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断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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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徐冉和韩沐往教室里一坐，郑浩就打了个哆嗦。
很不对劲。
徐冉一言不发，目光钉死在韩沐的身上。而韩沐不光一言不发，连个眼神都不分给徐冉。
在这种情况下，郑浩也不敢说话，一连几天，天天下了课就避难似的往教室外头跑。但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张友杰竟然揪着另外三人，再次发起了小组讨论。
“Dairy上的消息你们都看到了吗？中午图书馆讨论别忘了。因为上周人来得不齐，咱们组的整体进度又落下了不少。”张友杰说完，又特意看向了韩沐，“祝贺你比赛喜获佳绩，但是GP事关我们每个人，还是希望你再多一点……集体精神。”
徐冉手里的本子往桌子上一摔准备发作，却听见韩沐很温和地跟张友杰说：“抱歉，我下次注意。”
郑浩赶紧没话找话地打岔，指着墙上的海报说自己今年也想借乐高赛发一笔。
“一哥卖我个图纸吧。”他说。
徐冉指着代表奖金的那串数字：“第一是我的。”
“我勇争第二还不行吗？第二名也有8000块，8000！我能给元倩……”
“图纸低于8000不卖。”徐冉说。
郑浩暗暗觉得徐冉是狮子大开口，但明面上立刻竖了大拇指，又吹了一波儿彩虹屁。
张友杰听不下去了，回过头来呵呵两声，插嘴说：“ 图纸8000算便宜的。人家真正厉害的、玩自建的大神，图纸挂网上比这比赛的奖金高，有的是人抢着要。”
言下之意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徐冉这点儿能耐算不上什么，也就是在这么个不点儿小的学校里厉害厉害罢了！
“班长知道得挺清楚，买过啊？”徐冉问。
上课铃很及时地响了，摁下了这股子剑拔弩张。但结果就是，所有的不服气不顺眼不对劲都攒到了中午的小组讨论会上。
中午，在图书馆的小会议室里，郑浩自觉把椅子扯得远了些，跟另外三人拉开距离，笔记本电脑也抱着放在腿上，就怕哪句话说不对付就掀了桌，好能闪电撤退。他还提前买了几个三明治（也都只敢往旁边椅子上放），看谁要急就赶紧剥开一个堵嘴，分散其注意力。
第一个被发三明治的就是徐冉。可光徐冉这边嘴里嚼着，张友杰还没个消停，一直对做好的图表挑三拣四，认为数据没有被充分利用和分析。
“我记得GP只要求写两千字的简短报告。目前的图表足够写了。”韩沐说。
郑浩连忙点头：“沐哥说的有道理。”
“我认为我们要把这件事，当作真正的课题来对待！而不是对付作业。”张友杰说。
“精神可嘉。不过，我记得Andrew说字数超太多要扣分。你们听到那句了吗？”韩沐转头问另外两人，目光经过徐冉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郑浩又连忙点头：“好像是有这句。”
徐冉嗯了一声。韩沐刚看他那一眼，简直又勾了他的魂。
他感觉韩沐已经好久没看他没跟他说话了。近期韩沐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先别碰我”。
就是那天半夜，韩沐好像是做了噩梦，连带着把他也弄醒了。他去摸韩沐的额头，潮湿的，再去摸他的眼罩，也是潮湿的。他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就问他怎么了。结果韩沐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跟他说：“你先别碰我。”
那句话说得又冷静又认真，说得徐冉心里一痛，就松了手。
后半夜，他自己躺在床上，听着韩沐开门去了阳台，听着他在厨房喝水，听着他回到卧室，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又听着他去洗澡，带着沐浴液湿润的香气回到床上。后来听着身边的人睡着了，他才放心。一阵疲惫感泛着酸地翻涌上来，直直顶到鼻腔里。
他真就没再去抱韩沐，韩沐也不理他。然后一连几天就这么互不理睬地别扭着，直到刚才。
“你们听到这句了吗”虽然美中不足有个“们”字，但配合上韩沐深深的一眼，徐冉只当是他在求和了。于是，突然间，他心情大好，随便张友杰再说什么都点头。
郑浩坐在旁边，觉得这间没有窗户的小会议室竟然照进了阳光。
小组讨论一结束，徐冉立刻站起来，隔着桌子伸手合上了韩沐的电脑，拿走了他手里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好声好气地问：“中午想吃什么？”
韩沐对着徐冉绷紧了脸上的肌肉：“不用了，谢谢。”
郑浩资料整理了一半，忽觉风云骤变，脑顶电闪雷鸣。他飞快地盘算一圈，决定走为上策：“南食堂小肉丸吧，今天南食堂有小肉丸！都吃吧？”见没人有异议，他赶紧往门外跑，“行，那我去买！”
“你等会儿。”徐冉把郑浩拽了回来，又问韩沐，“为什么他买就行，我问你，就是不用了？”
韩沐：“……”
“说话！”
