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 28 章 ...


  •   他第一次来江东,是和曹操一起。

      那时曹营创业筚路蓝缕,万事不顺,甚至于他穷的只能将曹操和戏志才的棉衣请人改了再穿,可在他心里,却是最好的时光。那时没有人离开他,曹操虽阴鸷但还有着少年的热血与浪漫,远没有达到日后身为司空的猜忌多疑,冰冷疏离。那时曹营每个兄长都很宠他,尽心教着自己所会的知识。

      那时候一切才刚开始,未来可期。

      将张横关押后每天都是他去送饭,直到快靠岸时,张横仿佛察觉到危险的气味,于是在一个黑夜跳水而逃。人都以为是张横自己逃脱的。哪曾想是他故意放走。

      当年他傻白软的让现在的自己都不忍直视。

      他于小黑屋里听了张横对未来的一番高谈阔论后便心动不已,在一次送饭后偷偷解开了捆绑的绳索,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当时眼光短浅的他对张横倾佩是一方面,还有一部分是他的心软。也许至今曹操都不知道当年的阮卿心软的竟对一个送了几次饭食的盗匪产生怜悯之心。

      阮卿关闭了大门,走到空旷的大殿中央,在灯火灿烂中,神情寡淡道,“好久不见。”

      “看见熟人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呢。”张横大步走了过来,边说着,边打量着手中剑鞘,在将要靠近时目光一冽,但见寒光一闪,长剑便停到了阮卿的脖子旁。

      看阮卿平静的样子,他忽然哈哈笑着,收剑回鞘,双手奉上,口中道,“多年不见,阮小郎的风采更盛。”

      “我压根儿就没什么风采。”阮卿也轻轻笑着,双手接过自己的宝剑,口中客气道,“倒是张兄功成名就。”

      张横摆摆手,“怎么这些年不见,你也变得和他们一般虚伪了。”

      “那也是兄长有这本事,不然小弟又如何奉承?”

      “你这话我爱听。”张横大笑了两声,招呼着坐,又对殿外大叫,“快拿酒肉来,今日老子要与恩人不醉不归。”

      “兄长。”阮卿握住张横扯着他的那只手的手臂,问道,“同我一起来的那个少年郎呢?”

      张横一愣,显然没想到阮卿还能想起这人,于是道,“我看见这剑便知是恩人,猜着那少年同恩人是一路,说完话后让人带他下去休息了。”

      见张横停下,阮卿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张横怔怔看了阮卿两秒,才反应过来,“哦哦,那少年也问你了,我只说以被带下去休息了,不多时便让你俩相聚。”

      “兄长。”阮卿说,“我想先前见见我的同伴,然后再来与兄长痛饮三百杯如何?”

      张横的目光一瞬间变得讳深莫测起来,他若有所指道,“必须现在见?”

      “必须现在见。”

      张横又问,“一刻都等不了?”

      阮卿点头,正色道,“一刻都等不了。”

      不知为何,这一刻张横的眼中变得有光彩起来,神情比刚才又多了几分真意,一副好哥俩的模样拍拍阮卿肩膀,大笑着,“兄弟,我是真没想到......原来都是同道中人,哎呀呀,不多说了,你快见了那少年,我摆下酒宴等你。”

      阮卿突然觉得他好像知道张横在笑什么,也懒的解释,甚至觉得将错就错也挺好,于是道,“我很快回来。”

      “不急,不急!”张横伸手打断阮卿这不正确的念头,“咱不急,兄弟你先和那个小孩儿聊完。”

      说着他又忍不住打量阮卿,“哎呀,你这些年也没大变,和那小孩儿站一起。”说着竖起一个大拇哥,“配的很,配的很。”

      被人引着到了孙权所在的房间,进门便见这人坐立不安。

      孙权瞧见阮卿眼中一亮,脸上的欣喜之色掩饰不住,他一步冲上前,却又克制住要拥抱阮卿的动作,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先生可安好?”

