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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齐孝川当然回答:“这算什么好处。”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爱看风向的人,之前客气也顶多就是避开冲突,和巴结扯不上半点关系。加上眼下正犯困,睡眼惺忪,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骆安娣一点不难堪,还是笑着,手背到身后,像朵降落伞似的晃来晃去。她说:“爸爸妈妈去工作了,你送我上楼吧。”

      齐孝川什么都不想,从令如流送她上去,还不断打着呵欠。他伺候乳臭未干的小女生躺到床上,转背就要走,骆安娣整个人都躺在被子里,只有头露出来。她拍了拍床沿,抢在他走之前说:“我睡不着。”

      “要么你起来写会儿奥数题?”

      “不要!”她把被子扯了上去。

      齐孝川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呵欠渐渐停了,但瞌睡还是止不住像肥皂泡似的接二连三冒出来。他随手从桌上抽了一本书,却是《安娜·卡列尼娜》。

      骆安娣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细节:“你要给我读书吗?”

      “快睡吧你。”他有点不留情面,继而用低沉的声音从第一页读起。

      她插嘴,问他说:“有人说过你声音好听吗?”

      他反问:“有人问过你是男的吗?”

      “那怎么一样?”她好像听不懂他是在讽刺,认真地睁大了眼睛,“你声音本来就很好听啊!”

      他不理她,直接念了下去。

      高贵的安娜·卡列尼娜,可爱的安娜·卡列尼娜,愚蠢的安娜·卡列尼娜。

      还是很久之前,骆安娣还是小学生,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很喜欢玩西欧公主和骑士的扮演游戏。小女生热衷于当公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齐孝川是骑士的角色。公主伸出手,他只能奉命唯谨、俯首称臣,吻她指背。注意,不是手背,而是指背。嘴唇拂过,第一次,他也是宁死不屈的。

      齐孝川感到很离谱。他尊重自己双亲的职业,也能理解自己必须对经济来源低头的状况。你可以让他陪一个孩子吃饭睡觉打豆豆,但是,不管怎么说,过家家似乎就有点过了。主要是他并不喜欢过家家。况且,二十一世纪了,这个动作怎么想怎么神经质。

      骆安娣的解释却是:“只是玩而已啊。”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漆黑的睫毛忽闪忽闪,漂亮得像是奢侈品商店货架上仅此一只的洋娃娃。

      那时候,齐孝川才刚搬进骆家,假如是三个月后,齐孝川能在三秒内想出五百种脱身的办法,其中甚至包含一手刀把骆安娣劈晕这种非常规做法。然而当时初来乍到,他实在还没探索出那么多套路,再说了,鸭子下水也得先试试温度。总而言之,他最后只想到两种选择,一个是照办,另一个是直接从八米多的二楼窗户跳下去摔死。

      隔天就是学校发助学金的日子,想到这个,最后,齐孝川还是没轻易效仿孙悟空。

      骆安娣已经伸出手来。

      他弯下腰,托住她的手,随即把嘴唇贴了上去,停顿几秒,放开,重新起身,问:“怎么样?”

      他看着她的脸,骆安娣的头发有点自来卷,因为时常打理,所以并不会乱蓬蓬的,反而柔软而细密。她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充满了无害的甜美感。

      “不怎么样啊,”骆安娣说,“感觉没有感情。”她的口吻不让人感觉刁钻。

      他内心狂喜,竭力压抑,不把快乐写在脸上:“那玩别的吧。”可惜,几乎与他同时,她已经说了“多试几次吧”。

      骑士精神是荣誉、谦卑、牺牲、英勇、公正和怜悯。太好了,齐孝川为人刻薄、斤斤计较,热爱身外之物,没有也不需要朋友,一遇到不能解决的麻烦就不择手段脱身,对他人忍耐力无限接近零。当真是八竿子打不着半点关系。在他看来,历史上所谓的骑士精神也只不过是贵族的游戏,为此吃亏的只有被牵连的农民而已,当真是虚伪至极,毫无意义。

      《安娜·卡列尼娜》读到第五十页,骆安娣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齐孝川扫了一眼,随即静静地阂上书,放回书架,走出房间,然后关上门。

      背后传来的声音稍微吓到了他。

      “Merry Christmas and Happy New Year.”骆吹瞬说。

      齐孝川回过头,楼下前厅的灯透过楼梯间的缝隙渗上来,照在年轻男生的脸庞上。骆吹瞬轻轻瞥了眼门,随即才说:“我姐姐喜欢你?有点麻烦吧。”不愧是同时拥有小孩和大人视角的天才,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看穿他的难处。

      他也不能堂而皇之说“对,你姐喜欢我,烦我烦得要死”,所以只回答:“晚安。”

      他从楼梯走下去,骆吹瞬并不在意。然而,他又还是说:“你应该对我姐姐好一点。”

      骆吹瞬走了许久,齐孝川还在迟疑。他什么都没说,怎么聊天立场就变成小舅子和姐夫的既视感了?
      “什么意思?”

      骆吹瞬朝他笑了一下,关上门之前说:“晚安。”

      收回前言,太懂事的小孩也讨厌。

      骆安娣是个十足的小跟屁虫,她很快进了学生会。每周例会,初高中学生会都是一起召开的。当初她来面试,齐孝川刚好去找副校长拿长期假条了——不惜浪费自习时间竞选学生会长,为的不就是能早退出校门去打工吗?但正因此,等他礼拜一拿到名单,骆安娣的名字已经明晃晃出现在了名单中。

      而且,第一次开会,他刚进门,就看到不少人坐在她旁边,甚至还有高中部的,都在主动分零食给她吃,都是小卖部里买的,辣条、冰棍还有糖果之类的。

      齐孝川脸色比埃菲尔铁塔上生的锈还青。一看到他,骆安娣就跳起来,也不顾周围人都在看,直接冲向他:“小孝!”

