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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清白人间(现代篇) ...


  •   幽暗的卧室内,一声尖锐又激亢的铃声响起。

      床上鼓成一团的被子里伸出一条洁白光滑的手臂,虽修长却不显细弱,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铃声停了。阮卿又隔了两秒才从床上翻起来,印着卡通狗崽子的半袖睡衣松松垮垮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露出一片牛奶丝绸般的肌肤。

      眯着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低头找拖鞋。

      拉开窗帘后拖沓着鞋子就去卫生间洗漱。

      他大学考在了A市名校,今年毕业后又考上本校研究生,如今租了房子自己在校外居住。

      吐了嘴里的牙膏沫,用凉水冲了两把脸,他抬起头,只见镜子中的人肌肤白嫩细腻如剥壳鸡蛋,晶莹的水珠从精致冶艳的五官滚落。

      华国风俗开放,同性也能扯证结婚,这些年不论男的女的都有人追过他。不过最后都因他久久不回应而打退堂鼓。

      阮卿实在没心思谈恋爱。上辈子对他的伤害太大。在他看来,开始再热烈的感情,最后也抵不过七年之痒。反正都会离开,何必一开始就花心思在一起。

      昨天熬夜做课件睡的晚,洗漱完精神头还没上来。他一边打着哈欠换衣服,一边感叹自己是真的老了,熬过高中,上了大学后他的精神一年比一年差,想着网上看到的那些猝死年轻人,他暗暗下决心以后不能再熬夜。

      今天上午没课,他本来打算睡到自然醒。但导师昨天夜里给他通了电话,说自己今天要去外地参加个会议,上午有节近代史的课,就劳阮卿帮自己带一下。

      阮卿研究生读的历史专业,这种专业毕业后最大几率就是当老师,要不去文化局工作,再好一些就是能继续做研究。

      导师挺照顾他,时不时也会给他介绍一些零散的工作,以赚取生活费。因此导师将课程安排给他时他也没推辞。

      不就是上课么,教资证又不是没拿下来。

      他租的房子离学校挺近,下了楼,在小区外临街的店铺吃了早饭,就背着黑色的帆布包慢慢悠悠往学校赶去。

      A市大学面积颇大,阮卿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了教学楼,找到导师发给自己的门牌号。

      里面陆陆续续已经坐了几名学生一边刷手机一边啃早饭。

      阮卿往讲桌上插了导师的卡连通电源,然后把多媒体打开,将自己做的课件从u盘里导出来。

      近代史是大二各专业学生的必学科目。教育总是为社会政治服务的。

      上课铃打响时,屋里已经差不多坐满。

      阮卿不喜欢穿的太沉重老气,衣服大多是浅色宽松,带着几分少年感。今天他因为教课,特地带了一个无度数的银细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又软又奶,还带着几分禁欲。

      他调了下话筒,清润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学生瞬间安静下来。

      “你们老师去外地开会了,过两天才能赶回来。为了不耽误你们课程,我这先带你们一节课。”阮卿打开花名册,笑着说,“那现在我们先点一下名字呀。”

      这个院系学生不少,六七个班,两百多名学生。阮卿按照导师的要求,老老实实全都点了一遍。

      其中不少没到的。

      点完之后已经过了半堂课。阮卿不急不缓的开始讲起自己昨晚备的课。

      课间时有不少没答到的学生来给他说原因。

      毕竟迟到和旷课两者的概念是不一样的。

      阮卿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他明白这些人大约是看到来上课的同学报回的信息才赶过来上课的。

      又上过一节课后,这门课程今天的教学算是彻底结束。

      学生们都轰隆隆的起身往门外走去,也有几个后到的学生来找他解释。

      阮卿很仁慈的让他们把名字说出来,然后在花名册上做上迟到的记录。

      前几个学生都说过名字见阮卿将自己名字划去后就放心的离开了。

      很快就轮到最后一个学生。

      “孙博苻。”

      这道声音清朗带着几分健气,想来主人也是个阳光的男孩子。

      阮卿对这声音并不感兴趣,只是听到这名字不由让他轻笑起来,头也不抬,继续在花名册里找名字。

      “找到了......”笔尖停在‘孙博苻’的名字上,阮卿轻声一句,正想勾画,岂料站在讲台旁的男孩忽然低低唤了声,“阮慕尔。”

      虽然很多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但阮卿还是下意识的抬头,茫然问道,“什么事?”

