狂烈的火焰，目光锋利的程度比刚才提高了好几个等级，有若实质，触之即伤——
　　“因为你。仙道，我要打败你！”
　　仙道怔一怔，有点没办法地摸头：“真伤脑筋啊……”然后明白过来，“所以有人担心你么？失去翅膀堕海而死的伊卡罗斯，跟你的形象完全不合啊。”
　　斜挑的眉头紧紧拧起来：“谁？”

　　手肘撑地半抬起身子，仙道对着生活中几乎只有篮球的少年进行神话普及教育：“伊卡罗斯用蜜蜡粘合鸟的羽毛作了一对翅膀，用来逃出迷宫。他一直向着太阳飞翔，蜜蜡熔化，他就掉进海里淹死了。”他的声音浸透了暮夏的阳光和青草翠绿清爽的气息，高高地在风里扬起来，“可是你不一样，流川，你跟他不一样。伊卡罗斯失去了双翅而死，你则是直到死去才会从天空落下来哪。你跟他完全不一样。”
　　流川安静地看着他，原本那么熟悉的少年在树茂密浓绿的荫下忽然象是某种只存在于夏日的染成深深浅浅绿色的生命，过于美丽而接近于幻觉。因而凡是他说出口的，都必然是真实的。所以刚刚那些话，流川完全是从语言表述之外来理解的……
　　小孩一脸懵懂茫然的样子，很乖地用力点头。仙道实在忍不住，伸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趁着小孩还没发怒，赶忙说：“那么，我送你个东西吧。”草茎灵活地在他手指间曲折缠绕，那种清润凉爽的香气更浓烈地弥散开来。
　　“哪，给你。”递到手上的是一枚草环，方形的茎杆编成适合他手指的尺寸，上面还带着一片小小的绿叶。“在拿到冠军戒指之前，先用这个习惯一下吧！”对面的人淡淡微笑着说。流川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慌张，手足无措地抓着草编戒指不晓得放到哪里才好，终于胡乱但又小心地塞进口袋去。
　　仙道有点弄不明白他怎么了，但也一下子不自在起来，血管里的温度呼啦一下飙上去好几度，总觉得夏天的风烫得叫人无法呼吸。他站起来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休息够了，继续吧！”然后毫不意外的，被流川骤然释放的战意噎了一下。
　　在连蝉鸣也消隐的夏天末尾，整个世界变成旋转跳跃的橙色球体，里面只有他和他——全世界只有他和他。

　　天黑到连篮筐也看不见，少年们才肯停下来。
　　没有一点光亮的厚重黑夜里，他们跌跌撞撞地走到商店里摸来了蜡烛和火柴，再一起去离得比较近的仙道的小公寓。
　　跳跃的昏黄烛光下，两道长长的影子拖过狭窄的楼道和台阶。流川走在稍微后面一点，一直盯着仙道的侧脸。那样美丽的弧度和色泽，好像就要融化在光里。
　　流川心里紧了一下，上前两步，和仙道并排走着。旧建筑物狭窄的过道，两个少年要挤着肩膀前行。因为有隔着薄薄布料透过来的体温，所以才会安心。
　　没办法烧开水，连泡面也吃不了。啃完了当作晚餐的面包，两个人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便都躺上仙道的单人床，闷热地流着汗。
　　沉默了好一阵子，夜风从大开的窗户冲进来驱散了少年之间淡淡的尴尬和不自在。仙道看着黑洞洞的窗外，突然说话：“不知道东京怎么样了，电话打不通，手机也没信号……”
　　流川没有回答，昨晚发现家人都不见了的茫然的慌乱又一点一点涌上来。一个人离开家的仙道，应该更担心更惊慌的吧？可是今天一整天，只看见他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悠然温和的态度还有笑容。
　　不会安慰的流川，一言不发地摸索到仙道的手，用力握住。汗水很快濡湿了手心，但他们俩都没有放开的打算。
　　空旷无人的城市，少年握紧唯一同伴的手——即使在汹涌人潮中，希望被自己抓住的，还是这一双手。
　　浓重睡意袭来的时候流川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沉下声音命令：“仙道，你不准消失。”
　　“哎？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一瞬间手掌传来的痛感让仙道识相地改变了答案：“我保证，决不消失——就算要消失，也和你一起，好了吧？”
　　流川强撑精神，直到听到了他的回答，低低应了声“好”就立刻睡着。

