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什么自行车[竞技]》泯逍遥

94、了结往事

　　某日清晨，成风还躺在前些日子同顾朗一起去买的双人床上酣睡，却忽然感到鼻尖一阵瘙痒，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兼着慢慢睁开了双眼。

　　刚一睁眼，顾朗的脸便出现在了成风的视线之中，

　　“早上好，哥。”顾朗见成风醒了，便伸手来揉揉他额前的头发，又在面颊上亲了亲，“没舍得叫你，正巧你就醒了。”
　　“早上好……”成风搂住顾朗的脖子，迷糊间就想把他重新拉回床上，两个人腻在一起睡回笼觉，“这大周末的，起得比平常还早……来，我再抱你睡会儿。”

　　“不睡了，哥。”
　　顾朗的笑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苦涩，他轻轻吻上成风的额头，柔声道。

　　“起来吧。”
　　“我想你陪我去个地方。”

　　*
　　那是一家位于临城城郊的疗养院，虽然外在看起来有些破败，但进入内部，便还算干净。

　　一路上，顾朗只顾着开车，成风便坐在副驾驶位上偷偷看他，心头不断犯着嘀咕。
　　直至两人来到疗养院某间病房的半玻璃门前，成风心头的疑惑才大致消解了几分：

　　摆放着各色医疗器械的白色病房中，一位瘦到几乎脱形的白发老人躺在铁架床上，他那黄褐色的皮肤紧包着骨头，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副毫无生机可言的干/尸。

　　在看到老人的第一眼，成风的脑海里便蹦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他转头去看顾朗，却发现恋人的神情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平静得古怪。

　　“这就是顾诚。”
　　“从生理上来讲，他是我的爷爷。”
　　没等成风问他，顾朗先一步开口。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成风盯着顾朗的侧脸，下意识问道。

　　“新年，我去找你的那天晚上。”
　　“中风发作。”

　　顾朗的眉头轻微拧起，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令人痛苦的事情，但很快的，那一丝不寻常的情绪波动便被不动声色的伪装淹没了，良久，他才开口道：

　　“我做了早该做的事。”

　　“你很恨他？”

　　“当然！”

　　顾朗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抓住成风的手，他的力气忽地变得很大，骨节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

　　“他害了我，也害了你。害了所有人。”
　　“每次来到他的床前，我都恨不得拔掉氧气管——”

　　“我想杀了他。”

　　“顾朗……！”
　　成风听到顾朗的语气逐渐不受控制，便猛地将其抱在怀里，试图令他平静下来。

　　“我没事，成风。”
　　这一次，他没有叫他“哥”，只是用极为郑重的语气称呼着他的名字。

　　“我带你来见他，是想把自己最后的理智托付给你。”

　　“成风，你要抓着我的手。”
　　“不要让我杀了他，不要让我跨越道德的底线。我不能，也不想做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我想好好做一个正常人，再正正堂堂地和你白头偕老。”

　　顾朗一面说着这句话，一面下意识地攥紧了成风的手，而成风，也在同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答应你，顾朗。”
　　良久过后，慎重思考后的成风平静地回答道。

　　“别担心，我会好好握住你的手的。”

　　*
　　在寂静的走廊中，成风与顾朗就这样手拉手、肩并肩地站了许久，才离开这座建在荒郊的疗养院，继续朝向某处驱车。
　　虽然顾朗并没有告诉成风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可当成风再次看到施宇时，心中却又恍然明白了什么事情。

　　“施叔。”
　　“您来赴约了。”

　　见到施宇如约而至，顾朗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欣慰，他打开车门下了跑车，成风见他如此，也忙不迭地离开副驾驶，跟着顾朗来到施宇的身前。

　　这是成风第二次见到施宇。
　　虽然他对他的样貌印象不深，但从气质上感受，面前这个留着中长发的男人明显颓丧了不少。可以看出这几个月对他而言并不好过——又或者说，他的日子从来都是这样浑浑噩噩，没几天安生的时候。
　　与施宇气质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始终跟在他身旁的那位Gay Bar调酒师——一位长发混血、左耳佩戴单十字耳钉的中年男子。

　　跟在施宇旁边的长发男子名为安东尼，中意混血，米兰时期曾与当年被称为天之骄子的施宇在同一画室打工。并且自当年的悲剧发生后，他便始终陪伴在被挑断手筋的施宇身边，二十多年如一日，不离不弃、相濡以沫。