      只见是一个身材挺拔,俊朗无俦的男孩,原本还略含深意的看着他,看到他抬起头后,眼中瞬间充满了盈盈笑意。

      男孩的面容和记忆里的那人重合,他皱着眉头,神情复杂的叫了声,“孙策?”

      “是!”孙策双眼发亮,如一个兴致盎然的大狗狗,就差头上支起两支耳朵。

      “别!”孙策看到阮卿把笔尖落向他名字后面的考勤上,瞬间警铃大震,惊恐的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阮卿手掌,在对方冷漠的目光中赔笑道,“哎呀,阮老师,阮老师,人家真的睡过头了,您大人大量。其他同学你都改成迟到了,难道您忍心让我这学期挂科吗。”

      “哼。”阮卿冷笑一声,这才把对方的迟到改成旷课,然后收拾起课件来。

      说实话,其实他并不恨孙策。上辈子只不过是阵营不同而已。冲赤壁之战后孙策三番两次要帮他逃走的事来看,他对孙策也恨不起来。他与孙策都是相互利用,更谈不上谁对不起谁。

      “卿儿,卿儿,怎么今天是你上的课?你什么时候成这个学校的老师了?”

      此刻比阮卿高出许多的孙大狗凑在阮卿身边转悠,充满狗腿子的谄媚。

      “别叫我卿儿。”阮卿垂眸,神情冷淡。

      “那叫什么?”孙策恍然大悟,“老师,阮老师。”

      耳边全是聒噪的声音,阮卿额头青筋微跳,他正要说什么,前门忽然有人在叫孙博苻。

      孙策站在阮卿身边对那几个男孩挥挥手,“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于是那几个孩子点头离开。

      收拾完教材的阮卿刚要把书包背上,就被孙策一把夺了过去,单肩挂在自己肩膀上,笑嘻嘻说,“我来我来,怎么能让老师干粗活呢。”

      阮卿的拳头暗暗捏紧。

      “别叫我老师,我不是你老师。”阮卿往教室外走去。

      走廊上,孙策追上阮卿,与对方并肩,侧脸问道,“不是老师你来教我们课?”

      “我是你师哥。”阮卿终于忍不住,踮起脚尖,双手扯住对方耳朵,机关枪似的说,“一天天的,就你能叭叭,年纪轻轻逃什么课。我在这上研究生,你老师是我导师,今天他有事我来带一节课,知道了么你,孙大宝!”

      说完这些,阮卿终于舒服的长舒口气。

      “知道了,你怎么比以前还凶。”孙策揉着自己有些疼的耳朵,委屈极了,“还有,我不叫孙大宝。哥哥。”

      “人家养的狗不都叫大宝么。”阮卿轻轻推了孙策一把,满脸嫌弃,“哥你个头,谁是你哥哥。”

      “当然是你呀。”孙策低头,在阮卿耳边,压低嗓子,声音如醇醪,气息吹过耳廓,“哥哥。”

      阮卿鸡皮疙瘩起来,“闭嘴。”

      见阮卿在气炸的边缘,孙策终于不再闹阮卿,掏出手机,“哥哥,加个vx吧,以后好联系。”

      “你为什么脸皮越来越厚了。”阮卿头疼不已,拿出手机扫了码,发送请求,几乎是下一秒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他看着对方头像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双手合十的老道士,头顶还p着金光闪闪斗大的几个字,‘好运连连。’

      阮卿,“......”

      抬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忙着改备注的孙策,说,“我以前是单纯觉得你狗,没想到你品种竟然是中华田园犬。”

      “啊?”孙策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阮卿。

      “土狗。”阮卿嘴里吐出俩字,然后真的在备注上输入孙土狗仨字。

      “你怎么能这个样子。”孙策一脸谴责。

      就在阮卿以为对方是谴责他这个备注时,没想到孙策却说,“你之前不是个道士么,怎么能不信这些?真的会有好运的,你看,世界那么大,可我却在年轻时就遇到了转世的你,这难道不是好运么?”

