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来电》回头望江

1、第一章

　　午夜零点，世界如往常一样渐渐陷入宁静，早被断了电的男生寝室透出点点星光，那是几个熬夜党们最后的倔强。

　　“叮铃铃！”
　　“叮铃铃铃！”

　　突兀的铃声尖锐刺耳，伴随着六七十年代的老旧感，如惊雷般扎进祥和的夜晚，却有仿佛谁也没有听见，振聋发聩的声响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像一只廉价的交响乐团。

　　直到有只被手机光照的惨白的手从被窝里伸出，迎着光影胡乱晃动，又在摸索中碰到了什么，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被接通的电话对面响起了滋滋啦啦的电子音，又在“嘟……”的一声后归于平静，声音在沉沉的寂静中响起，似那无人山谷中的回声，悠长恐怖。

　　“您好，栖樱樱，准备好陷入恐惧了吗？”
　　——————
　　风冷不丁地吹在光溜溜的大腿上，突如其来的一哆嗦消弭了所有困意，栖时干撸了把脸，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不，他一定没睡醒……

　　路边的树木带着秋天特有的金黄，潇洒的风伴随着转凉的寒冷，他瞧了眼身上的装扮，短袖的蕾丝衬衫，没长过膝盖的格子裙，挡不了风的小白袜，擦到黝黑发亮的小皮鞋。

　　嗯？
　　嗯嗯？

　　栖时左边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墙，玻璃橱柜中的服装模特正尽职尽责的摆着姿势与栖时两两相望。

　　玻璃上映出的身影有那么点眼熟，仿佛是栖时想忘却忘不掉的黑历史，拱形的碎花字体宛如一顶华丽的白色王冠，坠着繁星与碎花，落在栖时的发顶，衬得他像一位正在加冕的女王。

　　乌黑的长发被高高系上，又轻轻落下，圈圈绕绕的大波浪正好挡去栖时一半脖颈，他扯了扯，有些疼，是自己的头发……

　　低下头，曼妙的山峦撑起衣服胸口那层叠的蕾丝，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重量和存在感，摸了摸，还好，这个不是自己的……

　　因为裙子的关系，下身被吹地嗖凉，不过好在该少的都没少。

　　当然，该多的也没多。

　　拍拍胸口冷静下来，栖时开始观察起自己身处的地方，这是一条商业街，而且应该十分繁华，两边的高楼大厦上挂着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logo，沿着街边的小店种类繁多，从小吃饭店到服装玉器。

　　栖时认出了其中的几家店，他上个星期刚吃过。

　　这里是自己学校附近的一条商业街，十万打底的人流量突然变成了一副万人空巷的场景，也不怪他一时间没认出来。

　　推开服装店的门，门没有锁，灯也打不开，不知道是断电了还是怎么，周围一片死气沉沉，只有衣架上满满当当的商品还重现着往日的热闹。

　　“有人没？”

　　没人回答。

　　栖时转了一圈，街道的石砖一尘不染，没有烟头也没有落叶，垃圾桶里干干净净，就连筒壁都整洁地像新的一样。

　　“嗡嗡！”

　　手机的震动贴着大腿传来，栖时伸向口袋，结果摸了个空，找了有两分钟才从这条百褶裙的隐藏口袋里翻出一个套着粉色保护壳的红色款果机。

　　这不是自己的手机。

　　栖时先是一愣，下意识的点了下，手机被解锁开，跳出来的是一片黑色的界面，像是笔记本的纸页，也像是什么游戏的任务书。

　　【新手指引任务】：请尽快与自己的同伴在最近的公交站点集合。（6/7）倒计时：00:03:58

　　点回到桌面，栖时这才发现，通信录也好，短信也好，可以联系人的手段变成了三个黑底的诡异APP，并排在常用栏里。

　　结合刚才那条不知道是发给他还是发给这个手机原主人的任务指示……

　　自己这是穿越了呢，还是被卷进什么奇怪的游戏里。

　　不管怎么说，任务后面不断介绍的倒计时摆明了没有给他摸清现下情况的机会，既然有人已经先他一步集合了，不跟去看看也没道理。

　　栖时加快步伐，甚至小跑起来，如果这里真是他记忆中的商业街，那最近的公交站点就在前面不远的路口右转处，他和室友来过几趟，这里的公交车坐一站正好能在他们学校门口下车，因为方便，所以栖时印象深刻。

