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什么自行车[竞技]》泯逍遥

86、一波三折

　　休息日的早餐时间，绝大多数车手都会聚集在餐厅享用简单的意式早餐。

　　虽然在场的部分骑士私交并不太好，但至少在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会显得那么激烈。

　　“你们听说了么？那个惹人厌的加西亚昨晚在酒吧闹事被警方临时扣押了——”

　　还未等成风带着顾朗坐定，两人邻桌的一名荷兰籍车手便开始向坐在他对面几名意大利本土车手宣传八卦新闻，除了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外，其灾难般的口音也在某种程度上引起了成风的浓重兴趣。

　　“怎么了，哥？”

　　顾朗将调好甜度的热牛奶推到成风的面前，微笑着看恋人。他的英语水平比成风好很多，听起悄悄话来也是毫不费力，但作为男友，顾朗私心并不希望成风卷入太多无谓的纷争，于是刻意岔开话题：

　　“你要不要尝尝这个小甜饼？我觉得味道刚刚好——”

　　见成风仍在在一本正经地听着邻座的消息，顾朗便忙叉起一块儿可夫饼，往他嘴边送。

　　可还未等成风完全开始咀嚼，如瀑布般顺滑的金发便忽地扫到了他的面前，语调明朗的法式英语在身边响起：

　　“早上好，我亲爱的小伙子们～看，真是甜蜜的一对儿！”

　　罗兰德如大哥般在成风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又特意对着顾朗彬彬有礼地道声早安，心情仿佛格外愉悦。

　　“早上好，”成风被法国友人的热情冲昏了头脑，他揉揉被拍疼的肩膀，下意识去看罗兰的脸，却在瞬间愣住了，“罗兰，你脸上是——？！”

　　成风看着法国美人的脸颊上留下的几处刚刚结痂的擦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堪称美绝的面容，哪怕留下半点儿暗红，都是对“美”这一概念彻底的亵渎。

　　“嘿嘿，”罗兰娇俏地摸了下脸颊上的伤口，表现出乐天的状态，“昨晚打架去了，这是军功章～”

　　“该不会……”成风想起刚刚好不容易从荷兰籍车手那里听来的八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卡洛斯·加西亚进警局的事情……”

　　“没错，我干的，”罗兰德扎起高马尾，甩甩刚涂好护理液的长发，飒爽英姿一览无余，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餐厅门口，仿佛在等什么人，“那家伙不过是个‘种/马’，喝酒到兴头上更是一点就着。”

　　“异国他乡，他还这么不经挑衅，闹出丑闻不也是活该吗？”

　　罗兰德说得模棱两可，但成风却听者有意。他不由得回想起昨天何褚离开后，对方特意叫住自己，并向自己陈述在赛场上联合围剿卡洛斯·加西亚的计划——

　　那个时候，听罗兰德的口气，对方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种想法违反了UCI的相关比赛条例，并且根据他的表意，此计划已经挣得了许多名车手的认可与支持。

　　决心“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车手们绝不在少数，大家都渴望搅乱秩序的人获得应得的报应，这种做法也确实是人之常情。

　　可一反常态的是，即使在得知可能绝大多数参赛者都对计划表示赞同的前提下，成风也并没有答应罗兰德对于入伙的邀请，比起欣赏法国人的“勇武”，他的心中存留着更多对不确定性的畏惧。

　　毕竟罗兰从来没有提出过如此具有攻击性的提案，此事的作风显然不像他的一贯风格，再加上现在还是在国外，基本上毫无根基的中国队员们要牵扯到欧洲自行车圈子中的风云争斗，可能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可估计。

　　经过昨天的详谈，成风意识到罗兰德这个人的水，远比他想象中的深得太多，他不能轻易地以身试险，更不能拿同队队员的安危及“雷霆”的未来开玩笑。

　　虽然还未来得及在“雷霆”队中提起此事，但成风相信大家都会做出与他相同的抉择，即“凡事皆以集体利益为重”。

　　作为一个知晓“围剿”计划的旁观者，成风能够从罗兰德怡然自得的神态中窥出些许端倪——

　　如果这是一场众人合力编织的大网，那么昨晚的酒吧斗殴事件，便是收网的预演，宛如萨拉热窝的几声枪/响。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罗兰德眯起双眼，笑里藏刀的神态是那般亲切自然，他向成风与顾朗道了别，得体的仪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法国人踩着一阵优雅精致的猫步，向餐厅门口的“猎物”走去，神情极为不悦的西班牙车手卡洛斯·加西亚，便是罗兰德这番行动的针对对象。

　　“这位谢瓦利埃先生，确实是个亲切友好的人。”

　　顾朗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盘里的培根拨给成风一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是啊，”成风凝视着罗兰德的背影，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仿佛若有所思，“但还是需要保持最基本的安全距离。”

　　不甚明朗的赛场下的暗流，让本就被摔车事故蒙上一层阴霾的环意赛，变得更加凶险未定。

　　第一个休息日在八卦横行及车手间的明争暗斗中勉强度过，第二周的赛事，则是在第八站的开头，急转直下的赛况便将那位卡洛斯·加西亚推上了风口浪尖。

　　就算是对自行车运动无甚了解的一般观众，也能在赛事转播中看出许多端倪——

　　这位曾在环意赛首站拿下冠军并大放异彩的西班牙骑士，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起初，率先向罗兰德发起挑战的是卡洛斯本人，在观众看来，他似乎非常想展现自己优于常人的骑行能力，并尝试时时处处压罗兰德一头。

　　西班牙人热衷于挑衅，法国人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争斗的过程中，罗兰德就好像被打开了奇怪的“争强好胜”开关，一向与世无争的他甚至在比赛中作出了许多挑衅对手的假动作，引得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前男友怒火中烧。