      “好。”阮卿仰头看着这个高了他许多的少年,温和笑着,“这村里倒有位神医,一帖药下去,发了汗,现在一点儿也不烧了,肩膀的伤换了他的药,也没那么疼了。”

      “这便好。”孙权这一刻的放松不像演戏。

      “先生。”孙权说了句,见阮卿目不转睛看着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捏捏有些冒汗的掌心,轻轻搭在阮卿肩膀上,说,“我们可能要等几日才能离开。”

      “你能和我说说你和张横谈了些什么么?”

      孙权倒也不掖着,尽数对阮卿说了。阮卿眉头微皱,分析道,“所以公子是想收拢此山寨,将其中民众归编临海,精壮之士收编于军队中?”

      “是。”孙权承认。

      阮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除去重重困难,若此法真的实行,务农流民倒好说,有地有吃的很容易就满足,但这的士卒皆是盗匪出身,虽受过些训练,但其秉性脾气恐还是难以管理。而身为一寨之主的张横又如何处置?若他在,这些收编之士又岂肯听旁人的?若仍由张横管理,又恐拥兵自重,不受管制,到时候更上下两难。

      越想阮卿脑子里便越乱,一点头绪都没有,觉得这事简直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大工程,可他看到孙权年轻的面孔,那些顾忌又咽回了嘴里。

      他最大的缺点便是优柔寡断,其原因都是他想的太多可办法太少,到最后只能畏缩起来。但孙权今年才二十岁,他不能把他心里的枷锁压在这个青年身上。

      也许他思考的这些孙权已经有了主意,又或许没有主意,在他看来都不重要,他只要能陪在对方身边就好。孙权才二十岁,才刚成人,这个年纪允许他犯错误,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成长的时节。

      历史上的孙权十八岁掌印,一朝肩负重担,被迫成长,八年磨砺始有赤壁之战。

      现在孙策仍在,他也不需肩负长子重任,他可以慢慢的成长,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按照自己向往的人生轨迹前行。

      阮卿想,他会陪在这个年轻的公子身边,陪着对方一步步成熟起来,去弥补那些自己曾经无视与错过的时光。

      他问清了临海现在的情况,又说明了自己与张横的关系,与曹操一行来扬州则说成与本族叔父同来为曹公募兵,如此解释了自己为何对行旅之事如此熟悉,原是跟大人一起磨砺过的。

      交代完事宜后阮卿又要回见张横,孙权依旧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被阮卿好言安抚了一顿,互通了对未来的主意,这才分开。

      再回了殿里已准备停当,阮卿带伤不宜饮酒,可为了临海之事不得不硬着头皮硬咽下去。

      他头一次喝那么多黄汤。小时候酒量不好,却还非得顶着被罚抄书的风险从戏志才那顺两口,现在酒量好了,竟不再爱这喝了误事的东西,但再没人禁着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阮卿见张横兴致正高,便出声道,“兄长如今坐拥万山,麾下皆精兵强将,治下安定,可想过日后棋行何处?”

      张横打了个酒隔,虽有着醉意,但脑子还存这清醒,他道,“还能如何,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

      阮卿不信张横这话,觉得第一寨如今局面可不像想一步走一步做出来的。若真这么容易,那曹操孙策直接凭感觉走就行了呗,何须招贤纳士?

      但他不清楚的是这山寨真是人家张横一时开心就去干一个山头,以这闹着玩的思路打下来的。此地偏僻,读书的人甚少,有见解的盗匪更少,像张横这种曾经在繁华地方做过土匪见过世面的山大王稀少,占了这个便宜,才攒下的如此基业。

      阮卿道,“那兄长可知一人为寇入了官府档案,是要牵连全家的。”

      张横嗤笑一声,“老子自小没了爹娘,从不知家人为何物。”

      “那兄长就不为以后的子孙想想?”

      张横喝了口酒,摇摇头,“兄弟啊,俺这辈子估计是不会有儿孙喽,收养一两个说不定还使得。”

      阮卿愣了一下,忘记自己原本要说的话,问出自己一直困惑的问题,“在兄长心里,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比留下子嗣更重要么?”