　　世事变迁。
　　这世上的道理从来就不是“你想同谁白头偕老，就能轻松如愿以偿”。

　　“施宇叔，当初的事情，我很抱歉，”成风再度见到施宇，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也因保护顾朗而误会他，便包含歉意地微微鞠了躬，又为两位叔叔拉开了后车门，“以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您尽管说。”

　　施宇上下打量了成风几眼，眼神中流露出十足十的不屑，他已经快五十岁，上了年纪的人，不管看什么都有些骨子里的执拗与不爽。他闷哼一声，对着成风僵硬地点了点头，表露出几分微妙的肯定，便钻进了汽车后座。

　　“抱歉，施宇他没其实并没有恶意的，”安东尼温文尔雅地笑了笑，便从成风那里接过门把，“快去前面吧，后面有我陪着，别担心。”

　　不过半小时的车程，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家竖着疗养院牌子的精神病院，在专业护工的指引下，众人穿过斑驳失修的走廊，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了靠近后花园区域的VIP病房，在一扇装潢格外精致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与刚才经过的许多传出嘶吼与哭喊的恐怖房间不同，这间病房中格外安静，甚至还能依稀闻到从门缝中飘出的空气清新剂的芬芳。
　　面对这间宛若潘多拉魔盒的病房，施宇的心中似乎有了某种感应，冥冥之中，他感到仿佛有人正在召唤他、引他进入，可就在他下意识打开房门的前一刻，理智却将他的灵魂拉回了凡间。

　　施宇转过身，视线落在了安东尼平静的脸上。

　　“没事。”
　　“你去吧。”

　　安东尼抱了抱施宇的肩膀，又在伴侣的耳畔轻轻落下一吻。
　　他同他共同走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雨，那么多的是非对错，他们都已扛过。他也变得太懂他了。

　　——再见顾书杰一面，是施宇毕生仅剩的所求。
　　深爱着恋人的安东尼，必不会让施宇的一生留下遗憾。

　　“你去给这件事做个了结。”
　　“然后，我们就回家。”

　　“成风，我陪施宇叔进去，”顾朗拉起成风的手，用力地捏了捏，露出半分苦笑，“你在外面等我，也陪陪安东尼先生。”

　　在顾朗作出安排之前，成风本想着同他一起进去，也算是能护得伴侣安全，可听顾朗这样一说，他也意识到门外的安东尼也需要有人照顾，便点点头，同混血儿一同靠墙站立。

　　“你是叫……？”

　　“成风，”成风意识到自己还未做过自我介绍，便主动伸出手，同安东尼握手，“我是顾朗的男朋友。”

　　安东尼见成风同自己握手，便也礼貌地伸出手去，笑到：
　　“我知道你，你看过《诗与玫瑰》，还曾经想要与施宇见面交流，对么？”
　　“嗯，”成风想起几个月前的事情以及那本名为《诗与玫瑰》的爱情小说，不由得有些尴尬，“很抱歉，当时莽撞行事，打搅了你们的生活。”
　　“没有没有，”安东尼听闻这话，连忙摆手，“我只是有些好奇，明明这本书并没有在国内发行，你却还是看到了……”

　　安东尼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几分淡漠的笑，缓缓说道：

　　“说起来，这本书，还是我劝施宇去写的。”
　　“我劝施宇去写他们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地，把假想中能达到的最好的结局写下来。”

　　“为什么，”成风听到安东尼惊为天人的发言，不由得变了脸色，“我是说……你让他去写过去的故事……”

　　——毕竟《诗与玫瑰》这本书，写的是顾书杰与施宇的爱情故事。

　　“因为他被过去困住了，”混血儿撩了一下鬓边的长发，眉眼间写着几分无奈的落寞，“但我爱他，所以我想陪他走出来。”

　　提起往事，安东尼的眼底泛起无限的温柔，他抬起眼眸，出神地注视着天花板上已挂有蜘蛛网的老师吊灯，喃喃自语道：

　　“当年，我不过是画室中那个最不起眼的‘画童’，与拥有过人天资其他人相比，我不过就是陪衬。”

　　“所有人都很刻薄，只有施宇不同——他认可我、鼓励我，甚至愿意提携、把我推荐给那些更好的画师们。”

　　“没有半分道理，我就这样，爱上了一个及时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拯救者。”