      阮卿有些无语,他手指怒挠自己后脑勺,十分头疼,他尝试着和对方正常交流,“你知道现在的历史爱好者们都喊孙策是历史唯物主义第一人,无神论之父么?你他娘的之前斩于吉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建国之后不准成精?”

      “这不一样。”孙策揽住阮卿肩膀,“我是无神论者,可遇到你,我选择相信世界有唯物主义解释不了的事。”

      阮卿深吸一口气,“松手,影响不好。”

      “这有什么。”孙策胳膊又紧了紧。

      两人走在校园的小路上,道路旁是成荫的翠色柳树,校内河道中的水流汩汩,映着青青光影。

      迎面走来几人,其中一人大约认识孙策,先是打了招呼,见他俩如此姿势,神情诧异,“你这是......”

      “这是我男朋友。”孙策一挺胸膛,骄傲的如只花毛公鸡,“好看吧。”

      “好看......”

      那几个人走远了,阮卿还在试图和孙策讲道理,“大宝,你这个称呼有问题你知道么。”

      “没有问题啊。”孙策一脸无辜的笑着,“哥哥不喜欢吗?”

      “我不是你.....”阮卿想要解释。

      孙策立马一惊一乍,他睁大眼睛,里面含着不可置信与无辜,“你个负心汉,床都上过了,难道你要去找别人当你男朋友么?你怎么能这样!”

      阮卿放弃和对方解释了,他无语的瞥了对方一眼,“孙策,你是认真的么?”

      “难道我不认真吗?”孙策更委屈了,“为了等你我这些年都没谈恋爱,难道我还不够认真吗?”

      “不是,我......”阮卿还没说完的话被咽了回去,他震惊的瞪大了眼。

      只见孙策停下脚步,掰过他的身子,低头吻了下去,没有更深一步的交流,但柔软的触感还是让他心头大震。

      这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阮卿觉得天地一片空白。

      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他瞳孔轻颤,看到了对方琥珀色眼瞳中呆掉的自己。

      他听到校园的风从他身边吹过,引起柳叶沙沙。

      他还听到了有女孩子抑制的惊呼,与没来得及静音的手机拍照的声音。

      孙策直起了身,一双眼瞳里盛满点点笑意,比夏日的夜空还要璀璨温柔。

      “现在初吻都给你了,哥哥可不许再丢下我了。”

      阮卿心跳的飞快,脸颊烫的烦躁。他好像听到心田间早就被冰封了许多年的溪水传来冰裂的声音。

      “滚!你占我便宜!孙大宝,老子宰了你丫的!!!”

      阮卿拳头雨点似的落在孙策身上,他先一步占据了反击的制高点,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孙策笑着去躲,时不时不经意的落慢脚步,让阮卿能打上几拳。

      出够了气,阮卿便闷头往校园外走去。

      孙策忙跟上,“哥哥现在住哪片宿舍?”

      “我自己,在外面租房子。”阮卿生冷说道。

      “和谁?”孙策立马追问。

      “我自己!我能和谁?”阮卿冷笑一声,“我又没那三妻四妾,莺莺燕燕。”

      孙策自知理亏,不去接话,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想着怎么落户到阮卿家里。

      阮卿没有带太长时间的课,导师第三天就回来了。

      整理杂物间那些仿制青铜器时,导师忽然道,“我有个朋友最近要翻拍一部汉末网文。你不是对这段历史风俗最熟悉,他还缺个历史顾问,你有意向去么?”

      阮卿捧着一个青铜豆,浅色的衣服落满了灰尘,他问,“要多久?我有点担心耽误课业......”