　　两人甚至多次出现擦碰等危险动作。

　　高速运转的公路车，毫无预兆地相互碰撞，所有环意赛观众的心都随着金属擦碰的声音一上一下，仿佛他们看的不是一场正规的自行车赛，而是令人惊惧万分的杂技表演。

　　终于，在经历跨越了第二个休息日的长久斗争后，受到全场车手排挤的卡洛斯最终恼羞成怒，他以自暴自弃似的向罗兰德冲去，却最终被技术过硬的法国人甩了个干净。

　　这次的摔车事故，仅有本就是“罪魁祸首”的加西亚一人受伤。

　　罗兰德凭借着出色的车身操控能力，以一次次挑衅似的假动作，最终将这个罪有应得的赛道屠夫拉下了马。

　　从赛事的转播之中，所有人都能看出法国车手对卡洛斯的全程挑衅——

　　但他们同时也看到了，作为始作俑者的恶魔骑士是如何数次恶意擦碰罗兰德车身，并几次三番尝试用阴毒将罗兰置之死地。

　　如果说罗兰德的动作，仅仅是表达挑衅与不满的假动作，那么卡洛斯的回应，则是一次次阴损至极的致命伤害。

　　如果不是罗兰德的技术高超，他根本不可能数次从危险的悬崖边周旋回正轨。

　　这是一场弊大于利的豪赌。

　　但罗兰德清楚，他一定要这么做。

　　对于围剿计划发起者的罗兰德而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种施压。

　　他想要看看，这个他为之付出了如此多心血的单车界，是否还有公正可言。

　　如果自行车联盟不能给予扰乱秩序之人以公正的处罚，如果生命不能在这赛场上得到应有的尊重，那么他，乃至在这赛道上挥洒汗水的所有人，都不会向毫无竞技精神的裁决屈服。

　　“为了向玫瑰衫致敬！”

　　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及欢呼声，罗兰德在首位冲线后激动地与随后冲线的所有车手依次拥抱。

　　他为配合计划实行的所有人感到骄傲，如果没有大家的配合，仅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做到确保赛道上的安全。

　　然而，在卡洛斯·加西亚正式落马的当日，正当以罗兰德为首的绝大多数车手聚集在酒店餐厅中开派对相庆之时，一个不速之客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了宴会现场。

　　来客从人群中抓出罗兰德，拎着他的领子，二话不说与其扭打在一起。

　　而主动挑起这场斗殴的，不是别人，正是在进入第三比赛周后渐入佳境的何褚。

　　“我们就此绝交。”

　　论打架斗殴，何褚与罗兰德都不擅长，直到两人被劝架的人拉开，才各自气喘吁吁地站定了。

　　“好，绝交就绝交！”

　　罗兰被莫名其妙的一顿互殴搞得仪态全无，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何褚同样挂了彩的脸，毫无缘由的眼泪流了下来——

　　在过去的三十三年中，谢瓦利埃家的小儿子从来没被旁人像这样指责过，即使被辜负，他也是占理的那方。

　　罗兰德谢瓦利埃是万人追捧的魅力之星，他有着优越的家境，不可一世的贵族血统，与生俱来的美貌及乐天性格更是交往时的加分项。

　　这样的他，屈尊就驾地去安抚一颗饱受世俗禁锢与折磨的心，对方怎么还能打他？！

　　罗兰德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紧盯着何褚，他比对方年长八岁，无论社会阅历、人脉资源，甚至是骑行天赋，面前的青年都比不过他。

　　——过去的几个月，他给他那么多次心灵上的支持。

　　——他凭什么打他！

　　不论是在单车界与诸位骑士相交，还是在前几年伤退后那段小有成就的从商经历之中，他都自视始终真诚热情，并且从未愧对过任何人。

　　可面对似乎终于被自己惹毛了的中国车手，一向骄傲的法国人终于意识到，在面对这顿打时，他似乎并不像之前那么有底气。

　　罗兰德的头脑中蹦出了无数糟糕的想法，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从头开始就在把何褚当作找乐子的替代品。

　　而与之相对的，待人真诚的青年人，却把自己看作了真正可交的知心朋友。

　　平生第一次，罗兰德·谢瓦利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负罪感，而这种负罪感，又夹杂着几分气恼与不甘。

　　他已经有些忘记，自己在八年前初次见到面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少年，并把他当作目标猎物的时候，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如果赛场上的所有人都有读心术，能轻松读取别人心中埋藏的最深的秘密。

　　那么这个故事，或许会变得简单许多。

　　可惜，罗兰德并不懂何褚的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就像何褚丝毫不明白罗兰为何会利用自己的秘密进行变本加厉的要挟与调戏。

　　并且更尴尬的是，除了正在闹别扭的两人，在场剩余的所有人都不明白——

　　这两个表面上稍有交集的顶级公路赛车手，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又为什么非要闹到兵戈相见的地步？

　　“何褚，回去吧。”

　　闻讯赶来的成风试探性地拉过挚友的袖子，想将他从失控的情绪中拉回理智的一侧，却被何褚无意识地挣开了。

　　“不用你了。”

　　何褚重重地叹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拍拍成风的肩膀，从表面上来看，他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成风却明白，何褚现在必定很想哭，他的身体因极端的愤怒而难以自抑地颤抖，好像受了极大的羞辱。

　　成风从不曾想过，这世界上竟还有人能把挚友气成这样。

　　何褚穿过层层来看热闹的车手们，对试图跟上他的成风及始终陪伴在侧的顾朗留下一句落寞的话：

　　“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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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复更啦！我们这篇文也快讲完惹！
上学好累，我已经不会写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