韩沐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睛：“……你多大了？”
郑浩欲哭无泪：“一哥一哥，这你就想多了……”
“嗯，我想多了。那我去买。”徐冉松开了郑浩，跟韩沐说，“买回来，我看你吃还是不吃！”
“……”
徐冉甩门走了，郑浩就着一屋子尴尬勉强笑了两声，掏出手机：“沐哥，微信好友先给我通过下呗。”
韩沐说好，打开app对着徐冉给他设置好的头像就愣了。头像是一张他脑袋上顶着肥猫睡觉的照片，照片上还写着“勿cue”。不知道是哪天偷拍的。
郑浩也注意到了，指着头像笑嘻嘻地问他：“脑袋上这、这是一哥家大白兔吧？”
“那不是只猫么？兔子耳朵很长的。”韩沐说。
谁还能分不清猫跟兔子了！郑浩听了这话差点儿脚底下绊一跟头，但他再拿着手机要跟韩沐对峙时，却发现头像已经被换掉了，换成了一团黑。
这不是单纯吵架，这是要玩完。郑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干脆肉丸也不要吃了，闪人去别的教室避难，恨不得找黄燕给他转班。
到了晚上冰球队训练的时候，徐冉好像心情更糟了。一张脸简直比冰面还冷，冷得没人敢跟他多说话，除了赵诚。更衣间里，也只有赵诚选了徐冉旁边的柜子，其他人都在房间另一头扎堆儿，竖着耳朵听。
“石竞最近很可以。” 赵诚说。
“速度够快。就是太瘦，不禁撞。你和他再多打打配合。决赛时我还跟他换组，让他跟你，我带二组……到时候大毛大晟护着点儿他。”
房间那边的人堆儿里，两个后卫赶紧应声点头。
“石竞考虑增肌么？力量训练加北食堂。”
石竞立刻表决心：“增，一哥放心。”
“哦，浩浩……”
郑浩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顾不得护具没卸完，赶紧立正站好：“到！”
“你上次不是说什么，要找陪练？要不你让石竞跟你练？”
上次明明是赵诚瞎说，说徐冉一身肌肉是靠韩沐陪练。徐冉话没听清楚，倒记得清楚。这话要是换个他心情好点的时候说出来，一队人都得笑疯了。但今天就不一样了，今天没人敢出声，个个憋得脸通红，你推我搡地互相打着掩护蹿进了淋浴间。
只有赵诚挑着嘴角拍了拍徐冉：“最近又练了么。”
徐冉自然是没明白，说自己每天都练，然后就拎上书包，跟赵诚一挥手：“今年必胜。先走了。”
听见门响，墙角才又探出几个脑袋来，问赵诚： “走啦？”
那几个小伙子这会儿都觉得气压上来了不少，喘气儿都痛快了。
赵诚对那几个湿漉漉的脑袋啊了一声，问 ：“就我一个人觉得他这几天有点儿问题么？他他妈的，有点儿不对劲啊？”
大家都无语了，心说就你一个人，就你一个人现在才觉出不对劲。
郑浩使劲脱下了冰球裤，抖了抖腿：“点儿问题，诚哥，我看不是点儿问题，问题大大的。”
邵昆抹了把脸上的水，说：“中邪了，要么失恋了。”
“希望是中邪，失恋就没救了。”赵诚说，抬手甩上了更衣柜的铁门。
队里的小伙子们纷纷点头。
其实不光别人觉得徐冉没救了，就连徐冉也觉得自己没救了。
此时他正坐在西树国际A区儿童广场的一个弹簧支撑的蓝色小火箭上。这个儿童广场在韩沐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除了弹簧火箭还有弹簧霸王龙、木质滑梯、铁链秋千和沙坑，但只有小火箭的视野最好，没有树叶遮挡，能看清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
他对谁这么上心过，跟谁这么低声下气过？
徐冉端着手机，两条长腿往前伸着，一边做英语听力，一边开着查找功能看韩沐的定位。
地图上，代表韩沐的小图标还在马路上龟速移动着，而听力题已经从简单的日常对话升级到了学术研讨。两个说话阴阳怪气儿的女人在设计“金融危机如何影响人们消费习惯”的调查问卷。
“天哪，我们要做30个问题呢！”阴阳怪气的女A说。
“可是咱们有两个人，分一分，一人才15个。”阴阳怪气的女B说。
“你说的对！那我们快开始吧，教授就给了3个礼拜！”女A阴阳怪气地附和。
当女B开始大段独白，分析调查报告的时候，韩沐终于走到了小广场。
“所以是为什么？你说清楚。”徐冉从火箭上跳了下来，声音低低的。
韩沐先是看见了徐冉的鞋，再抬头就对上了徐冉的眼睛。又懊恼又受伤。他一瞬间晃了神，竟然有一种想拥抱徐冉的冲动，于是他赶紧把手插进了口袋。
“你好像不住这里？”韩沐反问，试图绕过挡在面前的人。
这是刚认识那会儿韩沐说话的语气。礼貌而疏离，没有情绪。
徐冉被喉咙间的酸涩哽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横跨一步先把人拽住。手机不合时宜地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是李美人的来电。偏偏是李美人。拇指下意识地就要右滑接通，但心里又很抗拒——他实在不想这时候讲电话，他喉咙痛得讲不出话。结果整个人就愣在那，手指翘着僵在滑块上方。
“你先接电话。”韩沐说。
徐冉拽着他不松手。可怜巴巴的，就像那些来他家院子里碰瓷的猫。
“我不走。”韩沐又说。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断裂（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