　　十字路口的指示灯依旧伫立在那，它们是这条道路上最尽忠职守的护卫，带着鲜红的提灯，点点红星组成站立的小人，随着下方不断递减的计时器一闪一闪。

　　栖时没准备过马路，可一切仿佛命运使然，他悄悄抬了下头，仿佛化身一只飞蛾，抵抗不了本能，被火光吸引。

　　视线与跳动的数字在空中相交，他眼巴巴的盯着，任由数字从十到五，从五到一……

　　视线黏在了指示灯上，怎么也移不开。

　　零一……
　　零零……
　　…………
　　九九……

　　绿色没有亮起，而是变成了新一轮的红色轮回。逐一递减的数字是正在流转的巨大漩涡，带着不可抗拒的蛮力把人拉入深渊。

　　平稳的地砖化作泥潭，越是挣扎越是不可自拔。

　　红光溢满双眼，神经正在疯狂跳动，一声声凄厉的警告在脑中回荡，可栖时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头顶火热的太阳带来与之相反的冷意，周围的空气从初秋化成凛冬，一股湿黏的寒顺着大腿慢慢上爬，阴冷又蛮横地冲开皮肤直渗入骨髓缝隙之中，体温骤降，呼出的气体变成了白雾，冷汗从栖时的额头缓缓滑落。

　　“嗡嗡！”
　　“嗡嗡！”

　　接二连三的手机震动打断了凝结的空气，也打断了栖时周围的桎梏，如坠冰窖的冷意遽然消失，一时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归自然，只留下重获自由的栖时就像条脱水的鱼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脚步踉跄了一下，踩在地上尤其软绵无力。

　　“你在干什么，干嘛还不过来。”

　　栖时的身边突兀地出现了一名寸头男子，他似乎是从车站的反向走来的，招呼了一声栖时便转头准备给他带路。

　　“不是……”栖时现在的状态很差，呼出的气依旧是白色的，脸僵地像个死人，只能抱着双臂给自己取暖。

　　栖时跟着寸头迈了两步，他不禁回头看向刚才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指示灯。

　　九五，九四……

　　灯光一闪一闪，安静乖巧。

　　听脚步声听了，周永丰不耐的回头，“快点啊，时间不等人。”他催促着栖时赶紧。

　　倒计时 00:01:25

　　栖时踏着最后一点时间走进站台，站台上零零散散或坐或站着两男三女，正好七人。

　　“你是新来的第七个玩家，不用这么紧张。”周永丰看着栖时惨白的脸和被冷汗浸透的背，把这一切误认为是对游戏的恐惧，他安慰道，“这是你的新手场，不要担心，不会这么早出事的。”

　　“我叫周永丰，算你这场游戏的同伴之一。”

　　“栖……栖樱樱。”

　　栖时顿了一下，报了个假名，他环视一圈，在座的人，除了周永丰外好像都没有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的意思，拿着公文包的男子原本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穿着富贵的女人碾了碾脚底的灰泥。

　　唯一对栖时表示热衷的是一个依在电子牌上的黄毛，他的眼睛像个X光在栖时的身上乱扫，花花心思藏都藏不住。

　　边上的女伴恶狠狠地瞪了栖时一眼，扯过黄毛的手，故意拉开自己身上偏大一码的男士夹克，把整个人贴了上去，用谁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抱怨：“这下人总该齐了吧，力哥，能上车了嘛，这风吹的我，都快冻死了。”

　　好的，自己刚找到大部队还没两分钟，就被迫陷进了一个八点档狗血修罗场。

　　栖时扯了扯嘴角，冲着女子的方向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如凛冬中盛开的绚烂百花，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看得黄毛心神荡漾，女子暗自咬牙。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大家都在暗暗排挤这个后来的新玩家。

　　仿佛是在附和栖时的孤独，栖时那个红色的果机独自响起，任务刷新——

　　【新手指引任务】（已完成）：请尽快与自己的同伴在最近的公交站点集合。（7/7）
　　获得积分：100
　　【新手指引任务】：请乘坐公交前往终点站-纯情校园。距离开车还有 00：09：59

　　马路边停着的公交车突然撞进栖时的视野，众人皆是见怪不怪的上了车，车上空空荡荡，没有司机，栖时绕到后面多看了一眼，也没有车牌和名字。

　　“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被无视的栖时只能把问题抛给感觉唯一会给他答案的周永丰。

　　周永丰睨了栖时一眼，他的手里也拿着手机，屏幕如同一块碎裂的镜子，上面裂开了一条蛛网状的纹路，眼睛盯着屏幕，似乎是在检查自己的任务。

　　“你在来到这里之前是不是接到过一通电话。”

　　栖时迟疑了一会儿，他不记得……

　　周永丰没有抬头，他也没有期待栖时的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在这里的玩家都是接到鬼怪的电话进来的人，有人怨恨你至深的人向鬼说了你的名字。”

　　“那通电话是通往地狱噩梦的邀请函。因为都是午夜零点打来，所以也被这里的人称为深夜来电。”
　　“当然，你也可以叫它——”
　　“鬼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