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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哑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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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沐饱受天气之苦,忙着训练的时间里,徐冉饱受人和狗的多方夹击,忙着安内攘外。
玻尿酸精还是那么讨厌,把马场当成秀场招摇过市。包臀裙开衩到大腿根,来了不换衣服,先到韩沐跟前扭胯露腿。徐冉恶狠狠地瞪她,她不羞反笑,走过来,手特别自然地搭上了徐冉的肩,看到徐冉刷题,又迅速抬手,问:“OMG,Ryan你成年了吗?”
徐冉咬牙:“你以为我成年了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么?”
“成年了就好,”玻尿酸精又笑,手放回来,烈红的指甲轻轻戳在徐冉身上,“弟弟不懂,成年了才可以把姐姐怎么样呢。”
徐冉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带过来的小徐也不让人省心。早晨,鸟还没开始叫他先开始叫。屋里的人胆敢不理他,他就一直叫,一直挠门。那架势是要把整个度假村的人都喊起来。
他嚷嚷着要去沙滩找骨头,啃一个白天,啃到晚上又叫,嚷嚷着要去埋骨头。
平时儿子叫的亲,这时候两个人都不想当爸爸了,躺床上相互推脱。
韩沐闭着眼踹一脚徐冉:“儿子叫你。”
过了得有一分钟,徐冉才听见:“……叫你。”
韩沐还闭着眼:“叫爸爸呢,你是爸爸。”
又是一分钟,徐冉狡辩:“……你也是爸爸。”
没过几天,两人一狗遭到了邻居的联名举报,于是徐冉只好每天6点准时起床牵狗去沙滩找骨头。
除此之外,还有个烦人的苏霁杭。他跟他打听苏霁阅,态度恶劣。之后还不放过他,频频跟他偶遇,但都没有好脸色,眼神又毒又怨。徐冉想问个清楚,但韩沐总会及时把他拉走。徐冉惹不起只能躲,每次回家都得偷摸摸的,像鬼子进村。
这天早晨,小徐竟然不到6点就叫开了。徐冉困得脚步虚浮如同梦游,顶着再遭邻居举报的压力,骂骂咧咧地到院子里去牵狗。
院子的铁门吱呀一声,一人一狗迎面撞上了苏霁杭。
小徐朝苏霁杭叫两声,摇着尾巴回头看徐冉,仿佛是在邀功:还好爸爸有我这个小机灵!
徐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霁杭。没有了层层叠叠的项链,没有了大大小小的戒指,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眼底是两片遮瑕失败的淡青色。他有些尴尬,仿佛不小心撞破了别人的隐私。
“你是不是故意添乱啊?”他垂下视线拍拍小徐的脑袋,把绳子往苏霁杭手里递,跟他说:“你起都起了,不然你带他去海边找骨头吧,我回去再睡会儿……”
狗都傻了,不敢相信爸爸竟然这么痛快地把自己交出去作肉票,嗷嗷叫着直往徐冉腿上靠。
“徐冉,”苏霁杭手插口袋,后退半步,“苏霁阅,他那天还有没有跟你说别的什么?”
徐冉攥紧牵引绳,再次为那天同车的难兄弟打抱不平:“之前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他说张初荷监视他,拿你们的事威胁他,假怀孕……”
“这些我本来就知道。”苏霁杭不耐烦地做了个让他打住的手势:“还有呢?”
“你都知道?本来就知道?!你知道还带那个Evan来,你还……”
“Evan是医生,是心理医生。我不想解释……”苏霁杭又不耐烦一挥手,“你再想想,他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或者其他反应?”
“你希望他是什么反应?”徐冉皱眉,“不想活了?高速上飚200多迈?”
苏霁杭眼睛一亮:“他飚到200多迈?”
“他还说,去他妈的家宴。你高兴了?”
苏霁杭点点头,看表情还真是高兴了。
徐冉挖苦他:“万一他想不开回来了,你可以给他讲讲卧室的马镫烛台,没准能气得他原地升天。”他心想近墨者黑,这样的坏蛋以后一定得让鼬鼬离他远点。
“我当然已经讲过了。还有我不是在气他,我是在矫正他。”苏霁杭习惯性去摸自己颈间的项链,然后摸着空气出言刻薄:“毛头小子,毛手毛脚。总以为自己很正确,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我警告你,你和苏霁阅的事情自己解决,少给别人添麻烦。”
“你说的那个‘别人’被你害得更惨吧!”
一提到这个还在楼上睡觉的“别人”,两个人都很有得说,都要急眼。
小徐见状,第一时间挡到爸爸身前同仇敌忾,对着苏霁杭呲牙咧嘴。徐冉怕邻居往楼下丢花盆,赶紧拽着他往海滩去,一边教育狗子一边听身后苏霁杭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果然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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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苏霁杭的迎门一撞仿佛是把徐冉的一天都撞坏掉了。
平时十分钟就能刨出来的骨头,今天狗鼻子拱进细沙里,扁着脑袋拽徐冉来来回回走了四五圈,也没找出个结果。
海滩意外地平滑细腻,而骨头不翼而飞。
于是狗子开始疯狂刨坑,一口气刨了四个,刨红了眼睛。
徐冉蹲下来好言相劝,说要给他买一根新的,他不听;徐冉怕被举报罚款,强行拽他,他就梗着脖子跟人较劲,前爪扒住沙子,屁股使劲儿往后坐。
坐地炮。
徐冉急得满头大汗,指着狗鼻子吼:“赖皮是不是?!起来!”
