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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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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卿说完,鲁肃立刻瞪大了双眼,骇然道,“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不可不可。”
“这有何?”阮卿说,“不过把这事一提,咱们又不强逼他,接不接全在他。”
话虽如此,可拿两家共同抗曹,勠力同心的话做引,人家怎好不接?
鲁肃还要在说什么,周瑜却已发话,“明日,便请孔明先生过来。”
尽管这事不地道。可周瑜对诸葛亮之才着实好奇的紧,再加上阮卿这些天的吹捧,早就让周瑜迫不及待的想会会这个诸葛亮。
话音落下。鲁肃已明白其中意思。他愕然看着周瑜,片刻才长长一叹,“好吧,只是大都督得记得大敌当前,需得以联盟为重。”
周瑜说,“子敬不必说,我自省得。”
第二日,周瑜派了人去,将诸葛亮请来,阮卿同鲁肃也随周瑜同在帐下。
片刻,阮卿就见辕门下走来一人,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一身宽大的浅色衣袍加身,随着脚步轻微摇曳,风姿潇洒。
离得近了,阮卿才看清来人,怎么说呢,容貌绝不在江东双壁之下。若说孙策是桀骜不羁,周瑜是资质风流,那诸葛亮可称得上淡然出尘。
阮卿一时看呆了眼,到来人上前,与周瑜行礼时,他才回过神来,脑中闪过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句话来,心里忍不住嗟叹,‘老天老天,你究竟有多少精华灵秀,才能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
这些人若只比他好上那么一点两点,他还能嫉妒一番。如今无论相貌,还是后人传说的才智,皆比他高了一大截,纵他拼尽全力也难望其项背,心里只能剩敬畏。
老天爷,你什么时候也能疼疼我。阮卿心里叹了句。才情不要,好歹赏我个顶好的相貌也成啊。
自己的路总归要自己努力,这些天生的东西,无论他怎么求也求不来的。
阮卿收了心思,调动所精力,全神贯注想着如何应对诸葛亮。
不料诸葛亮见了他,只是看了一眼,颔首算是见礼。未有丝毫表示,好像并不知他与司马徽的纠葛一般。
见了礼,两相坐定,诸葛亮执扇缓缓摇着,脸上带着笑意,“都督今番唤亮前来,所谓何事?”
周瑜坐在首位上,脊背挺立,拳头按在膝盖上,端的是一军主帅的威仪,“即日将与敌军交战,先生以为,水战当以何兵器为先?”
诸葛亮摇着羽扇的手一顿,继而又动了起来,面上笑意不改,“大江之上,当以弓箭为先。”
巴掌一拍膝盖,周瑜十分欣喜道,“先生之意,与瑜甚同。只是......”声音低落下来,好像想到什么心事。
诸葛亮含笑看着周瑜,摇着羽扇的手都不带停的,专等着周瑜又想给他作什么幺蛾子。
周瑜道,“先生不知,今军中正缺弓箭,敢烦先生监造十万枝,以为应敌之具。此乃公务,还望先生勿要推脱。”
自对方平白无故的问需要什么武器时诸葛亮便已觉出,这不,果然,在这等着他呢。
诸葛亮说,“都督委托,自当效劳,敢问这些箭矢何时要用。”
这是要应下了?
周瑜拳头暗暗捏紧,“十日之内,可否办完?”
只见诸葛亮摇头,“敌军即日将至,若等十日,必勿大事。”
周瑜屏住呼吸,紧盯诸葛亮,“以先生之见,几日可完?”
诸葛亮伸出手指,悠悠说道,“三日足以。”
周瑜心里咯噔一声。起先阮卿说以十日为期时他已觉得为难,没想到诸葛亮还自己增加难度?出人意料。
在一旁的鲁肃急的不行。这诸葛亮怎么回事,难道是觉得反正也搞不完了,不如早点交差?
他早就说这主意太坑人了。
鲁肃张张嘴想说什么,不料一旁的阮卿拍手笑着起身,“好好好。”
阮卿走到帐中,对周瑜说,“孔明先生运筹帷幄,既要三日,大都督不妨就允了他的要求。不过......”