      “嗯。”惜字如金的同时,他向看过来的其他校友投去杀人的目光,当即害得一群人做作地左顾右盼。

      “我进学生会了!是不是很棒?”她笑眯眯的,一点也不显得得意,单纯就是很开心,“而且大家都人好好啊。”

      “他们不是人好,只是对你还行。”齐孝川冷笑着挖苦,一句话几乎得罪了所有人。当然,大家要么敢怒不敢言,要么就是单纯习惯了。

      他还没暴虐到不允许别人背后议论,恰恰相反,这一点上倒是相当仁慈。齐孝川把课下抽出时间记的工作报告往学生会书记面前一拍,拽着骆安娣就往外走,一直绕到走廊拐角才停下。他心情实在不太好:“他们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你吃点零食就不舒服,到时候回去,我要怎么跟你爸爸妈妈说?”

      骆安娣不慌不忙地望着他,她说:“小孝,你是在关心我吗?谢谢你!”

      “……”齐孝川感觉自己像漏气的仙人掌,顿时说不出话来,“行吧。”

      他掉头就走,她跟在他身后。

      “小孝,我今天到你们班门口等你好吗?我们一起回家吧……小孝。等我上了高中,我也竞选会长可以吗?”骆安娣的声音很绵软,明明说了很多话,却一点也不给人喋喋不休的印象,仿佛只是娓娓道来,在讲故事一样。

      齐孝川临时刹车,回头看向她,他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说:“楼下就行。”

      “嗯,”骆安娣抿嘴微笑,“那放了学我到楼下等你。”

      -

      骆安娣望向出窗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地走出来。半晌,她默默地转身,回去店内,走到柜台后取了什么,又重新来到门外。

      手作店门口的垃圾箱旁站着一名流浪汉,此时此刻正弯下腰,伸手进去翻找食物。

      骆安娣好像说了什么,流浪汉回过头,从她手里接过那个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三明治。骆安娣笑了笑,这才转身,宛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将新一批顾客迎进店内,领他们坐到位置上。

      齐孝川目睹了全过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藏,但一瞬间,本能驱使他这样做了。

      他从街头电力箱后走出来,感觉自己无比愚蠢,如鲠在喉得难以忍受,恨不得立刻回去公司继续加班十几个小时出气。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齐孝川刚回到办公室,就明显感觉得到中央空调低了几度,本来打算离开的职工都犹豫不决起来。他一个字都不说,板着脸进了办公室。虽然效率还是一如既往,但秘书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并且采取了巧妙的求生策略,那就是和他一起加班。工作狂的拍档属实是高危职业。

      在他的办公室里,浴室和厨房都一应俱全。事实上,和周围人误会的情况不同,齐孝川对工作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觉得这算什么爱好。只是这的确是最能稳稳当当把快乐握在手中的方法,就像古代男人都想升官发财,天经地义罢了。

      忙碌到神清气爽,总算把来路不明的挫败感全冲散,他这才打算回家。

      去乘电梯的路上经过休息区,女职员捧着咖啡杯在闲聊,见到他时草草打了招呼,又继续谈琐事。真令人佩服,能有那么多闲情逸致。齐孝川正轻蔑地别过脸,未料对方突然强行将他拉入对话:“齐总看着也好累,是不是该去治愈一下呢?”

      他略微眯起眼,摆出“那是什么傻逼东西”的表情。

      “就是露营啦,温泉啦,喂小动物这类的啊,不觉得很治愈吗?”

      齐孝川不禁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发表充满偏颇的观点:“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才赚到钱,转眼又要用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去?”

      几位职员都有些工龄,不气不恼只抱怨起boss“不解风情”“直男癌”“不知道会先孤独死还是过劳死”。当然,最后一条是等齐孝川进电梯以后才说的。

      电梯下降时,重量仿佛骤然诞生一般,毫无预兆地降临到肩膀上。

      等到了车位才想起,早晨被司机告知过,车被送去维修了这件事。走在街上,无缘无故总觉得自己好像迷路了,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最后又回到原地。鹅黄色的灯光像小狗湿润的舌头,他讨厌动物,所以没什么好感。

      手工店门口用来排队的线架已经撤掉了,店内空荡荡的,门口有几名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性聚在一起,站在台阶上的正在打电话,可惜迟迟无人接听,所以有空暇与身边人说明:“她不会是不来了吧。亏我特意预约了四个人的刺绣课。”
      “这也太讨厌了,为什么不提前说啊。”
      “怎么不接电话?”

      有人提议:“我们先进去吧。”

      另一位却说:“那她下次不就跟不上进度了吗?”

      刺绣,真是自找麻烦的优秀游戏,光是听起来就无聊到爆。齐孝川对家庭妇女的任何休闲活动都毫无兴趣,他只是单纯的动弹不得而已。这并不是他的意愿,他只是不由自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下午好。”他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她们看着他,怪异又好奇地打量他。

      齐孝川猜想自己只是不愿意一个人进去:“可以拼一节课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央的男主,要么每天玩芭比娃娃,要么喜欢银背大猩猩,要么开拖拉机,要么跟家庭主妇一起去学刺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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