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19、第 19 章

　　电力供应充足的地方，一年到头少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夜晚
　　在完全没有人工照明的情况下，夜色就显得格外美丽，除了那好像白玉盘一样的月亮外，连天上的星星都特别闪亮。

　　两人在客厅落地窗边一躺一坐，夏日的夜风戴着温度，抚上皮肤温温和和的。
　　温佑霖枕着胳膊躺在防潮垫上，摇着蒲扇，已经有了些朦胧的睡意，但时间其实还不到九点。
　　梁聿坐在他腿边，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搭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哥啊？”温佑霖看着梁聿的侧影，悄声问道。

　　夜色之下，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色，不管是羞赧、愠怒、伤心或是窃喜都被隐藏在黑暗之中，连带着温佑霖的那一点窥私的欲望都在一片昏沉之中悄然壮大。

　　黑暗中，梁聿似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温佑霖又在那一瞬间后悔了，他不该问这么多。

　　“没关系，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温佑霖翻了个身，改为平躺着。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哥，可能是因为他是我唯一一个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身边的朋友，也可能他是在我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和别人不同之后，第一次以除了朋友之外的眼光去看待的人，只是模模糊糊的，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梁聿说得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没有什么至死不渝，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而已。

　　“我知道你哥喜欢女孩，我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就……只是一种寄托吧，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梁聿轻声笑了一下，“没准哪一天我遇到更好的人就不喜欢他了。”

　　温佑霖安静地听着，忽然有些心疼梁聿，喜欢上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那这段感情的结局就只能是没有结局。

　　“你不要喜欢他了。”温佑霖讷讷地出声，好像梦中的呓语。
　　“嗯？”梁聿转过身看着躺在身边的小孩，似乎有些不解。
　　“你不要喜欢他了，那样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温佑霖转过身，背对着梁聿，过了一会他又补充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

　　除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嗯”，梁聿没有再说什么，没有说“喜欢不是说停就能停的”也没有说“我会慢慢放下的”，只是这么模棱两可，没有明确态度的“嗯”了一声。

　　温佑霖背对着他，默默叹了口气。
　　梁聿是大人，他哥也是大人，他们的事情轮不到自己来管的，更何况他又有什么样的立场去劝梁聿呢？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一样的道理，他不知道梁聿的感情又怎么有资格去劝梁聿放下。

　　“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温佑霖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

　　梁聿站在原地，看着小孩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把地上的防潮垫卷起靠在一边，开着手机上的闪光灯准备上楼。
　　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温佑霖的卧室里传来动静。
　　梁聿停下脚步，默默观察着那边，很快，温佑霖出现在门口。

　　“怎么了？”梁聿问。
　　“我害怕。”

　　温佑霖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虽然光线昏暗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梁聿莫名觉得，此刻温佑霖脸上的表情一定格外认真。

　　梁聿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默默叹了口气，随后抬脚走近温佑霖。

　　这一夜两人睡得都不好，原因无他，太热。
　　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没有电就没有命。

　　梁聿最后干脆放弃睡觉，坐在床边给温佑霖扇扇子。
　　温佑霖昨晚就没睡好，这会儿困得不行热得也不行，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看见梁聿靠在床头，同时又有阵阵凉风拂过脸颊，半梦半醒地念叨了一句：“你好像我奶奶。”

　　梁聿气得想笑，在黑暗中弯了弯嘴角，继续扮起“奶奶”。
　　直到清晨五点，恢复供电。
　　两个人才终于在冷气的照拂下，舒服地睡了一会。

　　温佑齐回来的时候，温佑霖正在装模作样的写作业，见他哥进门连头都没抬一下。

　　“快开学了，急着抱佛脚呢？”
　　温佑齐看起来心情不错，整个人充满了恋爱的气息。
　　“这么高兴，茜茜答应你了？”

　　温佑霖确实在抱佛脚，他们学校下周一就要开学，眼瞅离开学就剩了四五天，他得赶紧把没写的作业填补填补，另外还有几个没出息的在嗷嗷待哺呢。

　　“差不多吧。”温佑齐往温佑霖对面一坐，“等夏令营结果出来，就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要是没考上怎么办？”
　　“啧！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吉利的吉利的，”温佑霖头也不抬地敷衍他哥，“你什么时候开学？”
　　“月底，怎么了？”
　　“怎么了？我这腿什么时候能好啊，我宿舍可在六楼哎哥哥！我总不能天天爬着上去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温佑齐撑着下巴苦思冥想了一会，“晚上还是先回家住吧，我去接你。”
　　“那你开学之后怎么办？”
　　“我赶在你放学之前回来。”
　　“我不信，”温佑霖撇撇嘴，“你指不定到时候会有这样那样的事呢，才没空管我。”
　　“那等我跟你们班主任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你换一个一楼的宿舍。”