      “自然。”张横斩钉截铁道,“若相互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因为不能留下子嗣而分开,那便不是真正的喜欢。”

      “话不能这么说。”阮卿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人不能总为自己活着。”

      “这就是你们读书人迂腐。”张横说,“人生一世,草生一秋,现在快乐是现在,何必管他以后不以后。何况,俺那早死的娘说过,‘人生下来,这命就是自己的,是穷是富,是甜是苦,都是自己赚来的。’

      你说为别人活,俺且问你,假如你还有一百年能活,这时间是别人帮你过还是你自己过?你为别人活,旁人不说,就是父母给你拼下诺大家产,最后不也要分给你兄弟姐妹一半?这么说你父母也不是单为你自己。

      嘿,说是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看着多懂事无私,其实都是你们读书人自己懦弱没法子,给自己找的借口。”

      阮卿被张横的一番言论震撼住了,他没有想到,同样上过战场杀过人,这么一个草莽汉子竟比他这个读了许多道家典籍的道士看的洒脱。

      “那......”阮卿仿佛被蛊惑住,他的咽了口唾沫,不自觉紧张起来,“那若是先与旁人有了子嗣再在一起呢?如此也算两不相负。”

      “兄弟啊。”张横十分惋惜的摇头,“你这说的是最廉价的喜欢,比如说你养了一只鸟儿,后来你有了伴儿,这鸟还依旧喜欢粘着你,因为它本来就把你当主人又不是媳妇,你养它解闷,它靠你活命,各取所需而已。

      如果那鸟儿真嫉妒你媳妇儿,看见就啄她,你能把媳妇儿休了?肯定不会,这鸟在你眼里就是个玩意儿而已,怎么就到了为它休妻的地步?

      但若真正相爱的两个人,眼里除了彼此哪还容的下其他。还先和旁人有子嗣,你光想想和除你心上人以外的人亲个嘴儿就恶心的不行了,还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心就拳头大小,哪能分给许多人。”

      话糙理不糙,阮卿双手捧住酒碗,指尖泛着白色,皓白的牙齿咬住下唇,脸色难看的吓人,一双眸子暗淡无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横见阮卿出神,也不去打扰,只是自己笑着一杯一杯拿酒当水喝。

      又过了好久,阮卿才轻轻道,“兄长如此说,只不过是没有父母兄弟,未有顾忌而已。那兄长不妨想想身边的这些兄弟与他们的家人,难道要一辈子在这么?让他们的子孙也背一个盗匪的名声。日后是史官笔下的一句,临海匪寇。后人唾弃。

      现在寨里虽好,兄长身为一寨之主,便背负着所有人的未来,不可不谋。”

      张横脸冷了下来,他说,“我知道兄弟想说什么,上回这么说的一个书生被我丢进了后山坟地里,肉都被鹰鹫啄光了,尸骨被野狗叼了回去。你毕竟救过我一命,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你若再用你手里这把长剑打败我一回,老子便许你任何一件事。”

      “好。”

      阮卿听了便要起身,却被张横抬手制止,“老子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你受伤了,便......先修养七天,七天之后,你我山顶一战。若你败了......山寨不许出人,但看在你是赵伯师弟的面子上,便让你们去留随意。”

      “你早都知道了。”阮卿眉头微蹙,目光泛着不自觉的寒气。

      “哈哈。”张横粗笑两声,“赵伯说你打听山寨的事,我就猜你会来游说,本想着看在之前救命之恩的份上,我也不杀你,也不拒绝你,就坐在这,只要你把我说动心,便随你的心愿,谁想到你倒被老子说的心动。”

      阮卿听了暗叹一口气,看来他这嘴皮子的功夫还得再练练,碰个没主见的还能忽悠,但凡有点主意他便说服不动。

      但想到张横应诺的事,他心里又开朗起来。七日时间,有华佗在,伤口应当好的差不多了,几年前这张横就没打过他,就算张横这些年武艺有所增长,那他也不是白活的。想来胜算应在七八层之上。

      这么思考着,他恨不得立马奔到孙权面前去说这个好消息。

  • 作者有话要说:  就,曹霸霸又养着阮卿,还有那么多妻妾一直是阮卿的心病。阮卿喜欢曹霸霸就不可能不在意这件事的。他之前不表达是因为他不想让曹霸霸为难,他也知道他提出来只会徒增厌恶而已,任何实质性的作用都没有,而阮卿很怕曹霸霸会讨厌他。
    听了张横的话阮卿也不算把曹霸霸彻底放下了,只能说是想开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