　　安东尼说道动情之处，情不自禁地撇了一下嘴，也正是在那个瞬间，他的眼眶彻底变红了。

　　“你都想不到，当时我知道他是同性恋的时候，心里究竟有多高兴。”

　　“可就是在那一刻，我的心又被彻底击碎了。”
　　“——即使他是同性恋，他爱上的也是别人，而不是我。”

　　“他喜欢玫瑰，我也喜欢。”
　　“他爱施宇，我也很爱——甚至可以说，我比他更爱他、也更需要他。”

　　安东尼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绿茶味的电子香烟，看向成风，问他介不介意自己抽一口，得到谅解后，他才叼起烟嘴，习惯性地深吸一口，又慢慢吐出。

　　“我或许真的是个很卑鄙的人，但我至今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混血男子眨了眨他比普通人更长的睫毛，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我要感谢顾书杰带给施宇的伤痛，正是他的离开，让我有了容身之处。”

　　“玫瑰的美丽并不源自于它自身的美貌。”
　　“只有开在所爱之人的身边，它才能够心满意足地享受被人欣赏的状态。”

　　说完这句话，安东尼便再度回归了平静，他抽着烟，对着成风展露温柔的笑颜，还未等哑然的青年开口应答，沉寂许久的VIP病房的门便忽地打开了——
　　施宇在顾朗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子，而就在下一秒钟，安东尼便迎了上去，将悲痛欲绝的爱人搂在自己的怀里，任其痛哭。

　　“我没想到……他会成这个样子，我没想到！”施宇泣不成声，眼泪打湿了安东尼肩头的布料，他的恋人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抱着他，继续听他倾诉内心的痛苦，“或许我根本不该来，也不该去想的……对不起，我做错了，对不起……！“

　　“没事，没事。”
　　安东尼抱着施宇，他抱得很紧，就像为了留住人世间最后一分温暖，紧紧地抱住了他的爱人。

　　“有我呢，施宇。”
　　“我一直都在。”

　　——“安东尼”这个名字，最早的语意，是“花（flower）”。

　　——即使不是玫瑰，即使只是一朵普通无奇的小花。
　　——只要经过漫长的爱的滋润，也会绽放得美丽明艳吧。

　　*
　　在接下来的近十分钟里，施宇始终趴在安东尼的肩头，释放着他内心那些压抑了数十年的苦涩与悲切，而成风则紧紧攥着顾朗的手，肩并肩地站立在侧，静静地见证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过了不久，施宇逐渐停止哭泣，而安东尼也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儿绣有铃兰花的淡紫色手帕，帮他擦了擦还有些湿润的眼角，又柔声安慰了片刻，才令恋人彻底平复下来。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安东尼见施宇不再哭泣，便同两人道别。

　　“——不，这么远的地方，还是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成风见两位长辈这就要走，下意识地想去送他们，可就在这时，他被身后的顾朗拉住了胳膊，转头去看，便见恋人神情认真、坚定地摇了摇头。

　　“安东尼先生，辛苦您今天陪施叔来这一次。”
　　“如果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也尽管提。”

　　就这样，在顾朗的安排之下，施宇与安东尼便先行一步离开了疗养院。

　　“唉……”成风见两位叔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他转过身去，将方才耗费了巨大精力的顾朗搂进自己的怀里，强笑道，“不去送也好，你今天又开车又张罗，也算忙一天了。等一会儿回城的时候我来开，你就好好歇一会。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吃的……”

　　“成风，咱们还得再待一会。”
　　顾朗抬起头来，表情中有些令成风读不懂的复杂意味。

　　“顾书杰，想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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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回收了两个伏笔
一个是n久之前的更新 为什么顾朗会在跨年夜跑到成风家楼下崩溃（那个时候他刚做了一些跨越道德底线的事情，这些故事林冷的番外里会写到，我觉得还是旁观者视角更好描述一些～）
另外一个故事就是施宇与安东尼的故事，没错，我拆我自己写的cp（）其实《诗与玫瑰》这本书见证的是施宇与安东尼的爱，他们二十多年的日子，其实远比顾书杰与施宇的孽缘来得真挚坦诚。当然，在属于施宇与安东尼的番外里他们会迎来彻底的he的，施宇也会从自己的角度写出对《诗与玫瑰》进一步解读（我就喜欢套娃）
天呐，我到底写了多少对cp（）
其实安东尼的心境和这篇文里的某人很像，细节一点的就可以发现像谁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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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快了（学习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