声音拖起,阮卿冷冷的斜乜一眼诸葛亮,染着刺骨凉意的眸底闪过片刻杀意,一闪而逝,快的几乎看不到,他又笑起来,说,“只是孔明先生当知,军中无戏言。我军中殷殷期盼先生,到时拿不出来岂不是要耽误了大事?不如......先生今日立下军令状如何?”
“慕尔!”鲁肃大惊,脱口叫道。
怎么能这样。起先就说是全看诸葛亮意愿,并不强逼人家。纵使接下这任务,到时拿不出来十万支箭,也不过丢个脸皮。如今却逼着人家立军令状,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要人家命么。
阮卿立马高声压过鲁肃,“俗话说,压力即动力,孔明先生,您说是么?”
还说没什么仇恨,这架势不说有血海深仇谁信?
鲁肃紧皱眉头看着阮卿,见阮卿只是看着诸葛亮淡淡笑着,并不理自己,于是把目光转向周瑜,指望这个大都督能拦住阮卿的胡闹。
不料周瑜也想看看诸葛亮到底能耐几何,因此在阮卿说后,紧紧盯着诸葛亮,并不出声制止。
鲁肃到底是江东臣子,周瑜都不说话,他便彻底无话了。
诸葛亮静静与阮卿对视片刻,轻轻一笑,“阮......主簿所说不错。军中无戏言,这军令状合盖签下。”
好,签就行。我要的不是你这军令状,要的是你一定会去借箭这件事。阮卿心里快活想着。
“好。”周瑜起身,唤军政司当面取了文书来,置酒相待,手捧酒杯来到诸葛亮面前,殷切道,“待军事毕后,自有酬谢。”
孔明呵呵笑着,“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明日开始,至第三日。可差五百小军去江边搬箭。”说罢,饮了杯酒,别有深意的瞥了阮卿一眼,随后辞去。身后衣角摇摆,飘飘然然,好像不受任何束缚,即刻登仙而去。
见人走了,鲁肃这才带着责备的看向阮卿,“慕尔你这......”
阮卿双臂抱胸,看着对方渐渐变小的背影,道,“签这军令状,又不是我一人主意。”说着,他转身,对着周瑜,“大都督也想看看诸葛亮的真本事吧。若不把人逼急了,又安能看到呢?”
周瑜轻嗤一笑,不置可否,“我自吩咐下去,军匠等人,应用物件,他要什么便许他什么,免得到时别人说我江东欺人。子敬,你可再去探他虚实。”
“你们......”鲁肃看了看二人,长叹一声。罢了,是他把诸葛亮领来江东的,最后这老好人还得他来做。
鲁肃过去,少不了又被诸葛亮抱怨一番,先让他心怀愧疚心后,诸葛亮又要了二十只船,每船军士三十人,船上用青布为幔,各束草千余人,分布两边。并请他勿告知他人。
鲁肃是赞军校尉,这些事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回去后,只推脱说,“孔明先生不曾要箭猪,翎毛,胶漆等物,他说自有道理。”
周瑜大疑,阮卿却心里清楚,在一旁默不作声,心里自有盘算。
鲁肃私拨快船,尽皆齐备,等诸葛亮调用。第一日不见动静。
待到第二日夜里,江边寂静,孤月挂空,波光粼粼,光线幽幽,一道消瘦的黑影潜入群船中,举止鬼祟,生怕惊动旁人,许久后才出来,慌张看四周无人,这才飞速离去。却不知这一切早被站在高岗上一人看得清楚。
月光落在那人身上,手中羽扇洁白泛着冷光,面如冠玉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如在九霄云端的仙,看人间荒唐。
待到第三日,阮卿整人都显得格外亢奋起来,不断来回渡步,帐内灯火不灭,待到四更时分,帐帘被掀开,走进一小军来,不待来人说什么,阮卿一步上前,急切问道,“如何?”