　　温佑霖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要不是开学就高三，他倒是想在家赖一段时间，没办法，他就是这么的不求上进。

　　晚上，温佑齐照例请吃饭，感谢梁聿照顾温佑霖。
　　温佑霖这会儿的心态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看着梁聿就觉得可怜，看着他哥就觉得生气。
　　气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原来真的存在一个人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被人喜欢的事情，温佑霖心想，自己可能是柠檬精附体了，谢妍、梁聿还有那个茜茜都喜欢他哥，怎么就没人来喜欢喜欢他呢！哪怕收到了小纸条也好啊！

　　温佑霖开学在即，这可能也是三个人最后凑在一起吃饭。
　　温佑霖跟梁聿并肩坐着，看着他哥笑得跟中了五百万似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能不能好好吃饭啊？”温佑霖不客气地说，“尊重一下我们两条单身狗好吗？”
　　没想到温佑齐这厮不但不生气，反倒笑嘻嘻地把手机举到他俩跟前儿，“看，好看吗？”

　　温佑霖顾不上去看温佑齐的手机，下意识地就转头去看梁聿。
　　梁聿原本在低头吃东西，听到温佑齐的话后，他平静地抬头，而后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笑来，那笑容既不会太过分又不会让人觉得敷衍。

　　“挺好的。”

　　温佑霖听到梁聿这样说，如果不是他知道梁聿内心的真实想法，根本不会发现这其中有什么特别。

　　“你有完没完，非得我俩叫两声给你听听才行呗？”温佑霖随手把手里的纸巾团成球朝他哥丢过去，“秀起来没完了还。”
　　“你今晚火气怎么这么大，是不是开学前综合征又犯了？”温佑齐嬉皮笑脸的说。
　　“滚！”

　　“你不用这样。”

　　温佑齐起身去洗手间，席上就剩了温佑霖和梁聿。

　　“哪……哪样？”温佑霖心虚地咬着吸管。
　　“跟我还装？”梁聿微微侧着身，一手搭在椅背一手撑在桌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虽然算不上多灿烂，倒是比刚刚真情实意了不少。
　　“没，我就是看不惯我哥那臭显摆的劲儿而已。”
　　“其实我喜欢你哥跟你哥没有任何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因为我就这样对他，他也是因为喜欢那个女孩因为把我们当朋友才会这样急于分享，”梁聿伸手在温佑霖肩上拍了拍，“没准以后那女生就是你嫂子了呢。”

　　温佑霖看着盘子里被自己戳得一团乱的意面，低着头说：“我知道，其实我只是有些羡慕我哥而已。”
　　“羡慕他什么？”
　　温佑霖放下叉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梁聿，说：“我羡慕他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互相喜欢，羡慕他身体健康一点都不给家里添麻烦，我也羡慕他长得比我高，还羡慕他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说着说着，温佑霖的脑袋渐渐垂了下去，声音也变得轻飘飘的。

　　梁聿抬手在他耳朵上捏了一下，“你也会遇到和你互相喜欢的人的，你才十七岁，日子还长着呢，早晚会遇见的。”
　　梁聿又说：“你没有给家里添麻烦，个子也会长高，你哥有的你也早晚会得到，不用羡慕他，”说着梁聿突然凑近温佑霖，手拢在唇边，小声道，“而且你长得比你哥好看。”

　　梁聿的气息轻扫过温佑霖的脸侧，激起一阵酥麻，温佑霖克制住想要抬手揉脸的冲动，继续垂头摧残那盘意面，声音极轻极轻地说了句，“是吗。”
　　“当然，要对自己有信心。”梁聿端起自己的杯子，在温佑霖的杯子上磕了一下，“你肯定能长到180，我保证。”
　　温佑霖狐疑地扭过头，“可是我哥184哎。”
　　“那四厘米就当咱让他的了。”梁聿哄孩子惯用的伎俩，睁眼说瞎话。
　　温佑霖撇撇嘴，委委屈屈地说了句：“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