人有人的道理,但狗也有狗的道理。皇天不负有心狗,这么执着地一通刨,小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宝贝骨头。只是骨头已经被潮水泡得变了色。
“这还能啃吗?”徐冉大吃一惊,赶紧从狗嘴里拽出骨头狠狠丢进海里。
万万没想到小徐挣脱项圈跟着就冲进海里,单露个脑袋,四爪刨水追骨头而去。徐冉站在沙滩看傻了眼,最后不得不衣服一脱,下海捞狗。
狗被拽上岸来还要跑,少年二话不说将狗拦腰抄起扛到肩上。狗也湿淋淋人也湿淋淋,打老远看以为是拿了好大一块抹布。
海水噼里啪拉地掉了一半到沙子上,另一半挂在少年沟沟壑壑的肌肉纹理上,凝着骄阳。荷尔蒙在他潮湿的皮肤下面横冲直撞,比阳光烈比细沙烫,比夏天更撩人。阳伞底下的Cecilia和身边几个捧着椰子的女伴以及另一朵阳伞底下看热闹的陌生女孩们,一边起哄尖叫一边朝徐冉鼓掌挥手。
而这一幕,正巧被走过来找人的韩沐看了个满眼。
韩沐被长时间空掉的半张床破坏了睡眠。平时最多20分钟,被子里的余温尚未散去,人就又回来了,手脚并用地揽过他,跟他骂几句狗又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要么找他要“早餐”,要么强行让他“用餐”。
今天不一样了。今天韩沐闭着眼往身后摸了好几次都不见人,气鼓鼓地找出来结果找到这一幕,还没来及心动,先听见了别人大张旗鼓的心动,这还得了?
气鼓鼓变成了气势汹汹。他迈着大步朝湿身扛狗的少年走过去,微笑:“玩得开心吗?”
少年何其无辜,抹一把脸上的水,惊讶问:“你怎么来了?几点了?”
毫无情商可言。
“我怎么来了?哦不好意思,耽误你开心了吗?”韩沐微笑着掰过少年的手腕,吸吸鼻子,微笑着给少年定罪,“怎么不香了。你又破甲了。”
“???”徐冉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扛着狗欲哭无泪:“这也算?”
算不算都是韩鼬鼬说了算。
韩鼬鼬给狗徐冉记上这一笔,然后就再也不理他了。在海边临时搭建的场地里,他骑着小KK身姿挺拔,跟其他提早过来适应场地的骑手训练交流,中英法三语切换自如。交流之余,偶尔瞥一眼旁边凉亭里的少年。
高贵冷艳,高不可攀。
休息时候他也不下马,坐在鞍子上,随便马儿不抬蹄子地囫囵地走,故意扬沙,让跑来围栏边好声好气的少年吃一嘴。
从日上三竿一直别扭到斜阳入海。
徐冉急了,骂骂咧咧转身去临时马房牵出小萝卜,牵进场地,抬腿踩上马镫。
小萝卜和韩沐都震惊了,一个想把他摔下来,一个怕他摔下来。
潮湿咸腥的海风和马儿身上燥热驯顺的草香在空气中混合成一种很原始也很迷人的气味,恰到好处地怂恿了少年身体里所有的冒险基因。
徐冉找回重心,拍拍马脖子:“胡萝卜白喂你了?”
马儿回头看他一眼,知恩图报地把他带到韩沐身边。
狗徐冉试图申辩,试图跟韩沐讲道理,还跟他骂苏霁杭骂小徐骂玻尿酸精。
韩沐似乎是越听越烦,收紧缰绳夹马肚子,跑了。
“特么的,你怎么不讲理?!”狗徐冉心一横,拍拍小萝卜,追上小kk黑亮的马屁股,朝马背上的少年隔空喊话:“你是不是以为我跑不过你?!”
韩沐不理他。
“你下来!”
还不理他。
“你别落我手里我告诉你!”
就是不理他。
徐冉坐马上跟着跑两步,蛋都要颠碎了。只好臊着脸翻身下马,牵着小萝卜走到围栏外边,愤恨地看韩沐跑去另外半场,干等着,等到人家愿意理他了再主动回来。
咯咯,咯咯——
是卷起舌尖轻叩上膛的声音。这是在叫马。
小萝卜和徐冉同时回头,看见韩澄从凉亭里走过来,脸上是韩家人一贯的笑容,礼貌而疏离。
“我爸今年不会来看Q市的比赛了。”韩澄说。
徐冉担心他吓到小萝卜,抬手揉揉马儿的鼻子,心说今天大概是倒霉到头了。
“哎马鼻子很软,摸着特舒服,是吧?”韩澄笑笑,不等徐冉答话,又说,“摸起来软,可吃起来就……”
徐冉听愣了,一时不敢确定韩澄说的这个“吃”是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吃。
“怎么?”韩澄仔细欣赏了一番徐冉的表情,又笑:“哎凉拌马鼻,你有机会可以试试。”
“不懂你在说什么。”徐冉收起马镫,“有病早治疗。”
场地内的韩沐瞥见徐冉和韩澄说话,带着小KK飞奔过来。
“我爸今年不会来看Q市的比赛了。”韩澄还是笑,把徐冉听不懂的话又跟韩沐说了一遍。
韩沐也朝他笑:“不奇怪。”
韩澄深深看他一眼:“那就祝你好运了……?”最后的“了”字声调上扬,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海浪的喧嚣盖过去,像是确认什么。
“谢谢。”韩沐说着跳下马背,给徐冉指指腕表:“我们回家吧。”
两人的对话和笑容,是徐冉猜不透的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