小军颔首,“停在江边的船只已经出发了。”
阮卿正想松口气,不料小军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起来。
“孔明先生请了赞军校尉一起至船中离去。”
呼吸一窒,阮卿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什么出乎意料的大事情,十分骇然,“谁?谁跟诸葛亮一起去了?”
小军小心道,“是赞军校尉,鲁先生。”
鲁子敬......他去做什么!
阮卿整个人好似颓了下来,两眼仓皇无神,空洞看着一处,腿软的趔趄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没有跌坐。
小军死死低着头,不敢多问一句。
阮卿就这么怔了两秒,才失魂落魄般挥挥手,气弱道,“下去吧。”
“是。”担心受到牵连的小军如蒙大赦,忙退了下去。
阮卿回身踉跄两步,随手扶住一个架子,缓缓坐到地上。双腿曲起,手肘支在膝盖上,拇指狠狠压着太阳穴。
怎么会这样......鲁肃为什么要跟着诸葛亮一起去?是诸葛亮知道了什么吗?不会的,他明明很小心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现在怎么办......去把船追回来?不行,好不容易才让诸葛亮上钩,错过这次,让对方有所警惕,下次便再难寻到机会了。但是如果就那么放任不管,鲁肃会死的。这个和兄长一般温厚宽和的男人,会葬身在大江里。
他该怎么办,他究竟该怎么办!
“来人......”阮卿话刚出口,语气便迅速落了下去。
他咬紧牙,下颚线紧紧绷着,好像下一刻就要绷成一条直线。
只听“啪”的一声,他一巴掌狠狠甩子自己脸上,头歪了歪,唇角溢出丁点殷红。
“对不起。”他赤红着眼睛,犹如一只困兽,狼狈不堪,嗓音沙哑如几百年老树上皴裂的树皮,“对不起......”
他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哪怕,他叫了鲁肃八年的兄长。
他浑浑噩噩的缩在角落里,心中备受煎熬,一面期待着听到诸葛亮坠身江水的消息,一面又恐惧关于鲁肃的噩耗。
直到帐外有嘈杂的声音响起,他才动了动布满血丝浑浊不堪的眼珠。
是回报的人回来了吗?诸葛亮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腾的起身,长时间的蜷缩腿脚早已麻木,让他险些栽倒在地。
一步步挨到门口,掀开帘子,看到寨门处不少人来来回回走动,定眼一看,回来的人身上莫不扛着大把的箭矢。他还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诸葛先生真乃神人也。’
为什么会这样?诸葛亮回来了?为什么对方没葬身大海?
阮卿怔然跟过去,看到校场上搁置着一堆堆成山的箭羽。
瞳孔紧缩,剧烈颤动起来,他的呼吸逐渐急促。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就在他震惊时,只听身后有人儒雅道,“阮主簿,这些箭矢,目测下来,想是已超过十万了吧。”
他仓皇回身,只见诸葛亮轻摇羽扇,笑吟吟看着他,从容淡然,不见丝毫不忿与质问。
一起回来的鲁肃不知二人间暗藏的波涛汹涌,说道,“早知如此,慕尔又何必要立那军令状。”
阮卿艰难扯起嘴角,正要说什么,周瑜已大步走来。
周瑜看到这许多箭矢,先是心下大惊,暗暗打量诸葛亮,见对方十分淡然,仿佛顷刻间得到这许多箭矢并不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当下心里断定这诸葛亮果真如阮卿说的一般深不可测,对诸葛亮的态度也逐渐严谨警惕起来。
两人之间恭维着话,阮卿心中纷杂难定,没心情听下去,自己缓缓离开,失魂落魄。
诸葛亮似有若无的瞥了阮卿一眼,遂继续笑着同周瑜交谈。
滚滚长江,江风烈烈,阮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边。
迎风而站,看着远处朦胧的,绵延起伏的山脉,一时心下茫然,不知自己费劲心血的盘算,努力,是否还有意义。天地浩大,而他那么渺小,沧海一粟,他又是否真的能更改历史的车轮。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最后跟来的诸葛亮停在他的身边。
风大的让人眯起眼睛。诸葛亮看着这边风景,笑道,“江东风景,独有一番韵味,主簿以为如何?”