　　隐藏在角落里的噩梦悄悄爬出来，蹲伏在流川的眉心……

　　……
　　“我是天才！哈哈哈！”的叫嚣让赤木队长布置战术和任务的声音略微模糊，但总不至于会听错或者漏过。
　　所以当陌生的名字一个个掠耳而过，赤木队长摆出一副“讲完了”的表情，流川终于忍不住问：“仙道呢？”居然忽视那家伙，不想赢了么？
　　被回以莫名其妙的表情：“仙道？谁啊？”
　　流川不耐烦地皱眉：“仙道彰。”
　　队友们围拢过来，都对他提到的家伙很陌生的样子，乱哄哄地问这：“陵南的新人么？”“很厉害？”“没听说过啦。”
　　“陵南的，很厉害……”胸口在一瞬间缩紧，闷闷的，流川把嘴唇用力抿成衣条单薄的直线，忽的一下恼怒起来——比赛就要开始了，这些人在开什么玩笑！
　　木暮张望对面的休息区，数起人头：“鱼住、福田、越野、池上、植草。没错啊，陵南的正式球员都来齐了，流川你说的那个到底是谁？”

　　这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不甘愿承认的认知击中了流川。
　　仙道消失了。
　　仙道彰在其他人都回来的时候消失了。
　　就好像自始至终只存在于他脑海中，被他幻想出来的少年，就那么一丝痕迹也不留的消失掉了。

　　流川僵硬地站在那里，队友还在七嘴八舌地好奇询问，热闹得连陵南众人也回头注视。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说那个消失的少年出众的球技，自己从没赢过他的事实，他的好像舒展的叶子一样的微笑和眼神，风吹过树梢的嗓音，某种植物般清爽凉润的气息。
　　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他都无法形容。
　　少年用力抓紧手里的篮球，夏天就在这片刻之间结束了。

　　…… ……
　　流川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随手把闹钟扫到地上，他开始难得的沉思。
　　刚刚绝对是在做梦，不管是陵南还是湘北，篮球队三年级的老队员都应该已经退队，不可能还在。那么仙道应该也……
　　流川扭头去看床的另一半，确认无人的同时也感觉到不对劲——这里，是自己的卧室！
　　流川愣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闹钟已经支离破碎，然而高音掉的尖锐声音还在持续着：“小枫，你昨天究竟到哪儿去了？衣服又是泥又是草，在草丛里打滚了么？……唔，还有一股薄荷味儿。
　　还在呆呆回忆、判断两个离奇的梦境，一个名词陡然唤起了流川关于某种味道的记忆，他猛地跳下床，冲到姐姐面前一把夺下他手里的脏衣服。
　　姐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把每个口袋都翻各地朝天的找东西，眼睛亮得没有一丝睡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小枫，你不敢快吃早餐去学校么？今天不是有跟陵南的练习赛？”
　　流川刷地抬头，目光炽热地盯住她：“是今天？”
　　“唔唔，是吧？不是你说的么？”
　　姐姐接住又被塞回来的衣服，隔着它们看见一大片黑影压过来。被高高大大的少年用力拥抱了一下的姐姐看着弟弟消失在楼梯口，她摇了摇头：“我离青春太远了么？”

　　爸妈和姐姐都回来了，街道和学校也是平时的热闹模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流川不能肯定记忆中那段离奇遭遇，究竟位于梦境与现实的界限的哪一边。如果薄荷的香气还残留在衣服上，那么至少应该有一部分是确实发生过的吧，可是那枚戒指却丢失在梦里了。
　　坐在吵吵嚷嚷的教室里，流川突然那么等不及的想要见到仙道……并不是完全为了篮球。
　　高超的值得自己追赶的球技，和那个人的存在，在少年的生命里，都是那么那么重要的事。
　　换好球衣试着投两个球，流川一直紧张的心安稳了一半，于是走过去找宫城，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仙道……”
　　“他就交给你了。”宫城说道。
　　流川顿了顿，忽然忍不住发问：“你记得他？”
　　“流川啊，”一瞬间的呆愣之后，三井和宫城一人一边拍着他的肩膀，“没睡醒就别上场！”