      “这你放心。”导师说,“你只要把研究论文交上来就好。”

      “那好啊。”阮卿笑道,“就谢谢老师了。”

      “没事。”导师擦擦手,去兜里掏手机,“我把他vx推给你,你和他联系把,就说是我的学生。”

      这次拍摄是跟剧组,包吃包住,关键是工资不低。

      剧组的生活忙碌又充实,他不打算混娱乐圈,又是幕后工作,所以不存在竞争压力。

      现代人写的网文,拍电视剧时只能尽力往那个时代背景去靠拢,不可能做到一比一的复原。

      然后阮卿就每天浸泡在这里,不由怀疑到底是他记忆出现差错,还是真的是演员行为举止和气质与那时的古人不搭边。

      不过这部剧里有曹操这号人物,连带着少年‘阮卿’也要出镜。一时间阮卿十分期待。

      最近不在学校,孙策每天电话打的一个比一个勤。

      阮卿正和剧组人员布置着屋内场景,vx视频铃声铛铛铛的响起来。

      他想也不想的挂断,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在忙。”

      随着信息的发出,对面一条信息也发来,只见孙策穿着深紫色球服,拍了张自拍,阳光洒在少年郎的面容上,是蓬勃的朝气。

      阮卿随手就把手机揣进兜里,去忙自己的事。

      今天有‘阮卿’出镜的戏份。他听了不少八卦,说这次出演的是个新人,好像是徬上了什么金主,才被塞进这种大剧组里来。

      阮卿不感兴趣,也不敢问,就老老实实忙自己的事,随时和道具老师沟通。对于阮卿的业务能力,导演倒是十分认可。指导老师还发消息过来让他好好干,说导演私底下对自己称赞过他。

      不过多时他就见到了‘阮卿’的扮演者。看到人的一瞬间他愣了很久。

      史册上记录的全是阮卿的功绩与背叛,人们对阮卿的印象也是一个身材结实,面容刚毅的形象。而眼前这个演员,一双鹿眸水波潋艳,模样清秀,身材单薄。

      他已经听了太多人对阮卿这个历史人物心怀鬼胎,叛君忘主的咒骂,以至于他也忘记,原本的阮卿应该是什么模样。

      “‘阮卿’的那个木簪子呢!”片场乱泱泱一片,化妆老师高声大喊。

      阮卿想起那簪子的去处,“我好像在车上见过,我这就过去拿。”

      化妆老师手里还有一堆事要忙,催促阮卿快一点。

      阮卿一路小跑,到了剧组的车上一阵翻腾,从化妆盒里扒拉出来,然后又小跑着回去。

      他们是在后人从新复刻的魏王宫殿旅游景区拍摄。殿外的廊道宽阔遥长,阮卿一边跑,一边侧脸看到群落起伏的宫阙,大脑一瞬间像起自己在司空府提着裙摆在回廊里奔跑的景象。

      他只不过一时走神,在拐角处就撞到一人身上。

      他被撞的跌坐在地,一边说抱歉,一边皱着脸抬起头。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俊逸不凡的男人站在宫檐下,手里夹着一支才燃到一半的香烟。对方眼角微微上挑,使锋利的气势中带着几分邪魅。

      男人神情淡漠的望着他,视线落到他脖子上的红痕时目光一滞。

      “对不起,对不起。”阮卿忙从地上爬起来,道着歉对男人鞠躬,然后又要离开。

      男人直直看着他,直到他要离开时才伸手牢牢的抓住他的手腕。

      “?”不待阮卿问出疑问,男人已开了口,“阮卿。”

      阮卿僵住,他仔细看着男人面容,实在想不出是谁,于是笑道,“您认错了,阮卿还在上妆呢。我还有事,您.....”

      他尝试着将手抽出来,岂料对方手掌如铁钳一般。

      阮卿有些发急,额角冒出一些汗,“这位先生。阮卿上妆急着要东西,如果我把您撞的不舒服,要不,您先留一下我的vx,您去医院的钱我补偿给你行吗?”

      “手机。”男人松开了手。

      阮卿忙不跌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听对方手机发出‘滴’的一声想来是已经添加过去,于是道,“那我先走了,您如果有不舒服什么的,事后我也可以陪您去医院检查。”

      然后又撒开步子跑开。

      男人低头看着手机,阮卿的头像是一只猫头鹰的笑脸,笑的眼睛都没了,整只鹰都散发着沙雕的欢脱气息。

      申请还没有通过......

      男人手指轻轻摩挲在那头像上。这次,不会再轻易放走了......