阮卿静静的看着前方,许久不答话。
于是诸葛亮又说,“亮想,阮主簿是否对亮有些误会。”
阮卿目光动了动,冷笑一声,故作不知,“孔明先生在说什么?你我之间并无交际,何来误会一说?”
诸葛亮了然挑眉,做恍然大悟状,“是亮错了。一时间竟认错了人。实在抱歉。不过,亮见先生,一见如故,今日便想给主簿讲个故事。”
阮卿不答话,诸葛亮摇着羽扇,放眼江山,缓缓述说,“昔年天下大乱,朝廷被外臣把持,皇室中幼子继位,长子却去外地游历。有位隐士忠心朝廷,便用任何办法,期望为这位皇长子取得一方疆土,得以中兴朝廷。隐士有一弟子......”
说到这,阮卿来了兴趣,他转头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继续道,“这弟子早就看出此方疆域各族深有惰性,纵使占据此地,也难以掌控。而这长子,也无心重兴祖宗基业。这个弟子多次劝告隐士,隐士不听。
果然,隐士一番谋算,多年经营,到最后竟无疾而终。而弟子早已看开,与其将希望给予他人身上,不如自己创造机会。
于是他放弃原来的计划,让有心重兴朝廷的人来亲自找他。”
阮卿听明白,诸葛亮这是在发觉他老是三番两次害自己,以为他是因为之前的嫌隙,为了江东而害自己,于是把话挑明,说自己已经转去辅佐刘备,不会和之前的司马徽一样,筹谋江东。
诸葛亮已经知道,是他将每个船底凿开了洞,因此早有了对策。
想来也是,如果不知道是他,现在又怎会同他说这些话,期望消除他的误会。
他笑了笑,“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想必那长子,终会明白弟子的苦心。促使两家同心协力,共同抗敌吧。”
“会的。”诸葛亮似随意道,“两家联盟,战线统一。而敌军远方来犯,犯兵家大忌。想来主簿还不知,曹军中多有水土不服者,粗略算来,死了已不下万人。照如此趋势下去,如此弱兵,又如何能在水上作战呢。”
阮卿喃喃自语,“原来死了这么多了。”
水土不服......济世卷里好像有方子是治水土不服的。
诸葛亮友善问道,“主簿说,是吧?”
“啊?”阮卿心里藏事随意应道,“嗯,是。”
诸葛亮又扬起淡淡的笑意,看着江山,手中羽毛扇重新摇起,不紧不慢,昭示主人无论何时都在的胸有成竹。
曹操先是败了一阵,没了蔡瑁张允,又赔了许多箭羽。
他戎马征战以来从未如此接二连三的狼狈过,心中难免烦躁。恰荀攸献计,于是送被斩的蔡瑁族弟蔡中,蔡和二人,去江东以为内应。
蔡和蔡中二人说是怨恨曹操斩了兄长,因此来投奔江东,可只带了几百甲士,不见妻小,周瑜瞧出其中有诈,却仍将二人安排在甘宁麾下,让甘宁暗加看管。
大战在即,这几日周瑜总是睡得格外的晚。白日忙碌,晚上他还要加紧批改那些要紧公务。
虽灯火明亮,但看久了眼睛还是酸涩。他搁了笔,在这宁静无人之际才敢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露出疲惫的神色。
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身上,他绝不能辜负孙策的重托。江东是孙策的心血,同样也是他跃马横枪一点一点打下来的。
“大都督,孔明先生来了。”
周瑜立马睁开眼眸,迅速调整好神情,“快请。”
“大都督。”
“孔明先生,请坐。”
两方坐定,周瑜问道,“孔明先生深夜到此,所谓何事。”
诸葛亮将羽扇静放膝盖上,神情严肃道,“亮深夜来此,乃是为阮主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