　　但陵南的队伍里并没有那个头发朝天的身影。
　　陵南的教练一直频频追问某人的行踪，队员们脸上都有一点焦躁和愁苦。流川在一旁看着这些，暗暗地高兴。
　　——如果记忆都还在，那家伙应该就不会消失掉了。

　　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流川和篮球一起落地，冷冷扫过陵南众人输得很不甘心的面孔。
　　那个人始终不曾出现。
　　真的就像是萌生于盛夏的幻觉，丢下所有人和一地的记忆就那么不见了。
　　流川径直走向篮球馆门口。
　　“流川君……”晴子不由自主站起，担忧地望着少年的背影。
　　球场上湘北和陵南的球员愣成一片。
　　下一刻打破沉闷气氛的叫嚣居然不是发自仙道——“仙道！你这个混蛋！”中年大叔中气十足地狂吼。

　　暑气还没有褪尽，闷得透不过气的热度。流川用力吐一口气，恨恨地用手臂擦了把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的刘海，弯腰凑到大开的水龙头下。直起身，水流沿着少年清秀的眉睫和鼻尖哗啦啦淌下来，夕阳沿着水痕四下蔓延出大片瑰丽的金红，一个逆着光的高高的人影突然出现。

　　流川觉着那出现真的就是前一秒还没有下一刻就已经笃定地不容置疑的突然。

　　“呀，”那人看了看流川，塞了满嘴巴食物似地声音含糊，“看你这样子，比赛已经结束了么？”
　　“……你又迟到，仙道。”白眼翻到眼睛痛，流川最终只是用平常的冷淡说了这么一句，而其实他心情复杂，对这个家伙，不知道该安心还是愤怒。
　　“呃……”仙道空着的一只手摸了摸头发恨心虚的样子，“昨天跟你打了一天的球又只吃了面包，累的起不来哪。说起来流川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完全没发觉。”
　　流川怔住，刹那间从梦境里漏出来的薄荷味道因为另一个少年的靠近而浓烈起来。
　　“人都回来了呢。”仙道瞄一眼路过的两眼冒红心的女孩子，用“这是你跟我的秘密”的暧昧语气说道：“我给家里打了电话，大家都平安，你家也是吧？而且似乎他们完全不记得曾经消失过哪。现在的外星人，真是厉害。”

　　那不是梦。
　　做出判断的同时流川想也不想地开口：“仙道，我把薄荷戒指弄丢了。”
　　他黑色眼睛里闪着灼亮的光芒，气势让仙道把下意识的一句“没关系”咽了回去。……为什么一下子就觉得，那个草环是很重要的东西，这件事也严重得要命呢……
　　“我会拿到冠军戒指坏给你。”太阳在他瞳孔里一下子沉落了，少年郑重的态度好像在说着一生的誓言。

　　——交换戒指似乎只会在一个场合发生的哪。
　　不过觉得对方不可能知道的仙道保持沉默，微笑起来。然后他终于想起手里半融化的冰棒，顺手递过去：“薄荷口味的，要尝尝么？”

　　“好。”流川干脆地回应，在仙道不明所以的视线里伸出双手牢牢揪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拉，然后贴近了少年还带着薄荷味道的嘴唇。

　　——其实他很清楚程序的嘛，小看他了……
　　因为惊讶而停顿的大脑，在被吻的瞬间直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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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夏天的末尾，风还是半透明的绿色，在什么离奇事件都有可能发生的世界里，薄荷少年对弄丢了他的戒指但答应给他另一个的少年说，向着你的太阳，去飞吧！

　　大家都是，不死不落地的生灵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