      一切正常进行,开拍后阮卿站在外围,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只见站在‘曹操’身后的‘阮卿’笔直的立侍着,看着如刚刚锻打出的一柄锋利寒剑。端的是双目有神,好像藏着一股打压不下的傲气。却又在偶然流露的目光里闪过几分桀骜与野心。一看就属于那种脑后长着反骨的类型。

      这时阮卿似想起什么,忙把那搁置了许久的好友申请通过。心里还嘀咕,那小哥不会以为他是骗子吧。

      通过申请后,阮卿立刻发过去一个探头探脑的猫猫图片。

      此时魏孟吾已经回到车里,私人手机一连串的叮咚声打扰了他工作的思绪,他合上搁在膝头的笔记本,打开手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

      万类沙雕争自由:‘猫猫。Jpg’

      万类沙雕争自由:‘先生,我是刚才不小心撞到你的那个人。您现在还好吗?’

      这时,张秘书的来电铺满界面。魏孟吾手指滑动。

      “魏总。”对面的人说,“您让查的人查到了。他是组里的历史顾问,A市研一的学生,专业历史方向,指导老师推荐过来的。魏总,还有一个事您绝对猜不到。您还记得八年前您刚上位时那个被大少爷揍过的阮木吗。就是他。”

      挂断电话,魏孟吾长舒口气,摘掉眼镜,落下车窗,看着外面巍峨的魏王宫阙。

      他早该想到的,阮木就是他要找的阮卿。明明可以早一步见到,却阴差阳错推迟了八年。

      明明预想过无数次的见面,谁也没想到真正的见面竟如此仓促,又如此可笑。就在他投资的电视剧的拍摄基地。大殿里,他亲自带来的人,正演绎着历史中薄情寡义的阮卿。

      如果让阮卿知晓他就是魏澄的小叔,阮卿还会愿意见他么?前世,是他毁了阮卿,这一世,他又险些毁掉对方。

      目前用不到阮卿了。他正蹲在大殿外的台阶上扒拉手机。

      今天孙策篮球比赛。给他发了一堆自拍和别人拍到的身影,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对方大约还在比赛,发过去的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手机上屏划下一道消息。

      歌以咏志:‘有些不舒服。’

      阮卿心里愧疚更盛,他见对方衣着打扮挺讲究的,又有气质,料想应该不会讹人。

      万类沙雕争自由:‘要不,我陪您去医院检查吧。’

      万类沙雕争自由:‘狗狗眼,真诚.jpg’

      歌以咏志:‘好啊。麻烦了。’

      阮卿愉快刷着孙策打篮球视频的手一僵。

      等等!这和他想的不一样。明明他才是蹲地上的那个。这老哥顽强的纹丝未动啊,抓他的时候那手掌劲可没有半分有事的样子。

      这时候阮卿真的怀疑自己被讹上了。但对方不说自己去医院乱开一通单子让他报销,而是带着他一起去,所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讹他,还是对方真的是人贩子?

      阮卿害怕极了。但想到自己一身功夫又不害怕了,再不济捏俩诀吓死对方。

      他去跟导演请假。

      彼时导演已经接到了魏孟吾的吩咐。本来接下来的场景已经布置好,阮卿不继续蹲剧组也没有关系。但看着阮卿的秀润的姿容,导演还是饱含深意道,“年轻人,未来的路还很长啊。”

      阮卿,“???”

      按着对方说的位置,阮卿成功找到一辆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车车。核对了一下车牌号,他便上前敲敲窗户。

      后排车窗落下,露出男人俊美又带着孤冷的脸。

      “上来。”男人言简意赅。

      阮卿又纠结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坐副驾驶,还是跟着男人去坐后排。

      “来后面。”魏孟吾一眼看穿阮卿的纠结,又说了一句。

      阮卿忙打开另一边车门,立刻拘束的挨着角落坐好,中间恨不得离魏孟吾隔十万八千里。

      老天爷。阮卿心里嘀咕。这人都请得起司机了,应该不会讹他吧。

      就在阮卿胡思乱想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响起,“你是哪里人?”

      “R市。”

      阮卿说完又紧张起来,这他妈不会是人贩子吧。如此想着,又默默掏出手机,把对方车牌号发给了孙策。

      万类沙雕争自由:‘车牌号......’

      ‘狗子!大宝!快来护驾!’阮卿正噼里啪啦打着字,那男人又说起话来,“怎么想着来组里做顾问了?”

      阮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一哆嗦,手指头下意识把屏幕按灭,手机啪嗒掉到垫子上。

      他在对方注视下尴尬的拾起手机,说,“当然是为了讨生活呗。”

      内心疯狂补充,‘所以老子真没钱,无财可劫。您老已经长那么俊了,也不需要自己动手劫色了吧。放我走吧放我走吧,狗孙策,打什么破篮球,回去老子把你头当篮球打!’

      在这压抑的气氛下,阮卿没有再打开手机。谢天谢地,这辆车它开进了医院。

      阮卿忙前忙后交钱跑路,一套体检下来,累身又虐心。他的钱包......非得来这么高级的医院,他下个月房租又没着落了。实在不行真得考虑让孙策搬进来分摊房租了。

      出医院的时候他是真的松了口气,笑着对身旁的魏孟吾道,“既然体检显示您没什么事,那我也就先回去了。今天真的不好意思啊。”

      说完他正打算自己出医院大门去叫车。身后传来那男人低沉似轻叹的唤声,“卿卿。”

      阮卿脚步一脚,他看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褐色眼瞳轻微颤抖,如经历一场山崩海啸。

      他就直直盯着男人看了很久,男人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任由身边无数人来来往往,阮卿却仿佛此刻天地间只有他两人。

      他好半晌才跟着自己的心意与感觉,嗫嚅叫出一个人的名字。

      “曹孟德......”

      随着这个名字叫出,阮卿瞬间觉得自己又被投回到人间,耳边是红尘众人的喧嚣。

      对方不说话,但更像是默认。

      阮卿咧嘴笑了笑,嘴唇翕张,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挺好。”他干巴巴的说了句,然后点开微信去拨通孙策的电话,转身离开。

      “卿卿。”魏孟吾伸手去拉阮卿的手臂。

      他看到侧过身的阮卿瞥向他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冷箭,冰冷中带着汹涌的恨意,好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曹操怔住。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阮卿,这种目光,从来只出现在曾经那些图谋他性命的反臣眼中。

      心脏好像被人狠狠的一把抓住,酸涩痛苦,不知为何,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嗓子发涩。

      手机界面是久拨不通后又跳回了信息界面。

      两人相顾无言。

      曹操扯着干疼的嗓子说,“我......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谈吧。我有话想对你说。”

      “很没有这个必要。”阮卿微笑着。他握着手机的手掌不断缩紧,手指一直按着开关键,手机一声震动询问是否关机。

      “卿卿。”曹操又唤了一声,这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与几分示弱的哀求。

      “我当初想找你谈谈的时候,你又为什么一直不见我......”阮卿轻轻笑着,“都过去了,大家都给彼此留些体面吧。”

      “曹孟德,放过我吧。”阮卿浅浅说道,拂去一直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走的决绝不肯回头。

      半路那孙大狗终于给他回电话。对面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喘息,想是刚下了球场。

      “喂。哥哥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孙大狗,开你车过来接我!顺道给你说我遇见谁了。”

      孙策家里条件不错,这会儿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车车。

      看到熟悉的车牌号停到身边,阮卿开门坐在副驾驶。

      “你怎么跑医院来了?”孙策眉头微蹙,“不舒服?”

      “别提了。”阮卿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老子遇见冤家了。你猜我遇见的谁?”

      孙策脸色一僵,试探的问道,“孙仲谋?”

      “那倒不至于。”系好安全带的阮卿懒懒倚在靠背上,“曹孟德。”

      孙策:“!”

      “你做什么去!”阮卿忙一把拉住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的孙策。

      “我去揍他。”孙策咬牙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能把你迷的抛了我和孙权两个年轻小伙子,叛了江东。”

      “你消停一点。”阮卿无奈说,“我已经和他断了。你快开车,这里不准停车太长时间。一会被监控拍到扣你驾驶分。你证吊销了我还怎么坐车?”

      孙策这才忿忿的扣好安全带,嘴里一边念叨,一边转着方向盘调车头,“下次看见那老头子离他远点。那人沾一点都嫌麻烦。淦!”

      孙策忍不住骂了一句,眼眶都委屈红了,“你为他做那么多,那个老不死的怎么能在史书上这么诋毁你。”

      阮卿听见对方声音不对,往前探了探身子,歪头瞧了瞧,“!”

      “你别。”阮卿头疼,“你别这么激动行不行。我都没感觉了你气什么。哎呦老天爷,你要逗死我。别哭别哭,哭花眼看不清红绿灯了,我可不想再转世一回。”

      阮卿抽了暗匣里的卫生纸在孙策脸上擦了擦。

      孙策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嗓子别扭道,“你去哪?还是去剧组吗?”

      “晚点回吧,我请过假了。”阮卿说,“我跟同事去了家饭店,做鱼特别好吃,一起去吧。”

      “好。”孙策说,“你指路。”

      阮卿开了导航,孙策开了半小时的车才到。不过能和阮卿呆会,让他开一天车他都愿意。

      两人要了包间,阮卿点了菜,又递给孙策,“看看吧,你还有什么要吃的?”

      孙策倚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像桌子底下憋屈他这两条长腿似的。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翻了两张,就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再要个果盘,只要橘子。”

      服务员点头下去了。

      “还热不热?”孙策看向刷手机的阮卿,“这大热天的,你在剧组肯定没空调吹。”

      “我没这么娇贵。”阮卿搁了手机,“球打得怎么样?”

      “有我在,当然稳赢。”孙策挑了下眉,又像想到什么,道,“我过两天得去别的市参加比赛,到时候没法和你见面了。不过比赛完我会赶紧回来的。”

      “你不是体育生啊?”阮卿不解,“你去比什么赛?”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孙策一个脑瓜崩轻轻弹到阮卿额头上,“物理比赛。”

      “那我还真不知道了。”阮卿说,“我是文科生。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学理科,但是一想也是,无神论之父嘛。学理科很正常。”

      说着,阮卿来了兴趣,他双手撑着凳子凑了过去,“大宝,你这颜值,在你们系里怎么也得数一数二吧。”

      “那当然。”孙策受用的双手捏了捏阮卿脸颊,“好多人追我联系方式呢,可是谁让我一门心思都栽倒了哥哥身上呢。”

      “都说多少遍了。”阮卿一巴掌打掉孙策的手,“不准叫哥哥。”

      “啧,你不明白。”孙策笑眯眯的低下头,凑到阮卿耳边慢条斯理说,“床下叫哥哥,床上嘛,就不知道谁叫了。”

      “滚!”阮卿一巴掌轻轻扇到孙策脸上。

      阮卿没想到曹操还会找他。

      没过几天,阮卿正在剧组里忙着收拾东西,就有人叫他,“阮木,外面有人找你。”

      阮卿抹了把额头山的汗珠,手上沾的灰尘又掺了水,几乎能搓成条。

      他从拥挤的殿门口穿过,就见曹操一身休闲又考究的衣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眶,显得年轻又禁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捧着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花,来往的工作人员先瞧曹操,又顺着曹操的瞧向阮卿。

      阮卿双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他缓缓搓着手指间的泥条,就站在门口。

      “让让。”搬东西的工作人员说。

      阮卿往旁边靠了靠。他停了两秒,转身就要进殿,身后的人叫他,“卿卿。”

      阮卿脚步一顿,他心脏似被人狠狠一把捏住,阵阵悸动,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全身僵硬住。好片刻他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他低头,冲对方发了道消息。

      万类沙雕争自由:‘你走吧。’

      他有点恶心。又快步往卫生间跑去。

      冲进洗手间,趴在台子上,反胃的吐出几口酸水,身上瞬间泛起虚汗。他双手捧着凉水漱口。又抹了把脸,直起腰时看到镜子里曹操的身影,这时他手里已经没有玫瑰花了。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离开,被曹操一把拽住手腕。

      “你都不肯看我一眼么?”曹操深深注视着他。

      “那你今天是什么意思?”阮卿甩开曹操的手,双腿有些发软的倚在洗手台上,冲曹操冷笑,“你别告诉我,这年代你还不知道那捧花束是什么意思。你捧着来找我是什么意思?非得让全天下知道你我间的纠葛才算完?”

      阮卿头又开始疼,好像要随时炸开,他按着太阳穴,不敢在大声说话,平静说,“我听别人说过了,你是这次投资方,那个‘阮卿’是你安排进来的。你又想玩儿什么,去找他啊。别再来找我了,行不行。”

      “你在吃醋?”曹操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把他换下来,让你去演,我也可以和他断的一干二净。”

      “没那个必要。”阮卿的头更疼了,他眉头皱着,气息有些发虚,“我得去忙工作,我得吃饭,我得有自己的生活,求求你,也尊重些我吧。”

      最终曹操没有追上来。

      阮卿手头工作也并不忙,他这会儿头疼好些了,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大殿外的长阶上,一双眼眸平静无波,看着天空流云聚散。

      白天忙工作,晚上忙论文,这会儿他有些困了,想着里面还用不到自己,于是侧倚在长阶的石雕凭栏上打盹。

      这一觉在他印象里不过一会儿,可他睁眼时看到的却是自己酒店的天花板。

      奇怪。他不是在景区里睡着了么?

      他坐起身。身上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有点睡久的酸痛。

      屋里的装饰也变了。但是他的行李箱却搁在这个屋子里。他抄过自己搁在床头的手机,点开看到时间是清晨六点多。

      这是什么情况?他一觉睡那么久?

      下了床,拉开窗帘。夏季的天总是亮的格外早,这会儿已经大明。

      房门被叩响,他开了门,只见平日与他睡一个屋的道具老师站在门外。

      阮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的屋里是一张大床。

      “快走吧。”道具老师说,“今天还得七点集合,还得准备其他东西。”

      “等等。”阮卿叫住人,茫然指指自己门牌号,“咱俩不是一个屋子么?”

      “你睡迷糊了?”道具老师说,“昨天魏总让人给你安排的单人间。要说你运气也真好,等得到魏总青睐,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人还是踏踏实实的好。不说了,我先走了,我还得去布置场景。”

      阮卿怔怔的看着人离开,把门关了,站在玄关,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疼的。

      他看向门口的衣帽镜,只见里面的自己也是一脸茫然。

      昨天?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到这,他忙走到床边拿起手机。

      只见日期处那并不瞩目的小字时间已然是两天后。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阮卿抓着自己头发,现在脑子里乱成一片。

      魏总?不就是曹操么。

      他不是已经把人撵走了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什么时候又和对方联系上的?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显示有信息到来。

      他如救命稻草一般点开,期望能从隐私的手机里找到自己失去记忆的原因。只见vx置顶着一人,备注是‘主公’那头像他还有印象,就是曹操之前加他时用的。

      不是,主公?他明明没给对方备注啊,就是备注也绝对不会是主公的。

      他忙打开两人聊天记录,随着不断往上翻找,长长的聊天记录也被拉开。

      他越看越心惊。这些乖巧又讨好的语气,绝对不是他给曹操发的。他没有和曹操聊过这么多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睡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阮卿有些崩溃。他觉得自己被人掐住了脖子,被人注视这一举一动,瞬间一股凉意爬上脊梁。

      道具老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阮卿手指发抖的接通。

      “阮木,你好了没有啊。这有几处排景得问问你怎么摆啊。”

      阮卿闭眼,控制着几乎要破碎的呼吸,他捏紧拳头,咬着牙,使自己尽快平定下来,“好。”他费力说道,“我马上过去。”

      曹操又来找他。被他找事推脱了。

      他真的没办法好好和对方交谈。他只要看到对方,心里就止不住的散发出恨意。

      好在曹操也没有逼得太紧,这让他松了口气。

      孙博苻已经去了外省,他不敢太耽误对方时间,只是每天发几条消息,聊几句便打住。

      但阮卿没想到的是,让他更加崩溃的事还在后面。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几年古代文,突然写现代文还真有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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